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是太清楚”身侧的声音透着一丝困惑与迷茫,他伸手轻轻的抚摸我隆起的肚子,“在梦里我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怎么个不一样?”我阖上眼,带着浓浓的倦意嘟哝着,一半意识已昏昏欲睡。
“梦里你披散着长发,穿着古怪简短的衣衫长裤,站在树下伤心的哭泣,身旁却有个短发男子一直低头安慰你我不喜欢那个人离你那么近,有心想把他喝走,可是却像被梦魇住了,怎么也挪不开双脚,喊不出声音就在我愤怒到绝望的时候,那个男的却突然侧头向我看了过来在那里零散的梦境突然断了,我仿佛变成了那个男的,紧紧的搂住你,侧首冷眼看着梦里的另一个我自己”
“唔。”我翻个身,轻轻拍了拍他,“古有‘庄生蝶梦’之说,本来就是不知谁入谁的梦境,你觉得你在看他,也许也正是他在看你”
“庄生蝶梦啊”他轻叹,“听着很玄的一个典故”
我随口应了两声,脑子里稀里糊涂的,根本没法子仔细再辩认他还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全身被浓浓的倦意包裹,悠悠睡去。
预产期过去好些天了,我的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最近胎动似乎少了许多,也不知是否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打从上月月末开始,哲哲等人便不断派人来问安,而太医也必是一日一检,却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甚至接生嬷嬷也已被安置在西屋随时待命。
一切具备,只欠东风!可这个东风始终迟迟不肯刮起!
我急他不急,这孩子看样子是个慢性儿,也不知随了谁了?
七月初七这日乃是乞巧节,满人其实没这概念,汉家的女孩儿也只是把这天当作拜织女,祈求心灵手巧的一种祝愿。可是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我倒是很希望顺应现代习惯的叫法,把这天当作情人节。
于是,我要皇太极今天必须得弄一打红玫瑰送我,他不明白玫瑰是什么,我随口胡扯,告诉他那是月季花。
他虽然惊讶于我的古灵精怪,可好在也没太过追问原由,我满心欢喜的找了件最喜爱的衣裳,尽量将痴肥的自己打扮得稍微能入眼些,准备和他共度一个美好难忘的情人节。
可没等我拿到那束殷殷期盼的月季花,阵痛的第一波便毫无预兆的来临了。
接生嬷嬷让我别慌,能吃就吃,能睡就睡,尽量躺着保持体力。说这不过是刚开始,真正的生产要等阵痛时间缩短为十分钟一次,那才够算准备工作就绪。
天哪!我痛得全身冒汗,躺在床上反反复复的哼哼,她们却是视而不见般,若是见我要吃要喝的,她们无有不应,却独独不来指导我该怎么生孩子。
皇太极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他有没有收到消息?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应该已经在屋外守着了吧?应该有带我要的玫瑰花吧?
“东大福晋!”
一会儿疼,一会儿睡,时睡时醒的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挨了多久,睁眼看时,窗外已是一片透亮。
“主子”乌央一脸紧张的看着我,“主子疼得可好些了?”
意识骤然清醒,我“咝”地声吸气,被随之而来的强烈痛感掠去了一切感知,我随手抓住她的手腕,忍不住痛得嚷叫起来。
乌央显然没想到我竟是如此反应,脸色刷地白了,叫唤道:“嬷嬷快来!主子疼得不行了”
“大吉大利,喜房里可别说什么行不行的晦气话!”接生嬷嬷挨了过来,伸手在我肚子上一阵摩挲,我又痒又痛,除了恶狠狠的拿眼瞪她外,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
“还有些时候呢。”她咧嘴一笑,“福晋莫急”转头看向乌央,“姑娘大可禀报皇上,东大福晋一切安好,最迟到黄昏保准能顺产”
乌央心急火燎的去了,我咬着牙,身上一阵阵的发着冷汗。
黄昏我还要挨那么久?
