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却恼怒起来。
“我才没有说过!大哥,大哥,你不要听她胡说!”李世民攥着拳头,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忿忿的模样。
李建成有些吃惊地道:“咦,你不喜欢莺红么?”
“原先我觉得她还不错”李世民嘀咕道,接着又大声道:“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了!大哥,我听阿娘说,这样嘴、恩”他使劲儿想了半天,却怎么也憋不出那个词儿,急得满头大汗。
“嘴碎?”李建成帮他补道。
“对,就是嘴碎!”李世民高兴起来,接着模仿窦夫人的话,“这样嘴碎的丫头不能留,要逐出府去!”
“母亲不会为了这么点子小事就把莺红赶走的。”李建成抱着李世民坐到床上,笑道,“你莫要小心眼了,为难她又能得了什么好去。”
李世民脾气有点儿倔,李建成如此劝说,反倒令他愈发讨厌起莺红来,当下不依道:“不,我再也不想看见她了。我去求阿娘,阿娘定会允我的!”
李建成柔声哄了两句,见李世民依旧任性,便叹气道:“既是如此,你也别直冲冲地拿那样的小孩子话去向母亲告状,要不母亲又该训你了。”
李世民年纪虽小,却聪明得很,听大哥这样说,便晓得大哥是愿意帮他了,立即笑弯了眼道:“大哥,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往常到我这儿来,遇上我有功课的时候,不是也会同莺红玩耍么?若是她没照料好你,让你磕着碰着了,母亲自然不会留她。”说到这里,李建成微微皱了眉,担忧地察看着李世民脖子上的淤痕,歉疚地问道:“对了,这里还疼不疼?对不住,大哥方才”
李世民抱住李建成的手,安慰道:“世民不疼了,大哥别难过。”
他知道李世民自小便聪慧异常,如此稍稍暗示一下,他定会明白意思。
“怎么能不难过呢,看你伤得不轻,父亲母亲也要担心的。”李建成面上还装着愁眉不展。
李世民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忽然拍手道:“啊,我晓得了!”他眉开眼笑,似乎非常得意,“大哥,你又不是故意凶我的,世民倒觉得你掐得好!”
李建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甚而去摸他的额头,“世民,你莫不是发烧了?”
“我没有啦!”李世民扮了个鬼脸,笑眯眯道:“大哥你放心吧,明儿那个莺红就会被赶出去了!”
李建成像是当他小孩子玩笑,只是敷衍着哄道:“恩,大哥放心得很,你可不要惹祸。”
“知道啦,大哥,我去给你端饭菜吧。”李世民从床上下去,迈着短腿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小孩子特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李建成收了脸上宠溺的笑意,他长相随了窦夫人,因而轮廓柔和,瞳色也较浅,笑起来温柔似水,不笑的时候却有些冰冷的意味。
“这个时候,只能派邓武去了吧。”他略略抬起下颌,叹了一句,“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啊。”惋惜的语气中莫名夹着一丝杀意,令人寒意顿生。
李世民在李建成这儿腻了一天,即便李建成大病初愈,总是觉得困倦,李世民也毫不在意,大约在他眼里,只要能同大哥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到了晚间的时候,却还是被窦夫人派来的婢女接回去了,说是怕吵着李建成休息。
李建成着实松了口气,他确是没那么多精力应付这个调皮鬼,幸而午睡时这个弟弟溜去旁的地方玩了,才算是勉强得了休息。
只是,放他回去似乎有些早了,还不知道世民有没有想好说辞。李建成半倚在床头,手中执着一卷书,心思却不在上面。
夜已深了,烛火“哔剥”一声爆出一朵小小的烛花来,李建成看不下去,便将书卷搁到床边小案上。他静静思索片刻,微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待吹熄烛火时,李建成已拟好说辞,不论事态是否依他所想,父亲母亲那边他总能应对过去,最坏也不过一顿说教。
临睡前,他还想到,明日要先见邓武一面,得赶在母亲来看他之前
借刀杀人(下)
寅时,天际尚是一抹浅白,李建成便披衣起了。
他走到窗边,时辰还早,府里静悄悄的,还没有什么动静。
立了片刻,一名精悍男子率几名府兵绕过假山从小径过来,一见到立于窗边的李建成,那名男子立即挥手示意身后的府兵停下,自己走到窗下,抱拳行礼道:“大郎!”
李建成含笑道:“辛苦你了。”
“这是卑职分内之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男子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
“邓武,我要你明日除掉一个人。”李建成忽然轻声道。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唇色浅淡,眉目倦怠,看起来像是精致的瓷人儿一般,那薄薄嘴唇中吐出的话语却挟带着血腥意味,令闻者战栗不已。
邓武黝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诧色,但很快的,他恭敬地俯首抱拳,坚定地道:“是!”
答毕,他便毫无异色地退下,继续带着府兵巡视去了。
李建成目送他离开,微微一笑。邓武自小与他一处习武,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件事托付给他便完全不必担心,剩下的便是母亲那边了。
待会等母亲来了,他便知道这事到底是成还是不成了。
想到母亲窦夫人,李建成心里竟有些慌张起来。他忽然发觉这将是自己醒来后第一次见到母亲,那个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据着不可替代的地位的女子,于他二十五岁时病逝,她的逝去也一度给他极大的打击。而如今,重来一次,母子再一次相见竟是为了欺骗她,好达到自己的目的么?
