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澜不看众人,也不理会众人的惊叹,一双剪水秋眸便锁在了无伤身上,面纱下,红唇轻启,高山流水般余音袅袅,却动人心弦。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久别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好!”山羊胡“啪”地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春景如画,空无一人,久别人间,不已为悲。红莲月夜,相思不染,暗自沉吟,心念是谁?姑娘此诗,并无只言片语描写感情,却将情字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是好诗好诗啊”
山羊胡子身旁的另一个老头也站起身来:“何止是好诗,这位姑娘的字也是一等一的好。笔走龙蛇,犹如游龙惊凤,带着普通女子没有的霸气,却又游刃有余,带着女子的温婉和细致,姑娘的字,是老夫从来没见过的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剩下的一个老头,一看好话都被身旁的两人说尽了,干咳两声,便开始不甘落后地发言:“这字好是好,诗也好,可字体却过于模仿了,姑娘,你也是公子夜莲的崇拜者吧?”
雪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杏空杏明又开始捂嘴偷笑了。
雪澜很想说,小爷就是公子夜莲,什么模仿不模仿的,根本就是纯原创,可她哪里敢啊:“是,小女子正是十分欣赏公子夜莲。”
一个人欣赏自己,那叫什么?答案很简单,自恋呗。
第三个老头接着又道:“嗯,老夫见过不少模仿公子夜莲的字体极像之人,可却没见过如此得公子夜莲精髓,神韵的人,姑娘,你才华过人,今天真是让老夫开眼了。”
“多谢三位大师夸奖,可不知这结果”死老头,说个没完了,再说小爷阉了你。
还好,那老头命大。
三个老头点点头,低声细语地交谈了几声之后,最后山羊胡站起身来:“我们一致认为,应该是这位姑娘获胜。”
台下的人彩声一片,仿佛雪澜得胜已经是众望所归了。其实,他们大多数还是胸无点墨,或者酸儒之辈,压根不知道谁写的更好谁写的更糟,只不过是被雪澜的风采吸引,跟风喝彩罢了。
苏慕白目光含笑,儒雅翩翩地在人群中鼓着掌,看向雪澜的目光充满了痴恋。
“这似乎有些不公平。”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在和谐的喝彩声中显得有些不协调,因此十分清楚地传进了大家的耳朵。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瑜意。
“这姑娘乃是最后一位作诗之人,自然比别人拥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姑娘连一步都没有迈出,就作了这首诗。这不是早早就想好了的,是什么?”
雪澜淡淡看着她,明明知道对方是在找茬,却不发一语。
三个老头同时怔愣了一下,随即也想,这公主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可该怎么办呢?规矩乃是之前便定好了的,先后顺序也是大家自愿的,这如何是好?
“八公主,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山羊胡子捋了捋胡髭。
苏瑜意婉然一笑:“不是还有最后一关么?不如让无伤哥哥和这位姑娘各自弹奏一曲,谁的琴声更美妙,这琴也就归谁所有,岂不甚好?”
台下众人虽然有些不满意,可是也毫无异议,毕竟人家公主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好啊。”雪澜轻轻应声,她看上的东西,还没有从她手中逃走的本事。
紧接着,那公主又说话了:“无伤哥哥夺琴,本来就是为了我。既然如此,不如这次的弹奏就由我代劳吧,无伤哥哥,你觉得如何?”
苏瑜意一边说着一边如同小鸟依人一般靠上无伤,娇媚的小脸上满是希冀的光芒,那种渴望表现一下的小女儿姿态竟然也是十分可人的。无伤眼神一软,自然立刻答应她了:“好,便由瑜意妹妹代我弹奏吧。”
雪澜虽然看着不顺眼,可是也没说什么,毕竟,对她来说,谁来都一样,苏瑜意自己动手更好,省得自己对上那个无伤会心软。三个评委看雪澜没什么意见,也没说什么,毕竟人家乃是堂堂公主。
“二位谁先来?”
“我先。”雪澜一步踏出,看着苏瑜意得意的小脸,眸中闪过一缕杀气,只不过她掩藏得很好,谁也没有发现。
无伤的视线一直落在雪澜身上,她展示出的才华和身上迸发出凛然的傲气,都让他有几分迷惑,想要探个究竟。他早知道她并非平凡的女子,否则身上也不会带着风行商行的贵宾信物,可她却更像是一个谜。牵动了他的视线,也引起了他的关注和好奇。
然而,雪澜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杀机,没人没有发现,他却注意到了,因此,也更加迷惑起来。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会有如此的风华,又有那个女子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气,更有哪个女子能够如此良好的掩饰自己?这两陆六国之中,排的上名号的,恐怕也就那个灵国神秘的皇太女封雪和风行商行的主子薛蓝儿了吧?可封雪太女从来没有离开过灵国,不可能是她,而薛蓝儿一生跟钱币打交道,想必耳濡目染沾上了一些铜臭味,怎么会有如此脱俗的风华?因此,也不太可能。
那么,她到底是谁?
苏瑜意也在看雪澜,但目光却是得意的。她的琴艺一直是顶尖的,在奕国难觅敌手。
对于奏琴,她很有信心。之所以让雪澜打头阵,是因为她想让大家听了雪澜的,再听她的,必然会惊艳一番,到时候,她才是唯一的胜者。
雪澜一步步走到两人身前,他们依偎的身影让她心中很不舒服。
在无伤两步之前站定,她抬头看着他,他刚毅的面容仿佛让她的血流速度更快了,心跳也加快起来。
“无伤公子,可否请你把我的木牌还我。”那可是倾宸的。
“那是报酬。”冷冷的语气,一口拒绝。
“我可以给你其他报酬。”
“那块木牌对你来说很重要?”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情愫。
“是,很重要。”她肯定道。
“那是你的名字?”声音依旧冰寒,可无伤却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干嘛要关心这块木牌,他干嘛要问是不是她的名字,他疯了?
