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挺见李建成有些动摇了,“殿下,您的心思我们明白,无非是不想与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罢了,然而秦王那边,不可不防。”
“臣先前同邓武说过,”魏征道:“让他招募百名死士守在东宫,护得太子殿下安全。”
说是保护太子的安全,招募百来名死士却也是大动作,难免会被有心人拿去说三道四,可秦王那边没动手,太子这边自然也不能明斗,这已算是最温和的方式了。
李建成此时心烦意乱,便挥挥手道:“就按你说的办罢,我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他的面色确有些不佳,也算退让了一步,魏征与韦挺没再说什么,双双退下,只留下李建成面对着窗子负手而立,颀长的背影落寞而孤寂。
“子文,”魏征停下脚步,轻叹一声道:“我们身为太子殿下的谋臣,理不应越矩,可是这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跟齐王再做商议。”
韦挺望着魏征,缓缓地点点头。
军帐里,长孙无忌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世民,你怎地又将得来的赏赐全都分给军中的士兵,也没想过拿去宫中打点吗?”
李世民凌厉的凤目睨了他一眼,道:“宫中的事有大哥在处理,我何需担心。”
“呵,”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你大哥做的事怕只是顾及他自己的利益罢,主上的嫔妃们也只记得他的好,哪里有你什么事。”
他这样的态度却叫李世民很愠怒了,“大哥是怎样的人,我都清楚,你为何要诋毁他!”
长孙无忌被他一呵斥,火气也上来,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怒瞪着李世民道:“我诋毁他?他在东宫周围加强守卫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防你,你现在功劳比他大,宫里传言主上可能会废掉他立你为太子,他现在大概在想着怎么对付你罢。”
李世民这几日在军中脱不开身,已经许久未去找李建成了,这事儿他是今早才听说的,也没多想,哪怕现在长孙无忌如此明白地说出来,他也始终认为李建成另有隐情。
长孙无忌见李世民沉默不语,心中的怒意一下消散了许多,他有些后悔自己鲁莽的个性说出方才那些欠考虑的话。李建成与李世民的关系一向很好,这话对李世民会产生多大的伤害,他也明白。
可是现在宫中的人议论纷纷,而李建成那边又已经采取行动,秦王府这边若是不给与还击,说不定连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既然李世民不去做,他不得不考虑
半晌,李世民方才道:“无忌,你不会懂我与大哥之间的感情。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无论如何,大哥都不会害我。”
他的目光坚定,有那么一瞬间,长孙无忌差点就要打消自己方才的念头了。
长孙无忌咬咬牙,转身出去了。
李世民无奈地轻叹一声,若是别人知晓他与李建成之间的感情,大概就不会在朝堂上猜忌来猜忌去了,但是这感情太过惊世骇俗,估计一辈子都不能叫别人知晓罢。
这大概是他今生唯一的憾事了。
入夜后,李世民来到东宫,得知李建成已经就寝,宫人恭谨地请他回去。李世民却不打算回去,他直接绕过宫人与守卫,径直闯进去。
守卫没有得到命令,哪里会放他进去,免不了要阻拦。李世民此时情绪浮躁,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
李建成在卧房里听得宫人禀告,急忙披了衣服出去,呵斥开守卫,带着李世民进去。
“怎地如此莽撞?”李建成不悦道。
李世民不语,只是上前抱住李建成,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却没有像平日里那般猴急地啃咬。
李建成被他弄糊涂了,又问一遍。
“没什么,只是想见见你。”李世民道。
“你这模样还想瞒我么?”李建成轻笑一声,感觉现在怀里抱着的是孩童时期的李世民,“有什么事就说来罢,我听着。”
“大哥,他们说你增加守卫是为了防我。”李世民闷闷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李建成一怔,他觉得喉咙像是被鱼刺卡住一般难受,半晌才说了声,“是。”
他不想瞒着李世民,既然决定要互相接受,就不需要隐瞒。李建成回忆起先前他与李世民关系虽好,却也只限于表面上的,他们很少交谈,见了面不过是点头而已,大概是因此产生了误会罢,因而这次,才决定敞开来讲。
李世民听他这么讲,却并不吃惊,他放开李建成,注视着李建成淡色的琥珀眸子,道:“其实不必如此麻烦,大哥明明最清楚,只要你想我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建成纤长的手指擦过李世民的眉峰,脸上尽是无奈的神色,看起来像是要悲泣一般。李世民从未见他露出过如此神情,顿时慌了。
“大哥,是不是世民说错话了?世民不该对你有所猜忌的”
纵然李世民在战场上如何叱咤风云,在他面前不过是个想讨他欢心的孩子罢了。了解的越深,就陷的越深,考虑的也越多。
他靠在李世民的怀里,显出疲乏的模样,“不怪你,怪只怪我们生在帝王之家,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我写这篇文已经越来越偏离主题了不知道各位的耐心有没有被消磨掉,不过再没耐心,也就只有三万字左右了╭(╯^╰)╮大家有木有想看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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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罗之死
李建成在长安城外有一处别院,平时鲜少来住,因此里面照顾着的仆人并不多,自从绮罗从宫中搬出来住后,才略有了人气。她因受不了的宫中的喧闹想要寻个清静的地方,李建成也就没有阻拦。
然而宁静不过几天,这处别院边喧闹起来。朴素的房间里香烟弥漫,冲淡了血腥气,绮罗躺在榻上面如死灰,原本丰润的脸颊一夕之间就消瘦下来。
她轻咳了两声,坐在榻边守着的婢女一下紧张起来,“绮良娘子,要喝水么?”
