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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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 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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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负了我吗?
  
  “姐姐,你为什么哭?”一个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微惊,水雾朦胧中看见一张清秀水灵的脸,慌忙用袖子揩了泪,这才发现,眼前的人正是刚刚在采异轩卖画的小姑娘。她不等我回答,兀自又笑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有哭,是被沙子迷了眼啊?”
  
  伤怀的情绪消失无踪,我愕然望着她,有些语噎。
  
  小姑娘托着腮帮,上下打量着我,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你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嘛,为什么”转而又指指我怀中的画卷,问道:“你很喜欢这幅画?刚刚那位公子为什么要把它送给你?”顿了顿,幡然醒悟一般:“哦——你是他的心上人,所以他拿来讨你欢心?”
  
  我摇摇头,知道这古怪的小姑娘不喜欢拐弯抹角,遂直接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幅画的?”
  
  她粲然一笑:“哥哥给我的呀!”
  
  我迟疑着道:“你哥哥又是谁?”
  
  “这个我下次再告诉你!”她忽然起身,笑嘻嘻地道:“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随后精灵一样远去了。
  
  我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去了旧茶楼,没想到正好遇上茶客们争吵不休、几乎大打出手的混乱局面。
  
  “诸位这样的地方,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一个中年文士高声打着圆场,衣衫有些破旧落拓。
  
  众人总算平静下来,各自饮了口茶,眼神却仍旧没有平静,尽是剑拔弩张的势头。中年文士急忙对说书的先生道:“先生今日这书说差了,不如换一段”
  
  说书先生立刻会意:“也罢,那就换一段江湖新事”抬眼看到我,笑着微微颔首。
  
  由于我经常来听他的书,而且偶尔兴致一起还会帮忙说两段,所以我们也算熟识。
  
  “听说神医风家出了位侠医,风头极盛,先生可知一二?”邻桌一白衣男子忽然开口。
  
  我提壶的手一抖,茶桌上一片湿意。
  
  说书先生闻言接道:“这位公子说的可是侠医风莫醉风公子?”
  
  白衣男子点点头:“正是。”
  
  说书先生沉吟道:“要说这侠医风公子,确是神医风家这一代中的翘楚,不仅有朗月之姿,更兼妙手仁心,活人无数。去年三月,鄞州顾家三十余口突患奇症,或眼盲或疯癫或昏厥风公子赶到之后,仅用十四天就解决了病症,并揭开一桩惨绝人寰的血案数月之前,汉中发生瘟疫,哀鸿遍野,幸而风公子途经该地”
  
  “风公子年少扬名,但行事稳重,并不轻挑浮夸,亦不贪美色,月前,向来眼高于顶、舞姿倾众的纤舞姑娘慕名相邀,他虽应邀,却仅与其对弈闲谈一日,便潇洒而去”
  
  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我抿一口茶,转头看向窗外,绚烂的春花丛中,彩蝶飞舞嬉戏,一片生机盎然。忽想起那一夜,柳絮如烟,月色凄冷,我眼看他离去时许下的心愿。
  
  如今,你终于名扬天下,赢一身荣光,那么,我也应该是,没有遗憾了吧?
  




☆、桃花深处重相见

  【可曾想过,有一天你我重相见,是什么模样?】
  
  三月春浓,梨花堆雪,桃杏枝头胭脂新。
  
  屋室内,细线穿起的迎春花已经干枯了,我有些惋惜地处理掉,决定去不远处的桃花林里走走。
  
  一个人在山上住着,其实是比较枯燥寂寞的,因而总做些常人很难理解的事来打发时光,比如在山林间胡乱晃荡,比如用线穿了花帘悬在屋内,比如闭着眼睛在树下自言自语,比如找了块木头尝试着雕个人偶
  
  将门落上锁,院子里的竹扉却只是轻轻掩上。这座不起眼的小山,并没有与世隔绝,常常会有人路过,到院子里歇歇脚,讨杯茶喝。好在我运气不错,从来没有遇上过所谓的恶煞强盗,也可能是因为,这里既没财又没色,委实引不起他们造访的兴致吧。
  
  桃花林里,云蒸霞蔚,融融春光泽陂而下,柔嫩莹白上洇出淡淡的红,像是美人笑靥,绝色倾城。
  
  我小心地折了数枝抱在怀里,馝馞芬芳萦绕鼻间,听到脚步声,很自然地欢笑着转身。
  
  一瞬间,纷花细雨飘摇而落,所有的潋滟春景都成了梦境中的虚幻,散出朦胧光泽。
  
  朦胧光晕中,只有一袭身影卓然而立。
  
  月白色的衣,素净磊落如同初见那日,只是那眉眼已褪去年少的青涩。
  
  “你回来了”
  
  喃喃开口,只这一句,便泪流满面。
  
  不止一次,在梦中,在心神恍惚的时候,臆想过重逢的情景,想过很多很多重逢时该说的话,然而此刻,却只有这一句。
  
  你回来了
  
  或许,我一直留在这里,不愿走远,其实是为了等他,等他回来,虽然这等待太过渺茫,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会不会蹉跎到白发如霜。
  
  直到他缓步走近,递出一方丝绢,我才真正确定,这些都不是幻觉,他真的回来了。隔了几百个日夜,他终于再次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许久,他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知不知道你哭成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阔别已久的熟悉嗓音响在耳边,我怔怔望着他,发现那张脸上是无波无澜的沉稳表情,甚至有些淡漠。
  
  凉意从心底涌上来,耳边回响起那日分别时的冰冷声音:“碧笺笺,你不要后悔!”
  
  是不是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失去了?
  
