李盈绣过了头七出殡之后,李持玉得以摘下白布外出见客,她先到钱庄视察一番,本欲找张弦清,奈何小厮说张弦清在酒楼,她就顺道去如意楼看看。
酒楼里说书先生正说国事说得起劲,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惶惶不安,不过都是小民,只敢捡轻了的说,重要的事情也没几个人知晓吧。
李持玉不太有兴趣听擦边的小道消息,上楼找张弦清,却见张弦清立在廊道凭栏听得认真。
说书先生已经改了话题讲起故事了,正说到绥太宗年间冯武将军大战越王三百回合的历史事迹,正说到冯武大将军胜出时众人都忍不住拍手叫好,有种弘扬国体的荣耀,毕竟一百年前的越王可是气吞山河、有勇有谋,百战百胜的人物,大绥朝那会儿只有冯武大将军曾经赢过越王几回,大伙儿津津乐道,后人也十分称颂。
张弦清却垂下眼帘静默片刻,没有随众人叫好,而是冷冷清清地转身欲去做事了。他转过身来时恰巧遇见了李持玉,顿了一下,躬身一拜:“小姐。”
李持玉点了一下头,让他到账房述职。
见生意上无不妥之事,李持玉非常放心。张弦清的确是十分适合做生意的人物,细心谨慎且步步为营,性子又喜静,守口如瓶,当真是好用的下属。
“过了今年,我欲提拔你为总领事,总领我手下的所有生意,往后,除了我以为你便是最大的掌柜了。”李持玉把话说出来了,若下属做得好,她不介意重用封赏,若要马儿跑得快也得让马儿吃饱呀。
张弦清宠辱不惊,躬身一拜:“小姐抬爱了,为主人尽责是奴才的本分。”
“没有什么奴才不奴才的,你既不卖身于李家,也不是我的奴才,你我只是上下属合作关系,不必卑谦,我很是爱惜张掌柜的才华啊,年纪轻轻却能有此番气魄及才能十分不易。”
“比起小姐,属下还差得很远。”
李持玉就不与他推脱了,她是有故事的人,论灵魂年纪,她比张弦清还大上几岁呢,自然淡定从容许多,但是张弦清是现世的人,年纪轻轻如此有本事,当真不易。
过问生意上的事情之后,李持玉就回园了,却听到管家说崔景在等她,李持玉匆忙走进东院,崔景在翠竹居等候。李持玉道:“予观,找我有何事?”
崔景道:“玉儿,这些天可见园子里或是生意上有奇怪的人往来?”
李持玉不明白:“这几天办母亲的丧事,心力交瘁,未曾留意,宾客当中皆是生意上的伙伴,都是知面的,应当没什么可疑的人吧。怎么了?”
崔景皱眉想了一会儿答:“五皇子出事了!”
李持玉惊讶。
原来是五皇子私造兵器被人告发,陛下当真查处了江南大绥与越国边境的一处隐秘的兵器厂,据说还是越国铁匠承包制造。这事还当真扯不清楚了,首先私造兵器就有谋逆之嫌,又与越国扯上关系,说不定还扯上叛国罪,若真查出兵器厂的幕后主人是五皇子,五皇子真要倒霉了。而崔家一直是五皇子的暗中支持者,曾经的崔璟还为了五皇子卖命刺杀太子连命都不顾,若五皇子倒台,崔家必然也倒。
崔景道:“现在五皇子情况比较危急,已被陛下软禁盯视了,崔家也被盯上了,若真的东窗事发你便与我撇得干净,千万不要牵扯进来,还有,不要与越国人扯上任何关系,陛下痛恨越国人,否则都难说清楚!”
李持玉忽然想起李盈绣临终前托言有人欲害崔家,莫非与此事有关?她敏感地想到尚书右仆射沈之轶,沈之轶似乎支持三皇子,难道他们与此事有关?
李持玉紧紧抓着崔景的手道:“予观,你不必牵扯进去,你不是崔璟!”