绮罗摇摇头,她真是一丝气力都没有了,却还要硬撑着身子,从枕下取出一封封口了信。
“你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绮罗道声音轻缈,“我待你如同亲妹妹一般好。”
那婢女的杏眼里涌出泪,终是抽泣起来,“婢子早就将娘子当成姐姐了。”
绮罗灰暗的眸子微微转动,嘴唇蠕动了半天,才又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来,“既然如此,你就替姐姐办一件事。”
婢女赶紧点了点头。
绮罗适才将手中的信交到她手上道:“这封信,你且替我交给三公主,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切记。”
“是,婢子记下了。”
奴婢才将信收在怀里,一名下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道:“娘子,太子殿下来了。”
绮罗的眼睛略略恢复了神采,她从榻上坐起来,向着婢女道:“快与我梳洗一下,这副邋遢的模样怎能叫太子看见。”
她现在不像病重的人,就好似平时晨起后唤人来梳妆一般。婢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强忍住抽泣,去端热水来给绮罗擦脸。
李建成进来时,绮罗坐在榻上,被靠隐囊,脸上淡淡地施了层粉黛,除了面颊消瘦,倒与平时无异。然而愈是如此,李建成愈是心惊,他记起先前绮罗病重,也是这般光景,前一刻还与他谈笑,下一刻却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太子殿下,妾身因身子不适未能出门迎接,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李建成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强扯出一丝笑容,道:“你同我还需要在意这些吗?”
绮罗敛了眸,遮过灰暗的眼瞳,“妾身跟在殿□边这么久,却未能给殿下留下一子半女,真是惭愧,都没有脸面见您了。”
这就是李建成为何赶来别院的原因,今早绮罗在院中散步,也不知怎地就摔了一跤以致早产,千辛万苦地将孩子生出来,却是个死胎,她的身子也受了很大的伤害。李建成进来时仆人便与他讲了,因绮罗怕他见着死去的孩子伤心,所以让仆人把孩子抱去后山埋了。
李建成只担心绮罗的安危,孩子的死活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李建成亲昵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以后还会有的。”
绮罗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绮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了太子殿下,不仅没有嫌弃妾的出身,还待我那么好。即使你的心不在我处,但是能够在您的身边伺候那么多年,妾也已经很满足了。”
“妾这辈子无憾了”
绮罗深深地望着李建成,恍惚中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站在书架旁执着书卷,回过身来便看到一位温润的公子,琥珀一般的眸子流动着美丽的光彩。
她轻呵了一口气,思绪慢慢飞远了。
李世民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这山间的景色确实不错,柏木青葱碧水环绕,若无功名之扰,在此居住实在是惬意。宫人来禀报消息的时候,他与李建成在一起,便一同随着来了,倒也无它,只是想在李建成伤心的时候陪伴着他而已。
他听到身后响起稀疏的脚步声,便停下脚步。
“秦王殿下,奴已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身后那人说道。
李世民回过身去,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名粗布短衣的男子,此时低垂着头,双手拘谨地贴在身体两侧。他冷哼一声,凌厉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我只要你不留下那个女人,可没让你连孩子都杀了。”
就算李世民再不喜欢绮罗,那孩子身上毕竟流着李建成的血,何况长孙无垢生下李承乾之后,李建成没有丝毫不悦,他更没有资格责怪李建成。
男子抿了抿干燥的唇,解释道:“昨日绮良娣接到太子殿下的信,让她回宫,我若不下手,以后便找不着机会了。可没想到下手太重,竟连孩子也没能保住。”
李世民负手而立,轻声叹了口气,他明白若是拿孩子同绮罗相比,李建成更在乎绮罗一些,孩子没了就没了罢,也怪他福薄命薄。而且听说李建成的两名侍妾也都有了身孕,约摸会冲散他心头的悲痛罢。
至于那两名侍妾,李世明却是不担心的,因为她们之于李建成,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你走罢,”李世民背对着他道:“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
“是的,秦王殿下。”
李世民摸着腰间温润的玉玦,心道此人也不能留,应该尽早除去。
夕阳下斜,时候也不早了。他回到院子里,绮罗住的那间屋子亮着蜡烛,想来是奴婢们在为她收拾,而李建成呆呆地在回廊上坐着,好不孤寂。
李世民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他坐到李建成的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轻轻摩沙他的手心。
李建成说不出心中是怎样的感受,悲痛,哀伤又或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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