  “你知道,前面那处小院是谁的吗?”他忽又问道。
  
  我尚未醒过神,迎着飞花,讷讷道:“是我的。”
  
  他沉吟片刻,很生疏地问道:“我能不能进去歇一歇?”
  
  气氛这样冷淡,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被无情冻结,我有些惶然,脚步虚浮地领着他往前走,途中竟没再说一句话。他没有询问我假死之事,我也没问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好像我们真是初相识的路人,未曾有过任何瓜葛。
  
  轻掩的竹扉已开,踏入院中,一眼看见梨花树下水红长裙的女子,她背对着我们,正踮脚拨下一枝盛放的雪白梨花,做出轻嗅的模样,那般姿态美好。
  
  “小谢,你在干什么?”透着慌乱的声音蓦然响起,身畔人飞快掠过去揽住那女子的腰。
  
  “夫君,你回来了?”那女子恰好回头,她的脸从鼻骨处被白色轻纱覆住,只看得见柔情似水的眼眸和细长的柳叶眉,右边额角还绘了一朵绯色的花,却并不显半分妖艳。
  
  我僵在那儿,怀中桃花落了一地。
  
  “不是说让你好好坐着别乱动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风莫醉微皱着眉,适才还沉稳无波的脸上尽是担忧神色。
  
  “我见这梨花开得很好,就过来看看,你别这么紧张,孩子他没闹了。”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却无比温柔。
  
  我将视线移到她隆起的腹部,顷刻间感觉天旋地转,手足冰凉。
  
  你,还是没能忘了他,只可惜,他,已经负了你
  
  “这位姑娘是?”她终于意识到我的存在,疑惑道。
  
  风莫醉终于抬眼望向我,漆黑眸子沉如深潭,半晌,漠然道:“她是这院子的主人。”
  
  “姑娘,真是抱歉,没经你同意就闯进来了。”那女子温婉有礼地解释道:“我们路过此地,有些疲累,不得已才进来叨扰的。”
  
  我僵硬地吐出几个字:“没关系。”
  
  “有什么话坐下再说。”风莫醉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院子里唯一一张木椅上,那是我一早摆出懒得收进去的。
  
  那女子不好意思道:“我哪有这么虚弱?人家姑娘还没坐呢!”
  
  这样温情脉脉的画面,而我却只觉悲凉残酷,强行压住逃离的冲动,缓缓道:“不必客气,本来就是故人。”
  
  “故人?”女子抬眼望向我。
  
  风莫醉没什么表情地接过话:“她以前曾是我的病人。”
  
  那么多的情缘纠葛,终结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里。
  
  “这倒真是巧,”女子眉眼弯弯,轻纱下的笑颜想必应是极姣好的,“夫君,你怎么都不介绍一下?”
  
  “她叫——”
  
  “我叫阿萱。”我径直截断风莫醉的话,“孤身一人。”
  
  那个叫碧笺笺的不祥女子死于两年前的那场大火,如今,我只是阿萱。
  
  风莫醉似是不愿我多说,忽然低声道:“小谢她身子弱,能不能麻烦你烧壶热茶出来?”
  
  “好。”我木木地应一句,逃也似地朝厨房走去,却在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十分没出息地趔趄了一下。他单手扶住我的胳膊,又很快放开,眸中细微波澜一闪而过:“小心些。”
  
  风起,有荏弱的梨花瓣悠悠飘落,明明是春光正盛的时节,却仿佛处处都渗出凄凉。
  
  炉子里火焰不停跳跃,茶壶中慢慢有了细微的响动,白色水雾袅袅升腾。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两颊漫过大片水泽。
  
  院子里那一双人,此刻应该是相依相偎,柔情满怀吧?当初放手时,祈盼他可以名扬江湖,找一个好女子,活得安好无忧,可而今一切如我所愿,我却怎么也无法承受,心痛得好像血肉被剜。我想,自己原来真的很贪心,纵然许下那样的祈盼,私心里却仍希望他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希望可以成为他念念不忘的唯一。
  
  心神恍惚地做完了许多动作,端着茶盘准备出去,猛然惊觉脸上还是一片湿润,抬手就要去擦。茶盘“哐当”一声落地,瓷壶茶杯碎如花开,滚烫的水浇到身上,肌肤一阵火辣辣的疼。积聚的悲伤瞬间涌至,狂风暴雨般肆虐,我缓缓跪倒在碎瓷片中,忍不住哭出声来。
  
  脚步声渐近,轻轻的敲门声起。我狼狈地爬过去,死死顶住了门,风莫醉迟疑的声音终于从那侧传来:“你没事吧?”
  
  我压抑住抽噎声,半晌,失了控般闭眼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求你,你走好不好?你走啊”这个人,他用不到半日的时间,毁掉了我两年的平静生活,让我落得如此模样。他不会知道,我宁可一直将他放在心底,慢慢回忆慢慢思念,也不愿看到他揽着另一个女子这样出现。
  
  “你还是这么不想见我?”门外的语声骤冷,带了一分自嘲。
  
  很快,脚步声远去,我看着一地沾了殷红血迹的雪白瓷片,瘫软下去,失声痛哭。
  
  某一瞬,猛地惶然起身,跌跌撞撞地追出去:“小醉小醉”
  
  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梨花依旧寂寥地飘落。
  
  “小醉不要走你等一等小醉”最终还是没有追到,跌倒在地,“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死了他还没有出世就死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娶别人”
  
  两年的隐忍终于决堤,这些日子我言笑如常,其实不过是把自己变成了一根紧绷的弦,而他一来就将弦斩断,干净利索毫不留情,仿佛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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