“我知道,但现在我顶着崔璟的身份重生,陛下必然也视我为眼中钉,若真的东窗事发我也逃不了!”
李持玉紧张地道:“你不必如此卖命,不论薛家还是五皇子还是大绥王朝,都不是我们的天下!”
崔景点头:“我明白,我会明哲保身,更重要的事,我还想保护你!”
“不,只要你活着,比保护我更重要,我不希望再次看着你身涉危险!”李持玉双手抓着他的手道,真真不想放手,万一放手他出事了怎么办,不想再经历上一世失去他之痛!
崔景拥着她安抚,之后被下人催促离开了。
是夜,李持玉难以入眠。这天下说变就变啊,不是她的大燕,却比她在位时期更复杂,几股势力交缠,又有敌国虎视眈眈,大绥的陛下想来也坐如针毡。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她更担心天下动荡会不会影响她和她所爱之人的安危而已。
翌日,李持玉起了个早,翻来史籍把大绥的历史再恶补了个遍,天下安之时她蛰伏于市井,甘愿做小民;天下乱之时,为了步步为营保护所爱之人,迫不得已她得重操旧业,唯有掌舵风浪才不至于被风浪打翻。
不过那越国之人,崔景怎么会说与她园子上有关系?她做生意也与越国人没关系,即便有关系也是萧家萧氏上两代人的事情了,还是说这园子里藏着什么秘密?
李持玉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管家便来通报,竟是宫里的皇后有请。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表示三观已被越国的血腥给震惊了。作者有点卡文,写得很生涩,今天只更这么多。
俺要去看《花儿与少年》。
古代对越地的设定基本长江以南都可以成为越了,本文的设定是湖南往福建、广东一带就是南越国,因此有苗疆巫蛊之术。再往广西云南神马的就是南诏国了,往越南缅甸那边就是彪国。试想从长安城走到湖南,按照古人日行一百里的脚程,再有马车、水路加持的话,三个月算走得比较慢了赵显庆童鞋自己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回家的话两个月就能到了李持玉上一世有几年的流浪经历,这身体应该不至于一路水土不服。求别考据,作者也只是个大概的设定。
第53章
转眼便是小年;祭灶扫尘除旧迎新,点灯行路驱邪避鬼大绥民俗对小年之夜有许多说法;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点灯迎新;往年这时候京畿卫不禁夜;百姓户户张灯结彩,街上游赏的行人特别多,各类商贩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深闺女子若征得父母同意可结伴出游,甚至在夜幕中可不带帷帽。李持玉应崔璟之邀;也打算上街走走,从后院出门行至主院时;看到李盈绣正和张姥姥和几个下人结彩点灯;张姥姥热情召唤:“小姐;您这是要出门去?记得往灯笼山放两把艾草,多往河上捎两只小船,可送走霉运,明年吉祥如意呢!”
李持玉看李盈绣,见李盈绣神情淡淡,正耐心编着一朵穗花,不打算过问的模样。她想了想,转步上前道:“母亲,我上街走走。”
李盈绣终是点点头:“嗯,早去早回,别磕着、绊着了。”
李持玉道:“有崔公子保护,应当不会有事。”
李盈绣想了想,忽然抬头望着她,轻轻叹息一声:“玉兰原本是喜欢太子的。”
李持玉眼帘一动,心中停滞了一下,最终没有说话,无声拜别她离去。
珠儿道:“夫人说话好奇怪呀,最近是怎么了,好似不大开心的样子,而且怎么说小姐原本喜欢太子的,太子都与小姐退婚了,莫非不希望小姐尽早摆脱太子的阴影么?”
