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灵那天,72人将棺木抬出东安门,皇室官府倾巢而出,按大祈典制,走在最前面的是64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接着是皇后的卤薄仪仗队,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十分威风。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128人,分三班轮流抬送。在棺木后面是全副武装的大祈兵勇,然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
车轿连绵不断,在送葬行列中,还夹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他身着法衣,手执法器,不断地吹奏、诵经。整个送葬队伍长达十几里。
国丧期间,三个月内,大祈全国上下禁止宴乐婚嫁;以示哀悼。
第五十三章 风雨飘摇未所惧
“咳咳···”我躺在那紫檀木的雕花大床上,任由柳烟把我的手腕拿到纱帐外,附上那薄薄的娟帕,不住的轻咳着。
咳的迷糊的我还是能感觉到太医的两根手指搭在了我的腕间,周围很静,静到显得我的轻咳声很是刺耳。
“太医,怎么样?”爹亲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
“回皇上,公主心口中的那一脚伤了心肺,再加上侧后娘娘崩逝对公主的打击实在强烈,这伤病加忧思,这···”太医的话说到一半就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你倒是说呀,怎么样?”爹亲暴怒的声音响起,却丝毫没能让我感觉到温暖跟关怀。
然后就听到太医扑通跪倒在地的声音响起:“回皇上,若要一直这般下去,恐将不久于人世···”
“混账,朕养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的?给朕治,公主要有个万一,尔等提头来见。”
“皇上,不要动怒,眼下是要给倾城治病要紧,您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这可怎么办?呜···呜···”皇后的啜泣声让我很不舒服,可眼下的我却除了咳嗽,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撩开了我身旁的轻纱,勉励睁开了沉重的双眼,想要看清那轻拂着我脸颊的人是谁。
“城儿···城儿···你觉得哪不舒服吗?告诉爹亲,城儿···”
爹亲涕泪纵横的脸憔悴了不只一两分,原本英气的脸一下子显得苍老了许多,丝毫没有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所有的自信与威严。眼下的他,只是一个将要失去孩子却毫无拯救能力的父亲。
这么快就又要去投胎了吗?还能再见到娘亲吗?还能再做他的孩子吗?好不容易看清的影像又模糊起来,这次还能再醒过来吗?
不知道就这么昏睡了几天,全身一阵冷一阵热的,我这么记得上次投胎的时候没这么难受的?谁在说话?
“太医,这次这么样了?”
“回皇上,虽然公主服了这西域雪莲,已无性命之忧。可毕竟心肺俱损,今后的日子里,怕是再不能离这药罐子了。”
“什么?城儿才几岁,以后就要靠着这药来保命了?你们如此无能,朕留你们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皇上,眼下公主病重,莫要再铸杀孽呀!”嗯,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如妃娘娘,只是这声音怎么不复平日里的那么清越?
“看在公主大病未愈的份上,暂且饶过你们,滚出去···”
“是···”
终于又安静下来了,可又是谁在我脸上画圈圈?痒死了,痒死了。我这个人最怕的不是疼,可我全身长满了痒痒肉,谁要轻轻碰我,还不如给我一拳来的痛快呢。
痒到我忍无可忍了,那一直沉重的眼皮也就突然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睁了开来。
刺目的白晃得我都分不清此地是何地了,刚睁开的眼皮又自主意识的合上了。
“城儿···你醒了吗?看看爹亲,爹亲在这呢。”爹亲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怎么记得我昏睡过去前他就在,怎么这会了还在?
“倾城,好点了吗?有没有哪不舒服?”如妃喜极而泣的脸就那么挤开爹亲,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饿了。”是的,我饿了,不知道睡了几天了,饿到我觉得前胸贴后背。
“好,好,来人,传膳,顺喜去把太医再给叫回来。”
“是。”
我呆坐在靠窗边的榻上,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秋雨,那凉凉的空气时不时的会吹进窗内,全身饭前一层小米粒。
柳烟走过来关上了雕花菱窗,把一件白色裘皮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有些担忧的开口:“公主,天凉了,您身体又不好,不要一直站在窗边了,回头如妃娘娘又该训斥奴婢了。”
“已经深秋了呢!外面的花都谢完了吧?咳咳···”任由柳烟扶着我往回走,心思却还是留在了那窗外。
“看看,又咳嗽了吧?太医都交待公主不能着凉的,不然这咳嗽会愈发的厉害的。”柳烟焦急的为我拉好披风的领口,撅着嘴抱怨着。
眼下的我倒像是个大人,柳烟似是成了不懂事的小孩子般,在心智上,我比柳烟要大出去好多呢。
刚入得寝殿中,就听到外面厅里传来春风春意小声说话的声音。
“娘娘这一去,公主的性子是愈发沉静起来了,这哪里还是咱们以前那个调皮可爱的公主。”
“娘娘怎么忍心丢下公主和小殿下呀?呜呜···”
轻微的悲切的哭声阵阵的敲打着我的心,心儿?我怎么只顾着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忘记尚不足周岁的心儿了呢?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九哥匆匆的跑来进来:“倾城···”
“九哥怎么了,怎么这么急?”我起身迎到九哥面前,就怕再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可莫非定律说的对呀,你越是害怕发生的事情就越是会发生,九哥带来的消息是我最为害怕的,心儿遇刺了。
虽然永夜拼死相护,可刺客的剑还是划伤了心儿额角。
不顾身后九哥和柳烟的叫喊,不顾半路滑落的披风,眼下我只想要见到心儿,亲自确认他无事他安好。
本就落下的咳嗽的毛病这会儿也和我较起劲来,憋的我就像在心口装了个火弹似的。
见到心儿的时候,太医已经上完药,心儿也已经哭累睡去了。
爹亲皇后和如妃等一干妃嫔也围在心儿的身旁,看到我跑来出来,还穿的很是单薄,爹亲赶紧就要顺喜给我披上了一件夹衣。
在看到心儿前,我是有些怨念的,却从未如现在这一刻般,满心的仇恨。
究竟还要怎么样?我娘亲都已经被逼死了,却还连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为什么要这么的赶尽杀绝,为什么要这般的逼迫于我?难道要我坠入那疯狂复仇的深渊才会满意,才肯罢手吗?
