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明白了。”撩了裙裾单膝及地,何荧沈声道。
冷眼看著何荧行了男子的大礼後起身,冷孤烟转头看著床榻上双目紧闭、似在沈睡的冷绝傲,目光暗沈如墨。
待冷孤烟移开目光後,何荧这才收敛心神取出玉盒内一株看似毫不起眼的草,却在看清後惊得脸上血色尽褪,不及细想便喊了出来:“断肠!”那语气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震怒。
冷孤烟转头,看著她惊怒的神色:“怎麽?”不动声色地问道。
何荧却突然没了声音,看著冷孤烟的眼神古怪异常,有怒,有怜,有痛,还有那极难察觉的松了口气的轻松。
看著何荧莫名的举动,冷孤烟站起身走过来,也不理会何荧迳自从她手里拿过玉盒。散发著阵阵寒气的白玉盒内除了何荧手中那株不起眼的小草外,还有一张纸条,冷孤烟伸手取了出来,只见那小小的纸片上只写了短短十个字
烦恼丛千缕,全凭慧剑挥。
何荧看著冷孤烟缓慢地抬头,苍白的脸上仍旧找不到半丝表情,在迎上他深沈晦暗的眼神时,只觉心如刀绞般难受。
“你早便知道了?”将何荧的反应看在眼里,冷孤烟沈声问,语气却是笃定。
何荧顿时面色如纸,这般反应已是默认。
她的确知道有一种方法能解情丝蛊虫余毒,只是这般做法实在太过残忍,她宁愿相信还有其他方法可寻,也不愿采用这般绝决的方法。
情丝,唯有慧剑方能斩断,而断肠便是这把慧剑。
而她之前未曾说起,也还因为那时未寻到这至关重要的一味药断肠。这断肠,她亦只是曾在书中见过对其的形容以及图样,也曾暗中派人去寻,却始终未有结果,如今真见到了,却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迎上何荧复杂的目光,冷孤烟阖了双眼,片刻後才见他缓慢地睁开眼,目光坚定深邃:“交给你了。”说罢走回床头坐下,看著冷绝傲沈睡的面容不再动弹半分。
看著冷孤烟低垂的侧脸,何荧几近哽咽,在深吸口气後,才朗声应道:“是!”
待何荧离开,冷孤烟拉起冷绝傲垂放在腹前的左手,缓慢地将手指嵌入那微张的指缝间,再慢慢地弯起五指与之十指紧扣。
☆ ☆ ☆ ☆ ☆ ☆ ☆ ☆ ☆
药庐内,冷寒云、裴惊风一干人等齐聚,却谁也不见说话,使这气氛愈加冷凝。何荧仍在一旁忙著研制解药,对他们欲言又止的脸色视而不见。
“荧姐,真寻不出其他办法了吗?”眼见何荧正打算将那株断肠扔进药罐里,冷寒云出声道,似在做最後的垂死扎挣。
挥剑断情,何荧说的极为轻松,可这般做为实在太过残忍,这要冷绝傲情何以堪,又要冷孤烟情何以堪?
