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得直搓手掌的刘八女,已经早早的裹上了漩涡纹的蓝缎棉袄,肥胖的身子把厚厚的棉袄撑得鼓鼓的,像一个肥球一般,气喘吁吁的紧跟在胤禟身后。
胤禟十分生气的骂道:“蠢货,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能叫人潜进来,还用了迷香”他说着止住了脚步,扬手赏了一记耳光在刘八女脸上,怒道:“都小半月了,整个江夏镇都快翻了个底朝天,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刘八女一手捂着肥嘟嘟的脸,一手擦着冷汗:“九爷您消消气啊,这真不能怪奴才们,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无能!不用在狡辩了,抓不到人只能说明你们的无能!”胤禟心中的火气更盛,扬手对着刘八女这张令他厌恶的脸正打下去,却被刘八女哆哆嗦嗦的跪地,给躲开了。
刘八女只觉得头顶传来一股冷气,让他心中突突的乱跳。脸上冒着冷汗,道:“九爷息怒,奴才知罪,这次虽然没有找到那蹄子的下落,但是奴才却查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就是李卫和田文镜进京述职,路过此地,但奇怪的是在这里停歇了将近一个月了,始终没有要前行的打算。”
胤禟听了不禁蹙眉,李卫和田文镜也在这里,呵呵,还真热闹啊,他们停歇在这大概是等着和四哥,老十三他们会合的,这件事关系重大,还是给八哥休书一封,听听他的意见在做打算不迟。
瞧着汗流满面的刘八女,胤禟轻笑道:“刘八女,这次爷就先不跟你计较,起磕吧!”
“谢九爷!”刘八女巍巍的站起来,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上前对着胤禟耳语道:“九爷,请恕奴才直言,那晚红蔷姑娘一闹腾,人就丢了,之后她就一直以信期不稳为由,再也没有侍候过您,她还吩咐下人,未经许可,不得踏足她的房间半步,所以奴才觉得这个红蔷姑娘有猫腻!”
胤禟双眼眯成一道刀片的寒光,半信半疑道:“红蔷她一个窑姐儿,有这个胆么?”
刘八女提议道:“反正把江夏镇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见人,不如在自家门庭里也找找看吧!”
胤禟点了点头,算是准了,吩咐道:“打今儿起,你就严密监视红蔷的一举一动,只要人赃并获,随便你怎么发落吧!”
刘八女喜的像吃了糖一般,打了个千:“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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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将剪下的发丝黏在了嘴巴旁,把鼠灰色小厮样式的帽子低低的压在头上,看起来已经很难被人认出是女儿身了,笑道:“红蔷姐,我俩跟着你,能蒙混出去么?”
红蔷对着铜镜,用金丝八宝攒珠钗把发髻固定好,“放心吧,怡红别院的奴才们都是知道我是侍候。咳咳,不说了,反正没人敢拦我的路,加上他们不都天天往外面搜人么?哪有功夫管我们啊。”
年羹尧换好了下人的衣服,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说话也变得别扭起来,“都好了么?好了咱们走吧!”
灵儿和红蔷同时转头,看着年羹尧一身极不合体的下人衣裳,穿在他这样一脸大爷款的人身上,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不由的呵呵笑了起来。
年羹尧嗔了她俩一眼,闷闷道:“笑够了么?笑够了就走吧。”
红蔷的手柔柔的搭在了他的肩膀,正色道:“咱们可是说好的,我把你们俩送出怡红别院,你年羹尧三媒六聘的娶我当姨太太。”
年羹尧将她的手冷冷甩开,严肃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以走了吧。”
红蔷揉着发疼的手腕,得意的一笑:“咱们现在就走。”
红蔷像只傲慢的孔雀一般,高高昂着头带着他俩,往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刘八女横臂拦住了她的去路,笑的脸上横肉乱颤,“红蔷姑娘,这大中午的,这么急匆匆的,是打算上哪啊?”
正文 第三卷 莫使金樽空对月;第二十八章 红蔷泣血 下
红蔷妖娆的目光瞬间一凌,嘴角跟着冷冷的上扬,道:“刘八女,你不好好的去办九爷交给你的差事,倒管起姑奶奶我的私事了,胆够肥的啊你。”
刘八女不屑的瞥了她一眼,好你个浪蹄子,暂且让你在得意一会,等老子人赃并获将你拿下,定要你好看,哼。
他脸上呈现出往常一样谄媚的笑脸,道“红蔷姑奶奶,小的不敢管您的私事,但是九爷说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外出”
红蔷没等他话说完,怒斥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瞧瞧,姑奶奶是闲杂人等么?你不去抓九爷丢了的女人,倒跟我磨起嘴皮子了”
她说着,“啪”地一下声,几乎将刘八女笨重的身躯煽倒在地,把周围的护院包括灵儿在内都吓了一跳,继而将丰韵娉婷的身躯逼近刘八女,吓得刘八女再也没敢说话。
红蔷威吓住这个刘八女,还是绰绰有余的,她也是见情况不太对头,急于脱身才这般发狠的,侧目对旁边一直低着头的年羹尧使了个情况不对的眼神,轻摆着杨柳细腰,朝大门外走去。
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刘八女迷瞪过来,发觉红蔷古怪的很,她平日里骄矜些是有,却不曾这般发狠过,立刻出声喝到:“站住!”
见红蔷的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以身拦在前面,一脸冷笑:“红蔷姑奶奶,九爷说了,让我调查调查你,看看你有没有窝藏九爷要找的人。”
他说着目光游移到灵儿身上,从未见过一个男子如此娇小的,于是命令道:“你,把头抬起来。”
年羹尧上前抬腿给了他一窝心脚,骂道:“好狗不当道,居然敢挡主子的路!”说着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灵儿,对着红蔷喝道:“傻了,还不快走!”
