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方玉
第 一 章 约而不会
三年了,这三年来,江湖上平静如恒,并没有发生过惊人事故;但江湖上的人,谁都有一种感觉,江湖上定然发生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故!
那是因为这三年来,在江湖上夙负盛誉的五派一帮,不仅门下弟子,几乎全体出动,甚至连平日很少在外面走动的人物,也时常在江湖上露面。
究竟他们忙些什么呢?这是一个闷葫芦,五派一帮的人,守口如瓶,讳莫如深,外人当然谁也弄不清楚。
二年时光,虽然并不太长,可也不算短了,如果有什么变故的话,早该爆出来了,但江湖上依然平静如昔,时间冲淡了一切,先前所引起的猜测,也在人们的记忆中,逐渐淡忘。
这是三年后的初秋的晚上,银河如洗,新月如刀!
古灵山、太乙崖上,十几棵疏朗朗的参天古松之间,正有四个人或倚怪石,或傍松根而坐。
奇怪的是这四个人,只是默默的坐着,谁也没有开口,如果说他们互不相识,怎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相会?
如果说他们是相约而来,又怎会一句话也不说?当然也可以说他们是为了某种原因,不愿多说。其实,这四个人,在武林中,却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譬如那个斜倚古松而立,头簪朝天髻,身穿青色道袍,脸如古月,颏下留一把花白长髯的,就是武当派掌门人冲虚子。
瞑目枯坐,白眉垂低,齿牙已脱的灰袍老僧,是峨嵋伏虎寺方丈白眉上人。
踞坐石上,一身青布衣裤,青布包头,鸡皮鹤发,右手已残,双目精光如电的老妪,是华山独臂婆婆。
箕踞崖前,腰背微驼,独自吸着旱烟管的灰袍老者,是昆仑一鹤陆狷夫。
这四个人,在武林中,可说都是举足轻重的一派掌门之尊,他们选择在太乙崖集会,自非偶然!
但他们除了见面时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外,谁也没有多说,三年来,为了保持一派帮誉,大家都守口如瓶,此时自然也无话可说。
不,就是要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直到此刻,他们连今晚约会的主人,到底是谁?还不得而知,甚至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怕谁也没见过,大家只是应约而来。
——三年前一个没有署名的神秘人物留下的约会——
地点是古灵山太乙崖,时间是七月初三新月初上。
就是这时候了!
试想以眼前四位在武林中举足轻重堂堂一派掌门人,岂会糊里糊涂的赴一个不知姓名,不详来历的人的约会?
就凭这一点,当知其中必有原因,虽然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其实各人心头,早已有数!
太乙崖上,空气显得异常沉闷,峨嵋白眉上人,参的是上乘枯禅功夫,此时瞑目入定,已入佛家无我相,无人相的境界,生似忘了到太乙崖是赴约来的。
武当冲虚子,清瘦脸上微露笑意,但他笑得并不自然,显然心中有事,只是故作镇定。
昆仑一鹤陆狷夫,箕踞崖前,目光只是注视着山腰下面的云层深处,口中猛吸旱烟,喷出一口又一口的白烟。
只有坐在怪石上的华山独臂婆婆,睁着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不住向四外扫射,此老性如烈火,敢情已经撇不住气,几次要想开口,但瞧到其他三人,那种不理不睬的神情,不禁沉嘿一声,强自按捺下来!
心中暗想:“哼,今晚赴约之人,又不是我老婆子一个,我倒要看看你们,待会点子露面之后,还沉得住气不?”
啊,不对!江湖上五派一帮,并重于世,目前已经到了武当、峨嵋、昆仑、华山四派掌门,如果以此推测,还有一派一帮,势必也会在三年前发生同样的事故,也同样会有三年后的约会,准此,那么少林方丈和丐帮帮主,必然也会来无疑?