用过早点不久,窦夫人果然来了。
她已年过三十,依旧肤白胜雪,乌黑的头发梳成盘桓髻,素淡地压着几枚花钿,容色庄重而温和。
李建成素来敬重她,连忙起身让座,站于一旁。
“建成,你身子还不甚好,也坐下吧。”窦夫人微笑道。
待李建成在她身旁跪坐下来,窦夫人握住他的手,叹道:“这一病可又清减了不少。”
“母亲不必如此,若是为了儿子忧心伤了身子可就是儿子的罪过了。”李建成忙劝道。
“你这是什么话,做母亲的不论什么时候为儿女操心都是情愿的。”窦夫人嗔怪道,“倒是你,要学着好好照顾自己了,要不然可不是让为娘心疼么?”
窦夫人对自己的孩子向来疼爱有加,有点小病都恨不得自己为孩子挡去,李建成望着她慈祥的面容心中暖流涌动。
“是,儿子受教。”李建成恭敬道。
“你呀”窦夫人叹了口气,“这一病倒是持重了许多,你已是十五的年纪,有些事,自然晓得该怎么做,我也不多管你了。”
她细细端详着李建成,眼中满是关怀温情,李建成只觉心头沉重,几乎要把自己所经历的事说出来,向母亲认错。
窦夫人却先开了口,“对了,建成,昨日世民回来身上却带着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李世民的名字,李建成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立时冷静下来,即便对母亲尚有愧疚,他仍是收敛了心思,犹豫道:“这”
窦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也没什么”仿佛顶不过窦夫人柔和的笑意,李建成无奈道:“昨日儿子午睡时,世民像是跑去莺红那儿玩了,也不知怎么弄的,竟是哭着跑回来的,脖颈上还有伤痕,儿子问他,他也不说,儿子问不出什么,想来也没什么大事,便”
“弟弟受伤,你这个做大哥的倒想着敷衍母亲?”窦夫人皱起眉,斥了他一句。
窦夫人平素里慈爱,训起人来时,作为一家之母的威严便显出来了。
“是儿子不对,没看顾好世民。”李建成连忙道。
“你大病初愈,一时没看住他是无妨,但也要寻个靠得住的奴婢照料才是,昨晚世民回来,脖颈上的淤痕可把我吓着了,听世民说,是那个叫莺红的侍女弄的?”窦夫人问道。
李世民那脾性,窦夫人再清楚不过,他的脾气随他父亲,倔强好强,别人同他讲理,他表面上是听从,背过身却是另一副模样,这个家中,管的住他的只有李建成。窦夫人是个明理的人,这事儿要是错在世民,便不会责怪莺红,哪怕她伤了李世民。
“这儿子也不甚清楚。”李建成也皱起眉来,“莺红也算是稳重的,照理不会犯这样大的错”他觑着窦夫人的脸色,谨慎地提议道:“不若,让世民过来,问清楚了,再找莺红当面对质,如何?”
“也好。”窦夫人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这事就交与你了。世民昨晚为这闹了我一宿,我得先回去歇歇。”
李建成应下了。窦夫人又嘱咐几句,便离开了。
午饭后,李世民便被窦夫人的贴身侍女带来了。小肉包子一见到李建成便兴奋地挣开侍女,扑进了李建成的怀里。
“大哥!”李世民笑得眼睛都弯了,他往常几天也未必能见到李建成,这回却一连两日都能腻在李建成身边,自然高兴极了。
“还疼吗?”李建成按了按他的脖子,李世民疼得缩了一下,却依然笑嘻嘻的,道:“不疼。”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大郎,二郎。”
李建成抬头看去,正是莺红。
不过一日,她脸色却惊人的憔悴,眼眶也是红的,显见是哭了很久了。
“把门关上吧。”李建成淡淡吩咐道。
莺红惊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微微颤抖着合上了门。
李世民乌黑的眼睛盯着莺红,先于李建成开口,稚嫩的童声因为含着委屈而格外可怜可爱,“莺红姐姐,你昨日为什么掐我?”
“什我,我没有啊!”莺红抬起脸满是疑惑,显然不明白李世民为何这么说。
李世民撅着嘴控诉道:“哪里没有,我昨天去找你的时候,你慌慌张张地收拾东西,我问你要去哪里,你不肯说,我不过缠你两句,你就捂着我的嘴,还掐我,弄得我好痛!”
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莺红伏在地上,低声泣道:“没有这样的事,莺红就算再如何胆大妄为,也不敢对二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那伤,那伤”
李建成打断了她,“你昨日中午是否在收拾包袱?”
莺红颤着身子,只是低低呜咽,说不出话来。
李建成向身边站着的侍女吩咐了一句,她出去了一会,再回来时手里托着一个素色的包袱。他打开包袱,几样衣物,首饰露了出来,还有一大袋碎银。
将那袋碎银掂了掂,扔到莺红跟前,他冷冷道:“你想私逃?”
莺红抖得愈发厉害,连哭泣声都断断续续,仿佛被噎在了喉间,却依旧不吭一声。
“因为私逃被世民撞见了,一时恶意向世民下手?”李建成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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