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沉吟片刻,“本想由着她自生自灭,看样子她是想死得轰烈一些。”
“王爷的意思是”祖义倏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多嘴,遂止住话音,躬身后退。
贝凌云仿佛没有听到属下问出的几个字,只眯着眼睛冷冷地瞥着昏睡中的人儿,轻哼一声,“这种死皮赖脸的货色竟还有惧怕的东西,实属不易。只是不知,若她没有遇到‘撕夜’,又会做出何等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说罢,转身,悠然往门口踱步,“不必请大夫来看,若是她能够拖到明天早上还不死,就给她换个去处。”
祖义应声之后,垂首跟在后面。出了门,回首关门,迟疑了一瞬,方将门板阖严。
两个矫健的身影一前一后在月光下行进,竟听不到脚步声。
随后,一只高大的纯白色猎犬奔跑过来,紧挨着贝凌云的袍子,并排往前走。
“那边有什么动静?”绕过月亮门,走进一片竹林之后,贝凌云忽然开口问道。
“一直称病,暂时没有什么动作,似乎还在蛰伏。”祖义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老实不了多久的。我了解他的性子,不甘寂。寞的人!”语毕,冷哼一声。
“王爷,皇上这次下旨让谨王妃到三个王府服丧,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世上没人能够参透父皇的心思,只管按照他的旨意去做便是。再说,只不过是个卑贱的未亡人,她的死活影响不到本王跟父皇之间的关系。”说着,放缓脚步,弯腰抚摸猎犬的额头。
“撕夜,你都看到那个女人做了些什么?”良久,喃喃地问了一句。
☆、不坐以待毙
翌日上午,素衣翩然的鱼薇音立在簇簇繁花的庭院里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禁唏嘘慨叹,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早晨起床之后,未及想清楚昨晚究竟发生过什么,管家就带着两个婆子来了“落羽轩”,也不多言语,稀里哗啦收拾了她的换洗衣衫,就引着离开,绕来绕去,走了半盏茶的时光,才进了这座叫做“闲庭小筑”的院落。接着,管家告知她从此后就住在这个院子里,便带着粗使婆子们离开了。
虽是初秋,院子里的花却依旧开得茂盛,并未见颓败之色。这景致与“落羽轩”相比简直就是天堂,鱼薇音的心情顿时大好起来。
惬意欣赏秋色的同时,她渐渐回忆起昨晚失去意识之前发生的事情。
彼时,她已经孤孤单单地在恭王府后院的“落羽轩”住了三日,闷得几乎要发霉。
偌大的王府,竟修建了一处如监狱一般的单独院落,就好像“冰冻人”早就料想到,惹了祸的鱼薇音会被发配到这里,早早就为她准备好了这个“囚禁”的地方。
才过了三天,已经度日如年了。如果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都要圈在这里,她是绝对活不到出去的那一天的。
难道要坐以待毙吗?难道要让该死的滥狗仙报复得逞?喵——,才不!
几番打量高高的院墙,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心里还是跃跃欲试的。锁上大门又能怎样?别忘了咱是什么出身!