此人在三年前上门挑衅,又留下三年后太乙崖之约,难道不衡量衡量他自己的武功,能胜得过与会的六个掌门人吗?否则,此人必然另有阴谋……
“唔!一灯大师也赶来了!”
昆仑一鹤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够透视云层,看出来是少林方丈一灯大师,这份目光,大是惊人!
独臂婆婆心头暗自惊异,泰山一会,相隔不到十年,看来陆老儿在武功修为上,又精进了许多!
正想之间,只听山腰下响起一声宏亮佛号!
“阿弥陀佛,说话是陆老施主吗?‘天视通’神目如电,无远弗届,老衲心折之至!”
一灯大师口诵佛号之时,当在山腰之间,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到面前,崖顶上登时多了一个慈眉善目,年约七旬以上的黄衣老僧!
崖上四位掌门人也同时站起身来,峨嵋白眉上人打讯道:“阿弥陀佛,大师也会亲自赶来,实出老衲意外!”
独臂婆婆暗哼一声,心想:出家人原来也是势利眼,咱们都赶来了,难道少林方丈就来不得?
一灯大师乍见四派掌门,全都到齐了,心头微感一楞,连忙合十还礼道:“四位掌教,原来全在这里!”
独臂婆婆接口道:“连大师都会亲自赶来,咱们自然全到了。”
一灯大师道:“老施主泰山一别,也快十年了,真想不到咱们会在此地遇上!”
独臂婆婆愤然道:“老婆子是受人胁逼,不得不来!”
她说话之时,目光一瞥,意思是说,老婆子用不着装点门面,实话实说,是受人要胁,哼,你们又何尝不是?
昆仑一鹤目光一射,干咳一声,道:“五大门派的人,目前已经全到齐了,照说,正主也该来了。”
冲虚子抬头望望一弯眉月,点头道:“不错,七月初三,新月初上,该是时候了!”
独臂婆婆冷笑道:“只怕还有一位呢!”
昆仑一鹤先是一怔,继而点点头道:“婆婆是说……”
猛听山下响起一声长啸,啸声铿锵有物,只震得群山鸣响……
独臂婆婆脸一仰,冷冷的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灯大师讶道:“李帮主?”
啸声穿云霄,回绕空隙,久久不绝,群山所发的回声,来去冲击,越来越响!
啸声忽然而住,一条高大黑影,快速无伦,穿上山崖!
此人身穿一件长仅及膝的黄衫,左手挂着一只黄布袋,右手握一根通体碧绿的打狗棒,浓眉环眼,脸如重枣,颏下一丛钢刷般的胡子,根根如戟!
他,正是大名鼎鼎的丐帮帮主——李剑髯!
只见他身形乍停,环眼之中,光芒四射,立即双拳一抱,宏声大笑道:“哈哈,五位掌门人请了,有意思,老化子猜的没错,果然大家都有一份!”
白眉上人低喧佛号,徐徐的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华山老施主说得不错,咱们都是受人胁逼来的!”
李剑髯一捋短胡,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咱们堂堂五派一帮,竟会栽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手下……”
他这句话,听得五派掌门人全都猛地一震!
昆仑一鹤急急问道:“什么?李帮主见到过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
李剑髯愕然道:“难道诸位不是应她之约来的……”
话声未落,只听身后,有人朗声说道:“诸位既然都到齐了,就请进来吧!”
这声音是由崖后石洞中传出,五派一帮六位掌门人全都听得脸色一紧,迅速转过身去。
武当冲虚子不禁瞧了昆仑一鹤陆捐夫一眼,暗暗叫了声“惭愧”!
众人之中,是自己和他到得最早,而且也搜索过崖后石窟,凭自己两人,连石窟中隐藏着人,都没有发觉,即此一点,如果传出江湖,武当昆仑两派,就已经栽到了家!
不!方才石窟中,绝不可能有人,但此后自己就一直留心四周动静,也不可能有人偷偷的进去。
昆仑一鹤和他对望了一眼,耸耸肩,脸色讪讪的显然有些不大自然!
