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执意要跟在我身边的顺喜手上拿起父皇那把弓箭,细细的把玩了一下,看向毕恭毕敬的顺喜问道:“本宫出生之时,父皇便已登基为帝,是以本宫从未见过父皇射杀敌人,便是围猎之时,也只瞧见过父皇射杀过虎熊之猛兽,不知道父皇射杀敌人时箭法如何?”
“回公主,皇上箭法可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想来公主定能承袭皇上之天赋,将这把弓箭发挥出最高的水平,射杀最多的叛逆。”顺喜声音中还是带着些许的哽咽之声。
“承公公吉言。”拿起一只羽箭,张弓搭箭,脑中回想着月尘教授与我的和射箭有关的所有所有。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惊蛰之变(下)
箭尖所向,便是人心所向吗?如今我手中握着箭,可我本意却并不想杀人,记得月尘握着的手第一次射杀那个此刻时便对我说过,如果我不射出手中的箭,那么敌人的剑尖便会刺进我所在乎的人的胸膛。想到这里,使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弓拉满,箭携带着强劲的力道射穿一名身着孝服,手握大刀砍向一名关雎宫守卫的大汉。
“一剑封喉,公主好箭法,好箭法呀,呜呜···”
我看向呜呜哭泣起来的顺喜公公,见他遍寻不到他的帕子,便自袖袋中摸出自己的娟帕递到了顺喜面前,看到我的手帕顺喜连连摆手摇头:“这怎么敢?这怎么敢呢?老奴···”
“这有什么不敢的?拿着吧,顺喜公公要擦亮了眼睛,看着本宫的箭术能不能及得上父皇的一半。”说着再度张弓搭箭,羽箭直射敌人的太阳穴。
残冬初春,夜里的寒凉竟比冬季正盛时还容易冷,以我这般体质的人实则不应该在这样的深夜露天之处逗留太久的,似乎有阵阵的寒气夹杂着细小的冰丝在往身体里钻一般,我全身都打了一个颤,手指更是没有了感觉一般。咽回去那已经涌到嘴边的腥甜,我手抚住胸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身体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顺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急声问道:“公主···公主您怎么了?要不要先退回去休息一下,公主···”
看了看我正在颤抖的手,又看向已去了大半的关雎宫禁军侍卫们,遍体尸骸,残肢断体,我拂开扶住我的顺喜,怒声道:“他们没有退,难道本宫要先退吗?他们不怕死,难道本宫会怕死吗?拿箭来,本宫说过会和他们同战斗,共进退,拿箭来。”
拿出所有的心神控制住颤抖的双手,再度将羽箭射向满是厮杀的战场中,可敌人似乎是源源不断的涌进关雎宫,怎么也杀不尽,怎么也射杀不完。看着那些刺目的白麻孝服距离我越来越近,心中满是无力感。射出手中最后一支羽箭,我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快子时了。”
“原来天快亮了,快亮了···”
看着眼前全都是些身着白色孝服的人,而身系黄绫的二百八十七名禁军侍卫已全部战死,南风还在和冉笙缠斗着,只是南风身上的伤口是我不能视而不见的,那几乎被血浸透了的衣衫是我不能不在乎的。突然冉笙的一掌狠狠的拍在南风胸口,我不知那一掌冉笙使出了几层的功力,只是看着南风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落地时发出的闷响,我的心跟着生疼生疼。
冉笙那把特殊的剑尖一转,如蛇般蜿蜒着的剑便向着我的心口刺来,我想不知道冉笙那把剑刺进肉中会不会很疼,会不会疼到无法忍受,我闭上眼睛等待着那疼痛的来临,但愿这一次我若是还能投生为人的话,再也不要生在帝王之家。
“扑哧。”剑刺破皮肉,刺进身体的响声有些清脆,却没有那么疼。还暖暖的,似乎被人抱着一般,被人抱着?我猛的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满脸血污,却在冲着我笑的南风,视线下移,那把本该刺穿我胸口的长剑却生生的从南风的后背穿透了胸前,为了防止我被刺伤,刺穿他身体出来的那一段剑,被他用手掌握住,指缝中全都是血,可我却一点伤也没受。
我伸出手小心的抚上南风的脸颊,轻声问道:“傻瓜,难道不疼吗?”
“只要公主不受伤,手疼了,这儿却不疼···”南风的勉强扯出的笑还是那般明艳,眼神看向自己的心口。
泪再也不受控制,我将南风的身子拥进怀中,嘴里一直喃喃的念道:“为什么不逃走?为什么这么傻?呜呜···南风,对不起···对不起。”
“公主,南风不会···不会太靠近公主的,只要···只要有这一只拳头的距离就···就好,只要公主不受伤···南风···死···而无憾了。”
“南风,你忘了吗?你说过要给我大房子住,要娶我做你媳妇的,你忘了吗?不许闭眼,求你不要闭眼,南风···南风···”
冉笙拔出剑时,南风胸口的血溅了我一身,我只能扶着南风的身子慢慢的倒下去,我无法扶着他站立起来,我竟然无法将他扶起来。瘫坐在地上,我将全身是血的南风紧紧的拥在怀中,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会哭也只能哭。
南风举着满是血与伤口的手帮我擦去脸上的泪,张开嘴还没有说话,刺目的血便涌了出来,听不到声音,我看着南风的嘴型明白他在说:“公主,死在你怀中真好···”
为我擦泪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刚刚还勉强睁着的双眼此时也已经闭上,我抬头仰天,声音在这样的深夜无比凄厉:“啊···”
将南风那满是伤痕的手贴到我心脏的位置,轻声道:“你看,南风,这是最靠近我心脏的位置,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冉公子,主上有命,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是谁的声音?
