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顾着打量不远处的两个士兵驻守的关卡,丝毫没有注意到严洛的手是何时揽住我的腰身的,思量了一下,我转身看向另一匹马上的小桃问道:“小桃,你说我们若是这般大摇大摆的走过去的话,那两个士兵可会阻拦我们?”
“奴婢···奴婢不知。”
我幽幽叹了口气,似是无比的感伤道:“若是袁王殿下在这镇子中设下了埋伏的话,我即便是拼却全力怕是也无法逃脱了,免不得是又要随他回去。我回去倒没有什么,只是可怜小桃你年纪轻轻便要如此早夭了。”
听到我的话,小桃本就阴沉着的脸此时更黑了,因为小桃算得上是尹玉泽的心腹,尹玉泽在很多事上也不隐瞒于她,便是他和严洛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小桃也是一清二楚,所以从花溪出来这一路上基本上都是小桃在带路,每每她露出这幅表情或者推说自己不知道时,我都要哀叹一下她短暂的生命。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小桃变了好几变的脸,终归还是露出了屈服的表情。
“回夫人,殿下下令追捕的时候只以为夫人或者会向北袁而去,又因为这艾山镇距离苏国太近,而苏国现在和大祈的战事愈发的激烈,所以并未派追兵向南而来,眼下这艾山镇应该还算安全。”小桃反复斟酌着措辞,尽量将话说的模棱两可。
我了然于心却也并未出言责难,大摇大摆的骑着马向着那关卡而去,果然两个上了年纪的士兵只顾着喝酒吃菜,对于来往的人无论有没有可疑之处皆不上前盘查。进了镇子,走出去好远,我有些讥诮的笑道:“素闻严世子这十年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治理国家上,不知看到这样的景象会不会觉得寒心呢?”
我本想这下严洛你就是脸皮再厚也多少该觉得难堪才是,谁曾想严洛却咳嗽两声,煞有其事的解释:“我为什么要觉得寒心呢?眼下这些人并不知晓你我的身份,再者,守卫能那般悠闲的饮酒这说明是长时间累积下来的习惯,这也恰巧证明此处可谓国泰民安,并无鸡鸣狗盗之辈,民风如此,我甚感欣慰。”
我从鼻子里不屑的哼出一声,镇子真的是很小,小到全镇只有一家客栈。我站在这客栈门前,盯着这客栈有些破旧的牌匾,一般记忆中的客栈不是叫什么悦来客栈,便是同福客栈,可为这间客栈取名字的人显然有一些浪漫主义情怀,所以取了个客栈名字叫做‘一亩艾田’。
小小的客栈,古色古香,很淳朴的感觉,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长相算是中上,只是那一双丹凤眼,媚眼如丝看着你的时候似乎能勾人的魂一般,我想这大概就是风韵吧。掰着指头一算,其实我今年也三十多岁了,奈何十年前跳下雪山后,被冰封在雪湖底身体就再也没有生长过,不然我也应该能有点成熟女子的风韵,
好巧不巧,这艾镇虽然小,来往的人却还算多,所以当我们踩着即将落山的夕阳来投宿时,整个客栈只剩下两间房。这下就连我也有些为难起来,到底要怎么安排才算合理?思量了很久,我还是决定要严洛独自一人一间,我和小桃一间。
草草的用罢晚饭,小桃在我的命令下扶着严洛上了楼去,好几次严洛高大的身子几乎将娇小的小桃砸倒在地,我冷眼看着,丝毫要伸手去帮的意思也没有。那老板娘自打严洛进了这客栈,一双丹凤眼几乎就黏在了严洛身上,见到眼下这般情况,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笑着问道:“这位公子看上去病的不轻,我们这虽说是穷乡僻壤的,好在我这客栈中有住着经常来收购艾草的大夫,要不要请来帮公子瞧瞧?”
因为隔着幕篱,所有人都看不到我白色的发以及绝色的脸,更看不到我身后的狐尾,不然这些人还不早就吓昏过去了,哪还能如此好心。我语气还算客气的答道:“不劳烦老板娘了,长兄素来如此,我与妹妹自会照顾好的,谢老板娘的好意。”
客气而疏远,不会要被拒绝的人觉得的难堪,也免除了旁人有接触严洛的机会,我故意将严洛说成自己的兄长,这样一来,也会免去不少的麻烦,有时候女人的嫉妒会变成世上最恶毒的东西。
其实我仔细想了想,除了在有些不可避免的大事上,我还算的上是一个体恤下属的主子,所以我是不介意与小桃共用一张床铺的,奈何小桃在看到墨雪悠闲的在床上‘洗脸’时,死活不肯睡在床上,我也无法,只得要小桃在床上打起地铺来,至于严洛,被我点了睡雪怕是要一觉到大天亮了。
夜里除了小桃似乎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好之外,一切倒也相安无事,只是半夜时分气温骤降,明明已是暮春时节,气温却堪比寒冬腊月。墨雪往我怀里钻了钻身子,继续舒服的大睡起来。
古代的人是没有钟表的,尤其是以务农为主的农家,一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看太阳来辨别时辰。比以往的任何一次起的还要早,小桃却似乎才刚刚入睡没多久,我放轻动作起身洗漱了一下便下了楼,老板娘正靠着柜台嗑着瓜子。
我看了看门上挂着厚厚的,用来保暖用的棉帐好奇的问道:“老板娘,现下已是四月,怎么又重新挂起这棉帐来了?”