李持玉没有回应,只快步走出门去。她明白李盈绣的心思,李盈绣嗔怪她霸占了林玉兰的身体,连带她所做的一切都不喜欢,相反,对林玉兰爱屋及乌,只要是林玉兰之前喜欢的东西李盈绣都觉得是好的,哪怕太子退了婚事,李盈绣也觉得林玉兰应该喜欢太子,她一个外人,不应该带着林玉兰的身体自作主张与崔璟相好。
对于这个母亲李持玉是无奈的,但她毕竟有愧于李盈绣,也不好说什么,唯有想办法尽量补偿李盈绣了。
出门的时候正遇到乾字号钱庄和临江楼双掌柜张弦清,其实也不是遇到,而是珠儿轻唤了一声:“小姐,张掌柜还没有回去!”她才注意到的。张弦清正与管家在柱廊尽头的角门旁边盘点货资。为了过年,园子里置办了不少物品,也准备新年打赏下人的年货,如今物资都买回来了就差盘点送入库房,管家忙不过来,李持玉钦点了张弦清过来帮忙的。
珠儿见到张弦清总是异常开心,双眸亮亮的,忍不住一直打量人家瞧,挪都挪不开眼。李持玉便满足她的花痴停住脚步询问:“张掌柜还没有回去么?可用过晚膳了?”
张弦清和管家朝她作揖,张弦清道:“劳烦小姐挂心了,盘点完这些货资便回去,家母应该备下晚膳了。”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因为年轻也特别清亮,配合着那一张俊逸的脸,颇有几分贵公子的范儿。
张弦清出身虽然清贫,但这些年凭着诗书的熏陶和自我的修养,仍旧有几分清贵而与众不同的气质,若是不说真的很难想象那一表人才的年轻公子是寒门子弟,难怪珠儿一直惦记了。
李持玉点点头:“有劳张掌柜了,改日再专门道谢!”
“这是属下应做的,小姐不必客气。”张弦清仍旧温和有礼地回答。
李持玉便出门去了,跨出了园门,见珠儿仍旧依依不舍地回头,她打趣道:“满意了?”
珠儿愣愣地抬头:“啊,什么?”
李持玉促销地笑着,下了阶梯上马车。
珠儿后知后觉醒过来,赧红了一张脸,低声嗔:“小姐,人家是觉得张掌柜合适配您,您您这般气势,若嫁出去了委屈,还不如还不如找一位张掌柜这样的,您说是吗?”
“小丫头!”李持玉促销地笑着,不以为意。
而燕情园内的两人,一人继续盘点,一人静静地望着门外渐行渐远地马车,张弦清道:“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掌柜就着下人的灯笼远远地眯着眼睛看账本,闻声抬头,不解地看着张掌柜,又望了一眼门外答:“应当是应崔璟公子之邀去赏灯了吧。”
“崔璟,尚书左仆射家的大公子崔璟么?”张弦清低声问,隐在夜色中的脸庞似乎更沉寂。
“是呢,就是张掌柜上次从他的马下把小姐救出来的崔璟公子,掌柜的手不是因此受伤了么,应当见过崔璟公子吧!话说咱们家小姐真是与寻常的小姐”顿了一下意识到不该多说,管家便命人快速把盘点后的货物抬进库房去。
张弦清默然垂下眼眸,转身继续清点物资。
景明行宫灯火辉煌,隔江倒影流光溢彩,宫内笙歌四起,宫外游人如织。因地处京城之中,又傍山傍水,宫前有金名桥代表功名,景明行宫便成为了京都百姓夜晚游玩的好去处。
李持玉站在远处望着这座矗立两百年的宫殿,虽然好似已经残旧落漆,可依旧这么辉煌,隔了一世,它还是皇族的至尊行宫。
这曾经是她的公主府,于她而言有难以言状的意义,可惜已物是人非,她怅然叹息。
崔璟邀她来此地,人却还未至,她百无聊赖之际只能学着百姓往江河中放纸船。珠儿很兴奋,说要去给她买灯笼,李持玉便放她去了。如此又等了一阵,忽然有一名小厮前来低声问李持玉:“姑娘见礼,您是燕情园的林大小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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