遂,在静谧的暗夜里,她再也按捺不住对自由的向往,穿了最精短的素衣,换了一双最合脚的鞋子,敏捷地爬上了“落羽轩”的围墙,——尽管只是猫的灵魂在支配人的肉。体,可猫的许多习性还是残留了下来,诸如嗅觉敏锐、身手矫捷,最令她惊喜的是,夜晚视物如白昼的能力竟也丝毫没有退减。
然,终究是个弱质女流,再敏捷也是有限度的,当她从墙上跳下的时候,还是重心不稳摔了一跤。站起身子,瞄了瞄方位,大致找到了三天前被送来的方向,她便循着那条幽径走去。
时值初秋的夜晚,有风袭来,凉意十足,却不影响鱼薇音观赏夜景的雅兴。须知,这恭王府可不是一般的奢华,屋子内的陈设自是不必说,单是这院子里,就可以用移步换景来形容。
她从谨王府的仆人那里得知,被皇上赐予了封号和府邸的四位成年的皇子之中,谨王爷贝沐雨是大皇子,依次下来,恭王爷贝凌云是二皇子,淳王爷贝傲霜是三皇子,昕王爷贝御风则排行老四。
而这四个王府之中,顶数淳王府最为奢华。真的难以想象,比这恭王府还要奢华的淳王府会是什么样的,想来要等到一年之后才会知晓罢。
☆、此秣非彼墨
穿过了竹林夹道的幽径,一道别致的月亮门出现在眼前。想都不想,鱼薇音就走了过去,她记得来时曾走过这道门。
蓦地,趋步之中的鱼薇音闻到了一股令她极度惊恐不安的气味,源头就来自于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当意识到那是天敌的气味,她的脚步便下意识飞快起来。然而,身后的跟随者亦加快了步伐,似乎并不愿意放弃她。可它也并未快过她的速度,只是保持着相应的距离,好似她平素最最喜欢的猫鼠游戏那般,只不过她换了角色。
恍惚之间,曾经被恶犬欺负的那些个画面如闪电一般划过她的脑海,最不堪回首的一次,要数险些被滥狗仙“潜规则”的那次。她到现在都还能回忆起狗仙触犯色。戒之后现出了癞皮狗原形,张嘴便露出凶恶的犬齿以及嘴巴里散发出来令她作呕的臭气。
惊恐之中,她不停地告诫自己,现在她已经不是猫咪,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人,不必如此害怕一个畜。生。可不管怎么做心理暗示,都平复不了紧张不安的情绪。
越来越沉重的恐惧感压在女子心头,她的心脏几乎窒息,疼痛感袭来,脑子里渐渐空白起来。
就在脚步速度达到最快、她的整个意识也即将完全崩溃的时候,竟不期然跌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之中,油然而生的踏实感令她的眼眶热了起来,大颗的泪珠溢出,砸在了对方的胸口。
“救我”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求救的信号,没有得到回应,她就失掉了所有意识。而在彻底昏迷之前,她的鼻腔记住了这个人的气味。
“谨王妃”
一声谦恭的呼唤结束了鱼薇音的回忆,也阻断了她对昨夜如何回到“落羽轩”的猜想。抬头望去,是管家。
“什么事?”偌大的恭王府,只有管家对她是和颜悦色的,因此她便报以和蔼的态度。
“王爷请您去一趟‘秣斋’。”
“墨斋?去那里做什么?”鱼薇音不屑地撇嘴,她无法把那个阴鸷冷酷的男人跟这么儒雅的字眼联系到一起。
“王爷没有明示,只说让您过去。”管家已经做出了“请”的手势。
鱼薇音便不再为难他,让他走在头里领路,自己紧随其后。
当她在一座二层建筑前停下脚步的时候,抬头看到了“秣斋”两字,原来是厉兵秣马的秣,竟不是她所想象的墨字。
之前的八世轮回中,她虽然都是做的猫咪,然,跟随的主人却大都非富即贵,身份非比寻常。她曾经被一位民。国时期的官宦小姐豢养过,那位小姐因了相貌实在抱歉,便整日躲在闺中,最大的爱好就是每天抱着她看书习字,久而久之,她也变成了一只通晓文墨的文艺猫。
☆、迥异两王爷
鱼薇音被管家引领着上了裸。露在外面的木质台阶,来至二楼的围廊,停在一扇门前。
管家敲门通报的当口,她扭头俯瞰四周,竟发觉这里俨然是整个恭王府的制高点,几乎能看到王府的各个角落,包括她自认为十分幽闭的“落羽轩”。
“冰冻人”发出允诺之声之后,管家将房门轻轻推开,“王妃,您请进去吧!”
