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孙乐天很顺其自然地留下来吃晚饭。平时只有两个人吃饭的家里多了孙乐天一个突然变得热闹起来，连一向安静的苏时都变得话多起来。外公一向不允许在饭桌上说话，这天却例外地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含着笑看着两个孩子，好像都被他们两个的欢乐感染。
饭吃到一半，大门响，接着从外面传来大哥的声音，“孙乐天，你给我滚回来。”
外公将饭碗放了下来，扭头看推门进来的大哥，收了面上的笑意，问道，“嚷嚷什么？”
大哥从小也是在外公膝下长大的，长房长孙，要求格外严厉，小时候晚上出去玩，说八点回家，迟一分都不敢，所以哪怕现在当了父亲，看见自己的爷爷板起脸来，也觉得整个人一抖。
孙乐天朝外公身后缩了缩，悄悄地探头去看自己的爸爸。苏时慢吞吞地将口里的饭咽下，放下饭碗，“大哥你来了啊，吃晚饭了么？”
大哥被外公跟苏时一打岔，几乎忘了自己来的初衷，愣了半天几乎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回过神来，指着孙乐天，“你跟我回家，闯了祸躲在这里以为我就放过你了么？”
外公扭头看了一眼孙乐天，“闯什么祸了？”
孙乐天可怜兮兮地摇头，抬眼看苏时，苏时急忙开口，“大哥，乐天放学回来就跟我一起写作业了，哪也没去。”
“那张家那孩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现在他爸爸还领着他在咱家坐着呢。”大哥忍不住叹气，“三天两头就打架，到底要拿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办？”
苏时悄悄地伸手握了握孙乐天的手，然后开口，“大哥，你问问他仗着自己年纪大，在上学的路上拦着抢我书包，结果被孙乐天揍了还怎么好意思跑到咱们家里来。早上要不是乐天，说不定挨揍的就是我了呢。”
大哥瞪眼，“你说的是真的？”
苏时点头，孙乐天在旁边抢着开口，“下次要是被我看到他欺负小叔叔，我还揍他！”
外公伸手点了点孙乐天的额头，回头看着大哥，“苏时爸爸妈妈都不在这，平时乖巧听话，从来不惹事，但是，总不能让自己家孩子被人欺负了。苏时是你弟弟，这件事你就看着办吧。”
大哥点头，“那我回去了，爷爷，您慢慢吃。”
大哥出了门，孙乐天悄悄地松了口气，小声嘟囔，“还以为这回又要被罚站了呢。”
“打架总归是不对的。”外公敲了敲孙乐天的头，“不过苏时平时也是太老实了才会被人欺负，多跟乐天在一起玩玩这样也好。你们两个一个太安静，一个太闹腾，凑在一起倒是能互补。”
孙乐天握了握苏时的手，“反正我是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苏时的。”
外公被他认真地样子逗笑，“好，太爷爷就记住你这句话，以后太爷爷就算不在了，你也会帮我保护他的对吧。”
孙乐天认真地点头，“我会的。”
苏时看了他一眼，“我是你小叔叔，我才不要你保护。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第4章 形影不离
从那天开始苏时跟孙乐天几乎是天天呆在一起，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一起回家，放学了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之后一起打游戏或者孙乐天带着苏时跟他那些小伙伴们一起做游戏，周六日孙乐天还会带着苏时上山摘果子下河摸鱼，或者在苏时看书练字的时候乖乖地陪在旁边不吵不闹，光看着苏时就能看一下午。
那个时候对孙乐天来说苏时不仅是他最好的玩伴，也是他最最佩服的小叔叔。苏时长得比班里的女生还有细致漂亮，学习好还认识很多很多字，看过很多他看见了就眼晕的书，还会写漂亮的毛笔字。只要是苏时说的话，他全部无条件听从。
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施行“计划生育”，大多都是独生子女，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玩更是互相作伴。孙乐天跟苏时呆久了很少闯祸，每天又会乖乖地写作业，而苏时跟孙乐天呆久了性格也更加的外向，不似刚来的时候认生不爱说话，大人们也乐得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有时候连大哥都忍不住感慨，这两个孩子好像生来就是为了跟对方一起玩的。
后来有一次上语文课，学成语，老师让同学们造句，一个小姑娘站起来指着苏时跟孙乐天说道，“苏时跟孙乐天每天形影不离。”班级里哄堂大笑，苏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根，孙乐天跟着大家一起傻笑，老师笑着开口，“这个成语用的很合适，但是以后造句还是不要拿同学举例子了。”后来很久以后，苏时再看见“形影不离”这个成语，都会忍不住想起孙乐天。
那年期末考试，苏时不出预料的考了个全班第一，而孙乐天也让大家刮目相看地考了个第二名。大哥大嫂专门做了一桌好吃的给两个小孩儿当奖励。
饭桌上苏时的大舅，孙乐天的爷爷看着埋头专心吃饭的苏时开口，“从苏时搬过来这一年的时间里，乐天都跟着变懂事了。这臭小子没考个倒数就不错了，竟然能考个第二名，都是苏时的功劳。”
苏时放下碗筷，看了一眼孙乐天，“乐天本来就聪明。”
外公伸手揉了揉苏时的头发，“那天你妈妈打电话了，说她现在工作稳定了，也给你问了县里的小学，下学期就可以把你接过去了，小孩子还是在妈妈身边的好，也省得你天天在我老头子旁边无聊。”
苏时垂下眼帘，“我不想转学。”苏时说的是真心话，他自幼在父母边跟着他们四处漂泊，从记事起很多的时间都是父母去工作，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的，他不爱说话的习惯也是这么养成的。搬到永宁镇之后，每天可以跟外公看书练字，可以跟孙乐天一起玩一起学习，他觉得很开心。
孙乐天看出苏时情绪不怎么好，悄悄拉了拉苏时的手，把自己碗里的一个大鸡腿夹到苏时碗里。然后小声开口，“太爷爷，我也不想小叔叔走，您去跟姑奶说说嘛，她肯定听您的话。”