我曾跪倒在明月前许愿,这一生都会平淡,做个不违背良心的好人,可这不代表就要任人宰割。
既然天地待我等不公,就莫要怨怪我这异世之人不义了。
第五十四章 韬光退隐藏深密(上)
带心儿回了我暂住的凤吟阁,一路上我都在深刻的反省着,竟然会因为伤心就忘了心儿才是那帮人的急于除去的对象。
“公主,不是奴婢说您,您刚才实在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柳烟欲言又止的,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转身又再看了一眼春意怀里的心儿,见心儿还在睡着,才漫不经心的帮柳烟说了出来:“觉得我太放肆了,是吗?”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娘娘已经去了,公主应该把握好皇上的疼爱,不要惹他生气才对。可您刚才一句话都不同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万一···”柳烟说着说着双手使劲的绞着手中的丝帕。
“你是怕皇后进谗言?”我停下脚步,仔细的研判着柳烟那紧皱的眉,是真心还是假意。
“奴婢不敢妄加断言。”
“哼,眼下就是我要这宫中翻了天,谁也不会敢多说一句的。只是我不会这么做,这么做的话我就真的是个傻子了。”我冷冷一笑,就走进了这最靠近角落的凤吟阁。
我要爹亲的愧疚得到无限的放大,时刻都要让他觉得他亏欠我和心儿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还的清的。
而眼下,我就是要扮演一个弱者,一个在这北明宫被欺负的无容身之处的弱者,而且要严重到可能朝不保夕的地步。
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内侍,我懒懒的窝在西暖阁的暖炕上,屋内气温很高,跟眼下外面的秋雨瑟瑟简直是两个季节。
我拿着布偶逗弄着刚睡醒,正精神充沛的心儿,丝毫不理会跪在炕下的春风春意以及柳烟。
适才爹亲已经将永夜调到我的凤吟阁,以后他的职责就只是保护我和心儿的安全,这份差事说轻松也轻松,可要是时不时有人来行刺一下,那也不算什么美差。
好一会儿,我才将目光从心儿身上转移开,一个个的审视着跪在下面备受我和娘亲信赖的三人,希望不是你们中的一个。
“春风春意两位姑姑,你们跟着我娘亲有多久了?”
“回公主,奴婢们是在娘娘刚到辽州时就被皇上安排到娘娘身边了,已经十年了。”春风春意都在地上又扣了个头,才回答到。
“已经那么久了呢?两位姑姑觉得我娘亲待你们如何?”我又去逗弄起心儿来,状似无意的问道。
“娘娘待奴婢们恩重如山,从不曾像别的主子般打骂过奴婢们,能伺候这样的主子,奴婢们也是上辈子积德了。”春风说着,竟然又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我的心也是猛烈的一疼,这心绪一波动就又咳了起来。太医说过,我这辈子只能如同废人般的离不开药了,这咳嗽大概也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稳了稳心神,我复又望向一直跪在下方的柳烟:“柳烟姐姐,你来这也有一年多了吧?我待你如何?”
“回公主,奴婢能得公主垂怜,才得以保全了一家,免去了全家之人的牢狱之灾。公主从不曾当柳烟是低贱的下人,柳烟此生都只为公主效力,万死不辞。”柳烟毕竟比春风春意小了太多,这哭泣很快就变成了不受控制的大哭。
“好,既然你们如此说了,那我便要你们仔细回想一下,父皇带人在娘亲枕下搜出那封信的那天,有谁来过关雎宫?”
“那天公主和九殿下去宫外赶庙会,娘娘去如妃那里串门,春风跟娘娘去了,奴婢因为有些不适,娘娘就要奴婢留在了关雎宫内,并没有谁来过呀!”春意想了一下,回答道。
“不对,春意姑姑忘了吗?那天,明明是有人来过的,我记得我去给如妃娘娘身边的小喜送绣花样子的时候,她就在关雎宫门口站着,奴婢还和她说过话,对了,是妙晴公主。”柳烟想起什么似的,急切的问着春意。
“啊,对了,那天妙晴公主是从内厅出来的,正好遇到了奴婢,奴婢问了起来,妙晴公主说来找您玩,奴婢还问过她难道不知道您去赶庙会了吗,她说不知道,还怪您怎么没叫上她呢。”春意经过柳烟的提醒也想了起来。
妙晴?果然是她。哼,那天我明明就和九哥问过她要不要去的,怎么才隔了一天就忘了吗?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把永夜叫进来。”
这件事幕后肯定不只皇后,皇后膝下无子,只得妙晴一人,而且年纪一大把了,应该是生不出儿子来了。
犯不着为了这太子之位除去心儿,那么他肯定是和宫中有儿子却身份低微的妃嫔联手的。只是她大概没想到我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