雪澜的眸中却闪过一丝喜悦:“不是。”若是他再问,她就告诉他她的名字。
可惜,无伤却没有再问下去:“我不要别的报酬,我只要那块木牌。”那木牌代表的似乎是某人的身份,那可不是金银珠宝能够代替的。
雪澜无奈了,只好转身走开,可是垂头的一瞬间,心里已经想了几百个主意要将这木牌拿回来。
杏明从山羊胡手中接过那把通体碧绿的古琴,放在琴架之上,杏空仔细地给雪澜铺好了软垫,雪澜缓缓落座。才刚刚靠近那把古琴,便感到一股寒气扑面而至。
她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今天不是月满之期,否则,单是凭这古琴的阴寒之气,已经足以引动她体内寒毒发作了。
只见雪澜单单是往那里一坐,满身的凌厉之气便尽数散去,看过去,只余一个如水般静美的人儿,娴静优美,哪里有什么高傲,哪里有什么杀伐之气。
雪澜淡淡看了一眼无伤,素指便抚上了琴弦。顿时,琴声轻鸣,众人仿佛如梦初醒,在悠扬的乐声中一个颤栗,个个凝神细听起来。
曲调缓慢悠扬,却沁人心脾,带着勾魂夺魄的能量。琴声甫才响起,众人便如同飞上了云雾之中,飘飘扬扬,不可自觉。所有人都被那琴声吸引了,只见雪澜白衣若雪,十指翻飞如同行云流水,又仿佛春暖花开一般自在适意,袅袅的琴音,仿佛带着无边的魔力,每一个音符,都如同夏花一般,在她手中幽然绽放。
她灵巧到极致的指尖,仿佛是仙子的魔杖,在琴弦上那么轻轻一点,就为那古琴注入了无比的生命力,让这曲子变得,不单单只是一首动人心魄的曲子,就连这幅画面,也如同一幅优美的图画,变得那么有灵性,让人流连万分起来。
而此刻的雪澜,白衣胜雪,黑发如瀑,宛若九天瑶池上遗落凡间的仙子,一股若有若无的飘渺之气将她围绕,让人们忽然有一刻的迷蒙,似真似幻的人影,似睡似醒的幻觉,似梦似仙的天籁,在彩灯的映照下,变成了一抹最美的风景。
就连无伤,也被那如梦似幻仙境般的人儿和乐音迷惑,立在那里,整个人如同沉浸在无边无际,渺渺茫茫的仙雾中一样,万千彩灯身处,那个白衣阑珊的人影,那样地熟悉,可是隔着迷蒙的雾气,她却又那么的陌生。
所有人,似乎都被这一曲仙音迷了心智,三魂七魄齐齐出位,一个个呆若木鸡般立在地上,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曲终收起,也没人反应过来。
雪澜站起身来,一阵夜风吹过,万千发丝在身后飞舞,带着妖娆的美丽。雪白的衣裙翻飞而动,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清冷,绝丽。
雪澜搓了搓手,斜眼看了看那兀自散发着寒气的古琴,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
翩然的脚步缓缓离开琴架再度走到台前,十数丈之内,安安静静,只有她轻微的脚步声掠过。
“这一曲,不知如何?”
冬雪初融,春暖花开,就连那声音也带了一份料峭的寒意。却又无端端地好听极了,魅人极了。就是因为这清脆的声音,众人才如同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一般,回过神来。可脑海中,却还回响着刚才那余音袅袅的妙音。
众人如同在睡梦中被人叫醒一般,回过神来。可脑海中,却还回响着刚才那余音袅袅的妙音。
无伤的目光深邃地望着雪澜,只觉得她身旁罩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清。
苏瑜意一直温婉有加的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忽然变得有些狰狞变形,看向雪澜的目光充满了厌恶和愤恨。
苏慕白的双眸中依然含满深情。他似乎并不在意雪澜的淡漠,雪澜的疏离,雪澜的视而不见,他一直痴痴望着那个白色的人影,一瞬不眨,似乎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脑子里去。
山羊胡蓦地站起身来,走到雪澜身畔,激动万分:“高人,原来是高人啊丁茂眼拙,先前唐突了高人,还请见谅。”这一曲,真的可以用天上有人间无来形容,他丁茂虽然活了大半辈子了,听到这样一曲可以说是死而无憾。
台下的人们都是一惊。丁茂的名字十分响亮,乃是奕国有名的文学大家,曾经做过太子太傅,后来因为厌恶官场险恶而退出朝堂。在奕城中开了一家私塾授课,门徒满天下,桃李遍六国。如今,却对着一个十多二十岁的姑娘,大喊“高人”,着实让人吃惊。但众人随即也平衡了,毕竟他们是亲耳见证的人,听到这样一曲,即便是叫做天籁也不为过。
雪澜微微颔首,不娇宠而傲,也不讨好地施礼,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看得众人大有好感。
“不知高人可否告知此曲之名?”丁茂一脸的好学求教。
雪澜微微转头,双眸再度对上那探究而深邃的眸子,丝毫不惧无伤身上的寒冷,和苏慕白那嫉妒得快要发狂的眼神:“隔浦莲近。此曲名叫,隔浦莲近。”
无伤看明白了。苏瑜意看明白了。苏慕白也终于看明白了。
先是一首诗,然后是一首曲,雪澜根本就是在示爱,是在向无伤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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