“头胎时间是比较长,以后顺了,二胎、三胎的都不是问题了。”
我疼得浑身打颤。
开玩笑,我宁可计划生育!
“啊——”我忍不住逸出呻吟声。
时间一点点往后推进,阵痛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小腹下坠之感越来越重中午我勉强咽了两口参汤,这会子精神头倒是足了,没有奄奄欲睡的倦意。
事实上我正经历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即使想睡也只怕睡不着,除非我昏死过去。
黄昏很快也过去了,阵痛间隔时间已缩短为分把钟一次,我痛得死去活来,接生嬷嬷在我身下到底在搞什么,我也全然不管不顾了,隐隐约约的好像听见她惊惶的叫了两声,然后一屋子脚步声纷沓。
再然后,我竟仿佛听见了哲哲的声音
身下暖暖的有股湿意,我的手攥紧了。
“福晋,用力啊!”有人冲我不断的叫嚷。
不行了!我的力气已经用光了,为什么还要我用力?难道孩子还没生下来吗?
脑海里突然飘过孟古姐姐分娩时的情景,我打了个激灵,猛地惊醒过来。
“啊——”我屏息用力,死死的拽住了身旁递过来的一只手。
手心处全是汗水,汗湿的冷意让我打了个寒颤。我喘吁吁的侧头望过去,不觉一怔。
是他!
眼眶渐渐湿润,我含泪哽咽,哑声:“你怎么进来了?”
古代男子多忌讳产房血光,更何况他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
“悠然!悠然”隐隐的,他的眼底居然有片水光在涌动,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是我害了你!是我害苦了你”他颤抖着声,我只觉得面上瑟地一热,一滴饱含愧疚与深情的泪水溅落在我脸上。
我痛楚难耐的低吟一声,握着他的手添了一份力,心里涨得满满的,似乎有很多很多话要跟他说,可千言万语凝结舌尖,却始终说不出来。
“你记得我的玫瑰花啊——”我身子急遽一颤,太阳穴上涨得生疼。
“生了!生了——”接生嬷嬷兴奋的大叫大嚷。
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吃力的维持住精疲力竭的意识:“孩子抱过来”
悉窣的声音隔了一段时间,耳边忽然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接生嬷嬷喜气洋洋的抱了婴儿过来贴近我的脸。
我眯起眼,视线有些模糊,没等我看清孩子的长相,感动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恭喜皇上、恭喜东大福晋喜得八阿哥!”
八阿哥?!八阿哥!
心里有根弦被轻柔的触动。
那么巧
“我的八阿哥!”皇太极颤抖着双手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孩子,虽然动作生涩,可那种谨慎呵护的模样却让外表冷酷的他,刹那间抛却了一切伪装。他颤栗的用唇吻着孩子的额头,哽声,“我终于有儿子了!我终于——”热泪淌过他的脸颊,我感动的落泪,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悠然!谢谢你!谢谢你”
“皇太极”我低声唏嘘,“是八阿哥呢。”
“是。”他的眼眸闪闪发亮。
“我的八阿哥”我欣慰的笑了起来,虚弱的阖上眼睑,“真好,八阿哥小八”
第149章 天下
小八的生日是七月初八,我总唏嘘他若是不那么磨蹭拖拉,或许就可把情人节当生日了;又或者今年如果不曾多出个闰四月,他的生日原该是八月初八。
屋门口像是炫耀般的挂起了小弓箭,第二天事先安排好的乳母嬷嬷便来给八阿哥开奶,我忽然有些不舍,躺在床上絮絮叨叨的关照:“过几日我要自己喂的,你别把他惯得太娇气。”
乳母嬷嬷唬了老大一愣,半晌才讷讷的应了。
按着风俗,我有七天是不能下床走动的,可挨到第三天,我的精神大好,听见外屋众人嬉闹着给小东西洗澡,不禁心里痒痒的,很想出去瞧瞧。
“哇——”嘹亮的哭声突然响了起来。
我的心莫名的被揪紧了:“怎么回事?”