鱼薇音收回目光,轻提裙裾,迈进门槛。
这次进门,她没有如之前那般小家子气,没有四处打量张望,只是仰着高傲的小脑袋瓜,贵气十足地停下脚步,漠视屋子里的人。
“这位想必就是谨王妃了”一个爽朗的男声传来,口吻十分热络,令人无法忽视。
鱼薇音闻声望去,看见了一张与“冰冻人”有些神似的脸。不同的是,此人的长发被金冠高高绾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厚薄适中的红唇正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搭话的男人见她怔忡在原地,面色便稍嫌尴尬,但转而又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也难怪嫂嫂如此反应,我们终究是第一次见面”
“还不见过淳王爷!”更加令人无法忽视的冷言冷语从另外一个角落袭来。
面对迥然不同的态度,鱼薇音蓦地嫣然一笑,看似冲着淳王爷,实则另有用意。
“淳王爷你好!”乖巧可人的样子,将一抹暖暖的阳光,洒在屋子里面。
淳王爷贝傲霜也跟着笑了,只是笑意难测,眼睛里的内容也逐渐丰富了起来。
贝凌云将三弟的难以捉摸的笑容捕捉进了眼中,自然也没有错过“该死的遗孀”那勾魂摄魄的神情。遂,踱步到了她的面前,几乎完全挡住了她和淳王爷之间的视线交流。
“回去。”命令的声音很低沉,是强忍住怒火的缘故。
“叫我来,就是为了跟淳王爷打声招呼?”鱼薇音没有即刻离去。就算是做猫咪的时候,她也没有被主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习惯,更何况,她现在是一个独立的人。
“本王让你即刻离开。”懒得解释,手臂抬起,指向门外。
女子没有发作,微笑着冲他点点头,随后,身子向一侧弯着,绕过他的阻碍,侧头看向淳王爷,“傲霜小叔,很高兴认识你。我就住在隔壁不远处的‘闲庭小筑’,欢迎你闲来无事去串门子。”
语毕,也不等淳王爷有所表示,便站直了身子,迅速转身,灵巧地跳出门外。
转眼间,娇小的白色身影消失在了门口,旋即便传来“踢踢踏踏”的下楼梯声音。
“这位娇娆嫂嫂的性子倒是蛮好的”贝傲霜满脸洋溢着笑容。
贝凌云转过身子,蹙眉看向喜笑颜开的弟弟。
☆、强大的敌人
“你近日卧榻静养,所以有些事并不知晓。这个女人没有跟大哥拜完堂,算不得是大哥的妻子。只称呼她的名号谨王妃,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贝凌云淡漠地对三弟说道。
“二哥何须如此怨怼?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言语间有些蔑视,自然,他蔑视的不是口中所说的“弱质女流”。
“正因为她只是弱质女流!”兄长音调明显提高,透着微怒,“若她不是这般瘦小、孱弱,早在大哥离世的时候,本王就送她去殉葬了!”
“如此明丽的女子,怎么可能是妖孽?”加了挑衅的态度,帮腔帮到底的架势。
贝凌云没有回应,“妖孽”二字传入耳中,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个挥之不去的喜庆场面。
“二哥最好还是礼遇这位小嫂子吧,免得父皇说你不念手足之情,苛待大哥的遗孀。我还有事要办,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拜访二哥,和,小嫂嫂。”贝傲霜刻意在最后加上了“小嫂嫂”,挑衅的味道更加浓郁。
说罢,扬长而去。
稍顷,贝凌云来至门外,站在围廊上,望着快走到大门口的招摇背影,脸色凝峻起来。直至那个身影完全消失,这才将目光挪回,俯瞰偌大的恭王府。
当目光扫到“闲庭小筑”的位置时,发现娇小的素色身影在院内的繁花间穿梭,看似十分享受此刻的快乐。
“管家——”唇瓣轻启,他沉声喊道。
管家刚刚送走淳王爷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