何荧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将断肠扔进罐里:“倘若有的话,我也不愿用这种方法。”只见专注地看著那已然烧开的药罐,蒸腾的水雾挡住了那面上的神色:“即便堂主日後怪罪,我也甘愿。”
裴惊风闻言心中一痛,上前蹲在一旁,握住何荧紧攒成拳的手:“我陪你。”
何荧闻言眉头一抖,却连头也没回,看著被热气顶起的盖子敲击著罐口,发出连续清脆的声响。
这般冷凝的气氛,让冷寒云一时无言。而冷毅始终静立一旁,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教人无从知晓他在想些什麽。
正当众人各有所思时,何荧起身退了柴火将药法倒进摆在一旁的瓷盅内,众人随著她的动作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绝情苑。
冷孤烟仍旧坐在床头,手也依然握著冷绝傲的左手,好像从坐下那一刻起便没动过半分。只见他眉目低垂、神色淡淡,平静的面容瞧不出一丝沈重压抑。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消片刻何荧走进屋内,手中托盘上摆著一盏青花瓷盅及一副碗勺,在她身後,跟著面色沈重的冷寒云、裴惊风以及冷毅。
冷孤烟抬起头望向走进的何荧,在瞥见她手中的托盘时目光一滞,随即低头看著冷绝傲沈睡的面容,半晌分开了两人相扣的手,起床离开床边。
手心因交握而沁出的湿意在抽手离开後慢慢冷却,直至彻骨的冰凉。
“孤烟,或许还有其他办法,不如再等”
“不用了。”截断试图劝说的冷寒云,冷孤烟语气的平淡却也绝决。
“孤烟”冷寒云面色苍白,却再说不出其他。
根本不去看众人满含不忍甚至怜悯的目光,冷孤烟神色平静地走了出去,一身白衣似雪,将那挺直了腰杆的背影衬的愈发颀长俊逸。
'父子'绝然无心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将银针根根收回,何荧这才长吐出口气,看著仍旧沈睡著的冷绝傲,她抬手抹去额上沁出的汗水。
待一切搞定,手这才上不住地颤抖起来。
看著止不住颤抖不休的双手,何荧眉眼低垂,将眼中的怒火与恨意深藏。
今日所受耻辱,他日必将奉还!
纤长的手指紧攥成拳,何荧在长吸口气平复了胸口灼烈的怒火後,转身往外室打开了紧闭的门扉。
门後传来脚步声时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在见门打开後立刻快步上前围住走出来的何荧:“怎麽样?”
“一切顺利。若无意外的话,堂主明早应该便能清醒了。”对著众人关切焦急的目光,何荧展颜道,说著的同时转头望向院里在他开门时跟著望过来的冷孤烟。
冷孤烟闻言,眼底划过一道炯亮的光芒,随即恢复原先的暗沈。
将冷孤烟骤然松了口气的举动看在眼里,何荧朝他走过去:“小烟,堂主解毒这段时间旁人无法近身,就辛苦你了。”在迎上他的目光後说道。
冷孤烟有片刻的沈默,随即点头:“嗯。”
何荧看著他脸上平静的神色,反而满心内疚,“小烟,对不住。”倘若她再稍微有用些,倘若她能找出另一解救办法
冷孤烟闻言看了何荧一眼,在触及她欠疚的目光时,眼神微凝:“与你无关。”淡声道,说罢便绕过何荧迳自往屋内走去。
看著冷孤烟走进屋,何荧长吸一口气:“走吧。”对著仍站在门外犹豫著要不要跟进去的众人道。
冷毅闻言上前将门关上,而後朝冷寒云一揖,礼毕率先走出了绝情苑。
冷寒云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紧闭的门扉,最终还是转身跟了出去。
对於冷绝傲与冷孤烟之间的事情,他知道的太晚,且身为人子他也没那资格干涉父亲的作为,可如今看著两人这般下场,却又说不出的抑郁。
倘若两人真不该一起,却绝不愿他们是以这般方式来结束。
走出绝情苑,冷寒云漫无边际地走著,待反应过来时,竟走到了冷孤烟曾住过的云隐轩。沈默片刻,冷寒云走进轩内,稍一转头便瞧见那泛著点点碎金光点的湖面。
目光顺著湖面落到那湖边一块较为光滑足有人膝高的大石上,犹豫了会,最後还是走上前在那石头上坐下。
他的眼睛仍看著那大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思却不知游移到了什麽上面,待回过神来时,湖面上不知何时映了一个身著黑衣的倒影,冷寒云心头一颤,转过头便见赫连玄靖不知何时站在了身边。
冷寒云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却什麽声音也没发出来。
赫连玄靖看著他不甚好的脸色,冷峻的面容一沈,随即不发一语地上前在他身旁坐下:“听盟主说冷绝傲这次惹上的人来头不小,便是他都难以对付。”在迎上那询问的目光时才开口,极是难得地吐出这麽长一串句子。
冷寒云闻言,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所以,你不用自责。”
看著赫连玄靖因面无表情而显出一股冰冷不近人情的脸,冷寒云在沈默片刻後才出声:“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赫连玄靖有片刻的沈默,随後移开眼,道:“我一直跟在你身後。”
冷寒云的眼里闪过诧异,这一路来他竟无知无觉,再看赫连玄靖转过去的侧脸,不禁有些动容。
若还不知他为何而来,便太虚假了!