冲虚子修眉一掀,双目精光闪动,朝石窟朗朗笑道:“贫道和五位掌门人,都是应施主之约而来,施主指明约会地点是在太乙崖上,并没说在石窟中,施主何不请到外面一晤?”
石窟中那人低笑道:“难道这石洞不在太乙崖上?诸位愿意进来的,就请进来,不愿意进来的,在下并不勉强。”
昆仑一鹤皱皱眉道:“朋友到底是谁?这般鬼鬼祟祟的躲在洞里,算是什么人物?”
洞中那人没有作声,对昆仑一鹤所说,来个不予理睬。
独臂婆婆怒声道:“进来就进来,难道谁还怕你不成?”
她性如烈火,话声出口,人已举步朝石窟走去!
昆仑一鹤突然摇手道:“婆婆且慢,此人藏身石窟,不肯出来相见,敌暗我明,说不定有什诡计,也未可知。”
独臂婆婆冶声道:“咱们难道还怕他不成?”
李剑髯大笑道:“凭咱们六人,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何惧这区区石窟?只是最好弄清楚对方邀约咱们来此,究竟有何企图?”
昆仑一鹤点头道:“不错,帮主方才曾说见到的是个女子,究竟是何等样人?”
大家经昆仑一鹤提起,不期全都把目光朝李剑髯投去!
李剑髯目射奇光道:“诸位真没见过?”
他似乎略加沉思,徐徐说道:“此女一身红衣,轻功已大非寻常,老化子也只是惊鸿一瞥,看去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只听洞中那人冷笑道:“诸位放着正事,尽说无谓废话,难道你们到太乙崖来,不想取回失物?在下无此耐性,恕不久候。”
李剑髯浓眉一皱,低声道:“诸位可知此洞是否另有出路?”
昆仑一鹤摇摇头道:“好像没有。”
白眉上人一手拨着念珠,说道:“听他的口气,好像另有通路。”
冲虚子心中一动,忙道:“贫道之意,咱们不如冒险一试。”
一灯大师点头道:“道长说得极是,毋庸讳言,咱们五派一帮失去之物,自然全都关系重大,万一真要另有通路,此人一走,茫茫江湖,又到那里去找?老衲说不得只好进去瞧瞧了。”
说着当先朝崖后走去,峨嵋白眉上人、武当冲虚子、昆仑一鹤陆狷夫、华山独臂婆婆、丐帮帮主李剑髯,同时起身跟着过去。
一灯大师手持念珠,步履沉稳,走近石窟,凝足目力,往里瞧去,只觉十来丈方广的洞窟之中,一片黝黑,那有什么人影?心中暗暗一怔,忖道:“此人难道真的走了?”思忖之间,人已跨入石窟,在中间站定,双手合十道:“老衲等人,已遵照指示,入洞来了,施主何不请出一见?”
石窟中依然静寂无声,不见有人答应。
昆仑一鹤陆狷夫旱烟管指指石壁,道:“这后面有一间石室,诸位请随老朽来。”
李剑髯大笑道:“走,老化子一生就是看不惯这种藏头露尾的人!”
他声音宏亮,话声出口,震得石窟中一阵“洪”“洪”回响!
两人一前一后,已朝后洞走入!
那漆黑的洞窟,愈觉得阴森黝暗,但在场之人,全是一派掌门,武林中的顶尖人物,眼看两人身形没入暗影之中,也都相继跟着进去。
这是一段曲折洞径,逼仄之处,仅可容一人通行,不到盏茶光景,众人已相继而入,但目光一转,六位掌门人,不禁面面相颅,说不出话来!
原来这间石室,总共只有两丈见方,这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但方才那人的声音,明明由洞中传出,何况从前面大石窟,走到这间石室,已是洞底,分明只是一个死洞,另无通路,也没有可供隐身之处,那么这人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哈哈!”
李剑髯突然大笑一声,道:“诸位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