强撑着半坐起来,乌央忙按住我,笑道:“娘娘别紧张,是大吉大利的好事,这是小阿哥‘响盆’呢。”
果然听外头众人欢呼雀跃,时不时的竟还夹杂了一道熟悉的笑声。我眨了眨眼:“怎么皇上在外头么?”
“是,皇上一早就下了朝,特意赶回来瞧小阿哥洗三。”
我噗哧一笑,掌不住心里无限安慰和喜悦。皇太极对这个孩子,似乎宠爱得有些过头了。
七月十六,是我产后满七天的日子,大清早乌央便扶了我下地,我感觉腹部空落落的,往日的平衡感竟一点也找不着了,晃晃悠悠的笨拙如一只企鹅。
看着乌央想笑而不敢放肆的脸,我唯有苦笑,看来今后有好长一段日子我得先适应走路,再然后就是减肥计划。
昨儿个哲哲命人送来一架悠车,我比划了下长度,约一米三四,宽度则不到一米,两端呈半圆形,外型上有些酷似现代的摇篮,可因是用桦树皮做,乍一看更像是条小船。悠车外端漆成了红色,绘制了吉祥图案的花纹,瞧着倒也有几分精致。
悠车前后两端各系了两股绳索,用以悬于梁上,轻轻摇动,分外有趣。
满人的习俗惯常都是把婴儿放在悬吊着的悠车内养大的,我见怪不怪,只是有些担心小八会从悠车里翻出来摔着。
思忖间,乳母嬷嬷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小八放进事先铺垫好糠麸褥子的悠车里,将他四肢放平,用柔软的布带子把他的胳膊肘、膝盖和脚脖子一一绑在悠车上。小家伙睡的正香,小脑袋底下枕着高粱枕,两道稀疏的眉毛,狭长的眼线,小鼻子上淡淡的密布着细小的白点子,红红的小嘴微微张开
我瞧着出神,一时颇有感触的湿了眼睛,忙用帕子拭去。
“主子怎么伤心了?”乌央不解的看着我。
“不是伤心。”我淡淡的笑,“只是瞧这孩子长得和他阿玛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是,来瞧过小阿哥的人都说,小阿哥眉眼长得像极了皇上。”乌央乐滋滋的抿嘴笑。
我轻轻的抚触孩子幼嫩的脸颊,脑海中勾勒着当年那个小皇太极稚嫩的模样,不禁勾起了唇角:“是,像极了”
“奴才给关雎宫宸妃请安——”门外陡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
乌央倚在二门门槛上向外张了眼,随即回头对我说:“厅里来了个小太监,好像是在笃恭殿当差的!”
我诧异道:“皇上今天去笃恭殿了么?”这些天我心思全绕着孩子转,竟有些忽略了皇太极的动向,“问他有什么事没有,别是皇上打发他来取什么要紧的物什。”
乌央出去没多会,便神情肃然的折了回来:“娘娘,那太监是来宣旨的。”
我一听不禁愣住了,打从封妃以后,皇太极可从没以书面的形式这么正儿八经的给我下给圣旨。
“娘娘不能出暖阁,就让他隔着帘子给您宣旨吧。”
“哦,好。”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东大福晋!”小太监恭顺的声音搁着镂花隔栏漫漫的传了进来,“皇上口谕,关雎宫宸妃免跪,站着听宣便可。”
乌央扶着我慢慢的踱到门口,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隐约间见他展开了一块黄色的丝绸,朗声念道:“奉天承运,宽温仁圣皇帝制曰:自古以来,人君有诞子之庆,必颁诏大赦于国中,此古帝王之隆规。今蒙天眷,关睢宫宸妃诞育皇嗣,朕稽典礼,欲使遐迩内外政教所及之地,咸被恩泽,故尔大赦天下”
我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脚步,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