顺喜一下子扑到我面前,张开双臂像是保护着小鸡的老母鸡般怒声呵斥道:“大胆,你们这帮叛逆,这是长乐公主,岂容你们···”
不知是谁一把将顺喜推到了一边去,我想幸好顺喜呆在父皇身边多年,这些人终究是不敢对他太过粗鲁的。然后便是一个身着孝服的禁军统领单膝跪倒在了我面前,手中的托盘上是一把匕首和一只玉瓶,身着孝服的禁军统领还算恭敬的语气说道:“公主,太子殿下有命,未免公主千金之躯受牢狱之苦,请公主自尽吧。”
“请公主自尽吧。”所有剩下的身着孝服的禁军全部跪倒在了我面前,齐声道。
我凄凉的一笑,看向身旁跪着的禁军侍卫说道:“本宫没记错的话,今日父皇已经下旨废掉了太子,你口中所说的便是那个废太子吧?哈哈哈哈···本宫早说过,可以立了他自然可以废了他,今日他便是得了这皇位,也要背负这篡权之名永生永世。”
听到我的话身旁跪着的禁军统领低垂下头,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我颤抖着手去拿托盘中的那把匕首,嘴里说道:“本宫这一生被人毒怕了,三哥倒是还算是理解本宫的,还备下了另一种死法。”
“公主不要,老奴求求公主,呜呜···公主···”顺喜想要去夺那把匕首,却被两名侍卫拉开了。
我看着顺喜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轻声嘱咐道:“顺喜公公,你如今年岁已大,好好保重身子,宫中很多事还需要公公。”
“公主···不可以,老奴宁愿随皇上去了,公主···”
我转首看了看身后的二楼寝殿,不知莫邪是不是已经带着心儿离开了这里,不知我死后能不能闭的上眼。握紧匕首向着自己的颈项刺去,不知今日的黄泉路会不会太拥挤。
“当啷···”
伴着手腕一阵疼痛,手中的匕首也不知被什么打偏,睁开眼便看到和冉笙打斗在一起的宁三,而匕首竟然刺进了身旁跪着的统领胸口。借着火光才看清今日他身上的衣服再不是那纯粹的紫色,就如他为了助我涉足于他所不屑的官场般。
“紫岚···”
“杀啊···”这次的喊杀声不再是身着孝服的侍卫发出,而是大波向关雎宫涌来的身着蓝色侍卫服的禁军。
宁三边和冉笙比划着还边看向我说道:“竟然会乖乖的自尽,你何时变的这般没有出息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肩担尽古今愁
顺喜将自己的身子挡在我身前,我却不愿松开南风,呆呆的看着再度上演的厮杀,从未曾想,承载我此生最美好时光的关雎宫会有这尸山血海的一天,许是天太冷了,南风刚刚还温热的手如今竟已冰冷麻木,刚刚的热血竟也这么快便散去了温度。
往南风冰冷的手上哈了口气,温度却终是很快的在这样的深夜里飘散了,我扯了扯顺喜的衣角问道:“公公,可还有一支羽箭?”
顺喜回身看我,我却紧盯着和冉笙在屋脊上缠斗着的宁三,我不要宁三做下一个南风,我不要有谁再如南风般离开我,我不允许,绝不允许。顺喜四处找寻着,将一支羽箭递到我面前道:“有倒是还有一支,只不过这只箭箭头有些···”
听到顺喜的话我看向那最后一支羽箭,箭头只剩一半,最锋利的部分不知什么原因竟生生的被磨平了。将羽箭拿在手中,狠狠的在掌心划了一下,吓的顺喜上前要来夺,我攥紧了箭头说道:“曾听闻剑客用自己的血为自己的宝剑开锋,以达到和剑心意相通,不知这羽箭能不能明白本宫的心意。”
再次张弓搭箭,手在颤抖,身子在摇晃,心却很坚定,即便这只羽箭射不深,要不了人的命我也一定要射准了。这只羽箭携带着我全身最后一丝气力,与满腔的怒与怨,若在平日我这一箭定是射不中冉笙那般武功高强的人的,可大概是今日和南风打斗耗去太多气力,再加上全身心的对付着更为难缠的宁三,是以我这一箭直到距离他不足一寸的距离才被他发觉,虽然避开了要害,羽箭却稳稳的扎进冉笙的肋下。
我没什么表情的迎视着冉笙满是恨意的眼神,无惧亦无忧,冉笙不顾身后宁三的追击,挥舞着手中的剑便再度向我刺来,看着冉笙身上顺着羽箭滴下的血,却终是洗不去心头的恨意。受不住身后宁三的一剑,冉笙自半空中跌落在我身前不远处,可他那把剑始终是将剑尖指向我的。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本宫呢?”
“咳···你这个妖女,不是你曲城不会破,北朝不会灭,你···咳···”
我冷眼看着冉笙吐出来的血,继续在南风冰冷的手上哈了一口气才说道:“你真的以为一个弱女子的出生能改变天下的命运吗?或者说你只是想为北朝黑暗腐败统治的溃灭找一个好的借口?亘古至今,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便是我大祈,或许百年,或许尚到不了那么久,也终究是会堕落,被下一个王朝所取代。而本宫,本来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是你们,你们将本宫逼上一个万劫不复的路上。”
冉笙继续拿愤恨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有些无言以对却恨意丝毫不减,我无力的叹了口气道:“你走吧,本宫不会杀你,为的是什么你心中自该清楚。”
“你不后悔吗?你不杀我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你?”冉笙勉强拿手中的剑支撑住身子问道。
我看向那张和赵惜若很相似的脸答道:“昔日,在船上之时你便说过,即便你不杀本宫,本宫又能活多久呢?或许等不及你动手,本宫便也驾鹤西去了。”
很快那片之前还凶悍的砍杀着我的侍卫的人此刻几乎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