老板娘那双满是风情的丹凤眼上下瞄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才解释道:“我也知晓现下已是四月,往年我们这儿早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了,可昨儿半夜忽然天降大雪,天气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冬天一般,我也是无法,既要开门做生意,却又不能不顾这些客官们的冷暖不是。”
天降大雪?我走到门边撩开那棉帐,那老板娘说的果然没错,大雪,很大的雪,直到现在也尚未停止。可是此地距离素来温暖的苏国如此之近,便是冬天大概也不一定会下雪,何以到了这个时节却忽将大雪。
那老板娘从柜台后走出来,站在我身边也跟着看向下着鹅毛大雪的天空,声音有些沉重的道:“真的是要变天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还从未见过一片雪花,天象异变,灾祸降临,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我有些诧异,若真的只是普通的农家夫人,心思怎会这么敏感,见我上下打量着她,老板娘反而有些诧异的问道:“客官难道还不知道?南朝已和苏国结盟,一起向大祈发难,我们明国又和北袁结盟,在大祈边境上也已打了好几仗了,若是大祈灭了的话,明国免不得又要和苏国作战,就不知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还有多少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山河拱手为君袭
我伸出手去接住一片雪花,手心处一阵冰凉,几乎透骨,仰首望着阴霾的天空,真的要变天了吗?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吗?
想到这里,我转身看着身旁的老板娘,轻声问道:“听老板娘的话音,难道不是艾山人士?”
那老板娘似乎是看雪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答道:“我本是大祈人士,年幼时便被拐子拐去,后来有幸遇到我那死鬼,他救了我,我本就是想要以身相许,好不容易他也答应了娶我,谁知道,战事一起,他便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守着他留下的这一亩艾田已经十多年了。”
我在心中算了算,十多年的话应该就是多年前的彼岸之争,虽然那时幽州铁骑死伤人数已经降到了最低,可既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道理?我不免心中生出些怜悯,虽战争历来是王者之间争夺的游戏,可受到伤害最大的却无疑是这些百姓。
“敢问老板娘芳名?”
那老板娘转身看了我一眼,眼中淡淡薄雾散去,回复成之前的妩媚风情后才笑着答道:“我们这的人哪有什么芳名,我夫姓杜,大家都唤我做杜四娘,姑娘也随众人唤我四娘便是。”
直觉这杜四娘虽然总是在笑,可那笑却似乎透着浓浓的哀伤,浓到化不开,那是一种生无所恋,却又必须坚持下去的绝望,有时候,对于某些人来说,生远比死来的艰难与痛苦。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这样的笑在杨云落脸上看到过,那时南风刚死,杨云落就是带着这样的表情离开的曲城。
“夫人···夫人···”
我微不可查的挑着眉,看着惊慌失措的从楼上奔下来的小桃,我明明对她耳提面命的交待过,当着别人的面是决计不可唤我做夫人的,可显然她给忘的一干二净了。过了转角,看我正冷冷的盯着她的双眼,小桃全身瑟缩了一下,两只眼睛噙满了泪水。
“原来你们不是姐妹?”问出这一句话,杜四娘是真的又变成了之前风情万千的老板娘,一股子风流之态展露无遗。
我鼻子里轻声唔了一声算是应答,看向站在楼梯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的小桃问道:“何事惊慌成这样?”
小桃咬着下唇,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咕哝道:“小桃···小桃以为夫人将小桃丢下了。”
因为大雪的原因,便是很多艾山本地的人都鲜少出门,更是不敢入山,而我也无它法,只得继续停滞在了此地。几日下来,我发现杜四娘为人其实和第一眼看上去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虽会和前来吃酒住宿的人调笑,豪爽的宛如男儿一般,却是极为自爱,看到俊俏的年轻男子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当然这仅仅只是一种欣赏。我唯独看不惯的便是严洛,客栈中所住的果如杜四娘所讲,大多数都是来收购艾草的药商和大夫,虽也都是文雅之人,可要在里面挑出一个能及得上严洛一两分的都算困难。
严洛每天都顶着一张苍白,却显得极有精神的俊脸在杜四娘面前转悠,还总是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我想若不是杜四娘还算是有操守的女子,怕是早就巴巴的倒贴上去了。
我抱着墨雪站在窗前,正对着我窗口的便是艾山,不见得多高,却很险,宛如一块巨石被利器从中间劈开了一般,中间留下了很窄的通道,杜四娘说,顺着那条通道一直走便能到苏国。但因为最近一直大雪不断,那唯一的一条路也被雪阻断了,两旁又是险峻的高山,至今还没有谁有打算从那里离开的打算。
“在担心吗?”严洛的声音不大,听在我耳中却带着一丝嘲笑之意。
没有转身,我扬起一边的唇角,冷冷的回道:“我该担心什么?现下受制于人的似乎是严世子你,你以为尹玉泽派来的人能冒着这么大的雪到此地?”
我没有纵容小桃杀严洛,也没有继续伤害他,却也不曾采取过什么救治的措施,换句话说,严洛之所以还能活着凭的是他自己的意志,我从头到尾也不过是冷眼旁观,或许我是需要上天来为我做这个决定的。而小桃却在严洛醒后一改之前欲杀之而后快的表情,世子前世子后的,表现的又如同在建安宫中时那般天真无知。
感觉严洛站到了我身边,浅浅的松香伴随着阵阵幽冷的气息钻进我的鼻孔中,若是以前我定然是迫不及待的跳开,不愿和严洛靠的这么近。可现在全身却似乎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只有我知道,那噬心蛊似乎在日夜啃食着我的心,一口一口。
“苏国和大祈的战事本来是没什么悬念的,可若是加上南朝的话,大祈的胜算很低,你心中很清楚不是吗?且宇文彩已经在武城一带和大祈交战数次,宇文彩作战的本领丝毫不逊于宇文烈,大祈现在怕是应接不暇吧?”
严洛的话可谓是针针见血,我所担心我所害怕的他都一清二楚,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