外公低下头看苏时，“你喜欢呆在这儿？不嫌跟外公一起生活无聊？”
苏时点头，“我喜欢这儿。”
“那好。我去跟你妈妈说。你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一个环境还有人一起玩，转到县城里又谁都不认识了。再说你妈妈平时毕竟还是要上班，肯定没时间照顾你。就跟外公一起住，有我老头子在一天，就管你一天。”外公给两个孩子都夹了菜，然后做了决定。
孙乐天悄悄吐了舌头，高兴地在苏时耳边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而苏时也渐渐展开了眉眼，露出了笑容。
这天晚上孙乐天死皮赖脸地跟着苏时回了外公家住。外公给两个小孩儿铺好了被子就回房间睡觉了，孙乐天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苏时歪在枕头上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干嘛要跟我住？”
孙乐天赖兮兮地拽着苏时，“因为我害怕你就转到县里去了啊。”
苏时撇撇嘴，“外公都答应我不转了，妈妈肯定会同意的。”
孙乐天眨了眨眼看着苏时，想了想，突然开口，“你不回县里的话就不能天天看到姑奶了，你不想她么？”
苏时扭过头，没有回答，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其实都黏父母，但苏时从小独立惯了，有些话从来不会说出口。孙乐天坐了起来，伸手轻轻抱了抱苏时，“小叔叔，你还有我呢，我天天都陪你玩。你要是害怕，我以后还可以过来天天陪你睡觉。”
苏时推开他，“谁要你陪。”
孙乐天嘿嘿傻笑了两声，苏时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睡觉吧，别把外公吵醒。”
“好。”
“先说好啊，晚上你要是抢我被子，我就把你踢到地上去。”
“好。”
苏时对孙乐天的态度很满意，脱了衣服换上了小睡衣，钻进了被窝，孙乐天脱了衣服之后也钻了进去，小心地替已经合上眼睛的苏时扯了扯被子，才关了灯，过了不一会就传起了小鼾声。苏时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孙乐天一眼，看见他一个人扯着个被角，其他大多的被子都给盖在苏时身上，轻轻坐了起来，将被子分给孙乐天一大半，然后又重新钻回了被窝，闭上了眼睛，不久，也睡了过去。
如孙乐天所说，外公的话没有人敢不听，苏妈妈答应了不让苏时转回去，不过接苏时去过了寒假，快要开学的时候才把苏时送回来。苏时从县城里给孙乐天带了一大堆好吃的和玩具，结果发现，孙乐天小朋友在没有苏时的看管下，这个假期过得格外的潇洒，以至于还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开学，他还没有写完作业。
苏时在孙乐天可怜巴巴地眼神中面无表情地将玩具和吃的送回家里，然后打开了孙乐天的书包，把他应该写的作业翻出来摆在孙乐天面前，“好吧，现在我看着你，你写吧。”
孙乐天一个假期没见苏时的想念跟苏时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喜悦在这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咬了咬嘴唇，“苏”
苏时有点凶地横了他一眼，“孙乐天，我走之前我们说好的，你抓紧把作业写完，然后我提前一个星期回来，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玩一个星期。现在好了，这个星期我要陪你补作业了。”
孙乐天抽了抽鼻子，“你生气了？”
“我才懒得跟你生气。”苏时扭过头，“你爱写不写，又不是我的作业。”
“好了嘛，我现在就写，我不吃饭不睡觉也赶紧把作业补完，然后我们就能一起玩了，你别生气好不好？”孙乐天摇了摇苏时的胳膊，轻声说道。
苏时将胳膊抽了回来，“你写作业吧，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吧。”说完，扭头就回家了。
孙乐天抽着脸，只好咬牙切齿地在家写作业。
苏时从孙乐天家里出来，想回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皱着小脸到镇上乱晃，前几天才下过雪，到处都是一片白色。他跟孙乐天平时最常玩爬犁的那个陡坡也已经冻的很结实了玩起来一定很过瘾。都怪孙乐天，说话不算话。
苏时在那坡前站了一会儿，决定回去看着孙乐天做作业，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蹒跚的身影拉着车朝着陡坡走来，积雪的路面因为来往的行人车辆留下的痕迹，已经变得很滑，正常人走起来都很费力，更别提是拉着车。
苏时仔细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那是镇里的叶奶奶，每天都会拉着小车到镇子中央去摆个小摊，夏天卖雪糕冰棍，冬天就卖自己做的糖葫芦。苏时搓了搓手，急急忙忙跑了过去，从后面帮着推车，让上坡路变得不在那么困难。
车到了坡顶，叶奶奶停了下来，扭头看见了苏时，“哎呦好孩子，谢谢你了，奶奶这里还有串糖葫芦你拿回去吃吧？”
苏时摆了摆手，扭头跑了。后来每天帮着叶奶奶推车就成了苏时的一个习惯，最开始是一个人，后来孙乐天也跟着加入，叶奶奶在镇子里逢人就说两个小孩子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可能是做了好事，苏时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他想了想，回家拿了一块儿放在外面冻得结实的关东糖，转头又进了孙乐天家。
孙乐天还在埋头苦补作业，抬头看见苏时走了进来，登时露出了讨好的笑脸，苏时将手里的糖递给孙乐天，“快点吃，吃完继续写。”
孙乐天接过糖，用力掰成了两段，递给苏时一半，“咱们一起吃。”
两个小孩儿凑在一起吃糖，关东糖一直冻在外面，吃起来又酥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