一切发生的太快,红蔷来不及思考,急忙追着年羹尧的脚步跑去。
刘八女对着一旁傻愣着的家丁们怒喝道:“看什么看,快去追啊,人要抓不回来,你们通通都要挨打!”
为首的家丁拦住急匆匆往内院去的刘八女问道:“刘爷,那您去干吗?”
刘八女“啪”的甩给那家丁一记耳光,“我去禀报九爷啊!猪呀你,赶紧带人去追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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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的秋风,不经意间的袭来吹落了片片枯叶,也落了一地的忧伤,胤禛踩在满地的落叶上,每一声索响都是他的一声叹息!
他渡步到青石圆桌旁边,放下了手中的金线青莲茶盏,问道:“还没有灵儿和亮工的消息么?”
李卫拱手道:“回四爷,奴才已经快把江夏镇给倒了个盖儿,却一点灵夫人和年大人的消息都没有,奴才无能。”
胤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自从那个东宁仙人哪里解签算卦以后,他总是心神不宁的担忧着灵儿,如今他们音讯全无,更加让他的寝食难安,但是眼下他等得了,一车子的银饷却等不了,只要一天不送进京,就多一天的危险和变数。
胤禛对着胤祥嘱咐道:“十三弟,你在这里继续等你四嫂和亮工,我带着他们先运送银饷回京,待差事完了,若还找不到他们,我会来江夏镇与你们会合,好继续往周边寻觅。”
胤祥对着胤禛义正言辞道:“弟弟一定不负四哥所托,四哥就放心回京吧!”
胤禛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这个弟弟比他的同胞弟弟更加亲密,总是在他左右两难的时候,让他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情,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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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上,尘土飞扬,马蹄喧嚣
胤禟为首的百十人,策马追赶着灵儿,年羹尧,红蔷三人。因为红蔷自幼没有过多的运动过,所以跑起来比较慢,她没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的,只感觉肺部都快要炸开了。
年羹尧拍着她的背,鼓舞道:“你要坚持住,要不然被他们抓去了,可就当不了爷的新娘了。”
红蔷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第一,她知道年羹尧不是真心要娶的她的,第二,她知道自己根本跑不快,只会拖累了他们的脚步,于是推开年羹尧,急道:“我是跑不动了,你们快跑吧,省的我拖累了你们。”
年羹尧见她这般不争气,怒道:“你把爷看成什么人,本来你安安乐乐的在怡红别院享清福,是我把你拖累到这个地步的,岂能丢下你不管,赶紧跟我们走,他们追来了。”
年羹尧说着,一只手拉着灵儿,另外一只手递给了红蔷,带着她们俩,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胤禟眼见他们就要消散在人群中,急忙拉起了弓弦,将一直冷箭瞄准了灵儿的后背,“嗖”一声,箭闪电般的速度射了过去。
年羹尧背后一凉,只见那支箭飞来,立即用自己的身子扑向灵儿。
红蔷眼见那支箭就要射到年羹尧的身上,她还来不及思索,身子已经挡在了他跟前,那支箭狠狠的刺穿了她的胸膛。
“红蔷姐”灵儿转身,悲痛欲绝的喊道。
年羹尧不忍看着这个愿意为他而死的女人落在地上,拦腰将她揽进了的怀里,喝道:“为什么?你知道我不爱你,为什么还要为我去死。”
红蔷脸上呈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清纯,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死死抓着他的衣襟忍着疼,哭诉道:“我什么都没有想,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婿,我不能让你有事。”
年羹尧眉间因为痛苦拧成了一块铁疙瘩,用手拭擦着她嘴角的血迹,不忍道:“就算是真夫妻也不见能如此,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利用你才答应娶你的,况且我们并无半点夫妻的情分,何苦呢你!”
红蔷脸上流下了涓涓的泪水,她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一般,哭道:“红蔷从小在窑子里长大,入幕之宾有成百上千,他们个个都说爱我爱的要死要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将一个窑姐儿娶进门,哪怕当妾都不行。后来我认命了,只要能安安乐乐的当一只金笼子里的燕雀,这辈子就这样过了,也许一辈子没那么长。”
红蔷说着已经泣不成声,抬手摸着年羹尧消瘦的脸庞,继续道:“直到那晚我遇见了你,只觉得你是个威风八面的男人,比我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威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跟你亲近,哪怕好上一回就各分东西我也情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反而让我更加喜欢你了,我知道你对我不是没感觉,只是不想对不起灵妹妹而已,我当时就在想,你定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所以我不想在当金丝雀了,我要真正的当一回女人,当你的女人。”
年羹尧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看着她奄奄一息的脸上,嘴唇已经发黑,惊慌道:“蔷儿,蔷儿,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挺住,否则爷怎么娶你过门啊,你一定还没有穿过嫁衣,没有坐过花轿吧,你挺过来了,这一切都有了蔷儿!”
红蔷含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呼吸着疼痛,孱弱笑道:“你欠我的,下辈子我会来讨,到时候记得早点来娶我,别让我沾染了风尘。”说完,她紧紧抓着年羹尧衣襟的手垂了下来
“红蔷姐。”灵儿捂着嘴,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风姿香艳,风情万种的豁达女子碧落黄泉,魂归黄土。她喉咙里难过的像是卡了一根很硬的骨头,让她嘴里除了哭泣的呜咽声,再也发不住任何声响。
年羹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慌乱过,他的怀中还残留着红蔷的体温,夹杂着血腥的味道,使他的脑袋快要炸了,努力的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