绝情苑内,冷孤烟正将帕子拧干,在展开拧成一团的帕子後走回床边。床上,冷绝傲双目紧闭,额头却布满细汗,不消片刻便汇聚成汗珠滚落鬓边。
冷孤烟在床头坐下,将不断沁出的汗珠抹去,然後将帕子翻过一面对折後继续擦拭又冒出来的汗水,如此几番,起身换了帕子又坐回去。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著相同的动作,直到月上梢头,出汗的速度才有所减缓。
冷孤烟看著那渐渐褪去青紫的唇,蹙起的眉略微舒展开来。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唇终於有了些许粉色,他拉起冷绝傲垂放在腹前的手,只见指盖下的黑灰色泽也有所减褪。
叩、叩、叩
敲门声从外屋传下,冷孤烟放下冷绝傲的手,却仍坐在床头没有动弹,不过一会身後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小烟。”何荧推门走了进来。
转头看著何荧走近,冷孤烟在沈默片刻後站起身退到一边。何荧见状,上前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在察看一番後长舒口气:“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给堂主喂些清水,约莫寅时毒便能清了。”朝著冷孤烟说道。
冷孤烟闻言点头。
“小烟,堂主这边我先看著,你去休息一会再换回来罢。”看著冷孤烟苍白的脸色,何荧皱眉道。
虽然冷孤烟看著表面无事,可是人都知道他此时心里定然煎熬不已,若不是情非得已,谁会选择这般绝决的手法救人。
何荧话音刚落,冷孤烟便皱了眉,瞥一眼她关切的眼神:“不用。”说罢走回床边,在见冷绝傲额上又沁出汗水後,转身拧了帕子为他擦拭。
何荧见状,压下喉间的叹息无声地退了出去。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
过量的出汗使那渐渐显现绯色的唇有些干燥,在远处更声传来後,冷孤烟起身到桌边倒了杯水後俯下身喂给仍自沈睡的冷绝傲,待杯空後拢了袖口拭去他唇边溢出的水渍。
将空杯放回桌上,冷孤烟坐回床头,看著冷绝傲已经恢复原色的唇与指甲,不著痕迹的舒了口气。
伸手握住冷绝傲的左手,手心传来的温度渐渐抚平了冷孤烟微蹙的眉宇。
若能活著,便是挥剑断情又如何呢。
举起另一手将冷绝傲鬓边的发丝理顺,手指顺著下滑到那淡色的唇上,依稀能感受到透过冰凉的指尖传来温热而柔软的触感。
片刻後,他收了手,身体稍微向前倾了几分,低垂的眉眼隐在烛火照射不到的阴影之中,让人再瞧不清脸上的神色。
'父子'绝然无心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铛、铛铛梆、梆梆
铛、铛铛
远处的更声穿过层层叠叠的阻隔传入耳内,冷孤烟静坐的身影不著痕迹地一颤,看著那张已然恢复些许血气的漂亮面容,他深沈的目光有些游移。
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寅时。
再一低头时,却见冷绝傲额上不知何时又渗出细细的汗珠,冷孤烟起身到盆架边拿了帕子回到床旁,正要俯身拭去他额上的汗水,却见那长睫猛然一颤。
冷孤烟动作一凝,仅是这一个短暂的怔忡便对上了冷绝傲睁开的眼。
暗紫色的眼眸,深沈而锐利,在看清挡在面前的人影时略带了几丝探询,目光冰冷而陌生:“出去。”
迎上冷绝傲森冷的目光,冷孤烟沈默著收回手,而後转身走出门去。
待门被关上,冷绝傲才坐起身,抬眼四下一扫,将屋内摆设一一收入眼里,几丝熟悉感掠上心头。
叩、叩、叩
不消片刻,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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