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一面感叹着古代企业的组织严密、分工精细,一面为自己不能如愿而发愁。
不过,掌柜的答应了她会帮她留意,虽然多半也是敷衍她,却也让她存了些希望。但也是,一点微薄的希望。
所以,半个月后,掌柜的突然通知相黎本家有商船要去茶州收茶,她要是有兴趣可以跟着去时,相黎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答应。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掌柜说那话时怪异的神色。
出发的时间是在三天后,同去的还有林记的另一个伙计林全。林全是个成了精的人,相黎有时候觉得做人能八面玲珑、滴水不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男女老幼各色人等都开开心心的他,真的是个极品。不过,林全跟相黎的交情还好,这好就表现在,午餐时分,林全会毫不客气的抢她碗里的荤腥,理由是反正她也长不高,吃了浪费。而林小爷那是要玉树临风、威风八面的。当然,相黎不忍心埋汰他,林全的身高,也就不到一米六的样子,虽然说他只有十五岁,虽然说男孩儿发育比较晚,可是,看他那一脸没有张开的娃娃脸和那一身瘦小的骨架,相黎觉得他的身高,估计就在一米七以下徘徊了。
商船受伤
相黎晚上回去时,内心忐忑,此去茶州,光路上就得花一个多月的时间,到那再采买一番,回来时估计是三个月后了。现在是四月天,那回来时都是秋天了。让小梅一个人在那个小院守着,她终究是有些惭愧。
所以,相黎一顿饭吃得小心翼翼,不断地偷眼观察小梅的脸色。
饭后,本来想说,可是,还是有些说不出口,想着反正还有三天,能拖一天是一天,先不说吧。
可是,小梅却开了口:“小姐,你要是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出来吧,憋在心里怪难受的。”
“小梅,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相黎脱口,才发现不得不说了。
小梅笑了笑,想着小姐你什么时候能藏住事了,这次还表现的那么明显。
“小姐,不管你说什么,小梅都会听你的。就是让小梅跟着你离开,小梅也不会犹豫。所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梅这样的态度,相黎更加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开口道:“小梅,那个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就是今天掌柜的跟我说了,过几天,有商船到茶州取货,让我跟着一起去。我就是问问你,如果你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说着这样的话,相黎觉得自己极其卑鄙。
“小姐,什么时候走?小梅为你准备行装。”小梅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相黎看了看她,想说些什么,终究说不出口,只说了句,“三天后。”
当晚,相黎睡得辗转反侧,烦躁不已。想着要不干脆别去了,就在这里守着小梅得了。可是,终究心有不甘,还是想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相黎还是想着把小梅托付给一个人留意。
想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自是那住在后街的欧阳岚。
所以,第二天,相黎难得比平时上工时起的更早,去欧阳岚家门口等人。果然,不出片刻,就等到了从外边回来的欧阳岚。相黎不禁有些佩服宰相大人,竟然就由着他的儿子这般胡闹。
欧阳岚一夜未归,也晓得不走那正门,在他拐进后门那条街时,相黎从后面叫住了他。
“欧阳公子好。”
听到相黎的声音,欧阳岚转身,一夜风流的他神色间有些疲惫。
“向月,你怎么在这里?”欧阳岚的眼中满是惊讶。
皇宫的晚宴之后,他让人查了一下,高阳王府的王妃确实极不受宠,新婚第二天就被扔到了一个慌败的院落。三皇子下令除了送饭的太监,谁都不准接近那个院子。而虽然没有人把守院门,那王妃倒也识趣,从未出去。成婚两年,从未有过怨言。如果不是已经知道那王妃就是眼前之人,他也只能感慨高阳王妃的懦弱可怜。
可是,知道了高阳王妃是眼前的人,他又更加觉得心疼。那样玲珑剔透的人,怎得就过了那般凄苦的生活?过着形同拘禁的悲戚生活,还要自己谋生。
相黎自然不知道欧阳岚心中她的形象已经凄惨无比,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已被看穿,挂上一个讨好的笑容说道:“向月几个月前欠了公子二百两银子,因为小姐病重,一直没有时间出门。所以,迟迟未还。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特来还公子银两。”说着,拿出准备好的银票递给欧阳岚。
欧阳岚接过银票说道:“你家小姐,还好吧?”
相黎因为一心想着求欧阳岚留意小梅,所以,没有察觉他的表情的异样。
“还好,能吃能睡的。向月今日来,除了还公子银两,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欧阳岚说得灼灼。
“其实,也没什么,向月接下来几个月,要出一趟远门,家里就剩下了我家小姐和小梅。小姐体弱,小梅性子柔顺。所以,向月想求公子对小梅稍加留意。不用亲自去看,只是派个人偶尔向王府的小元子公公打听一向她的状况就好。如果小梅发生意外,还望公子能够出手相助,最起码,护她一个周全。”
“你要去哪?”相黎说了那么多,欧阳岚只听进了这一句。
“小的不是在林记做伙计吗?过两天,要南下进货,掌柜的派了小的去,这一去,大概有三个月。”相黎本不想告诉欧阳岚她要去哪,但是,开口求人家留意小梅,要是连这点诚意都没有,有些太不地道了。虽然,她本来也没有地道到哪里去。
“人我会帮你留意的。倒是你,去那么远没有关系吗?”再怎么不受宠,难道真的不受宠到人几个月不见都没有人发现吗?
“如此,多谢欧阳公子了。小的此去,也就是跟着看看,搬运些货物,又不用跟人交涉,且跟着本家商船去,没有关系的。”相黎自然理解成了出远门路上的安全之类的。
“那,你路上小心。”欧阳岚本有很多话想说,想拦下她,可是,拦下她又能如何,让她困在那个院子里吗?想跟她一起去,不过,一来,跟着商船出门不合礼数,二来,已经答应了帮她看顾她的丫鬟。便最终,什么都没说。
相黎告辞了欧阳岚,便去了店里,一如往常般工作,当然,内心是有些躁动。林全今日换班,说是要准备些出行的东西。李掌柜还问相黎要不要回去准备一二,相黎推说家中有人帮忙准备。
不过,晚上关了店门,她还是去了一趟回春医馆,从刘大夫那里拿了些晕船药、防暑药、还拿了防蚊虫的艾草,和防蛇的雄黄。
第二天没有什么事,略过不提。
第三天一早,天还没亮相黎就起了床,吃了小梅提前给她做的早餐,拿上小梅给她准备好的行装,抱了抱眼睛哭成核桃的小梅,便快步到了林记门口与林全集合,李掌柜也在,雇了辆车,把他们两个送到了码头,拉着两人介绍给了这趟出行的管事的,对两人交代一番,待看到两人上船,才坐了马车回去。颇有些父亲送孩子上学的样子。
这次到茶州采买,算是本家的一件大事,有几十艘大船。
相黎和林全两人被安排在一艘船上,因为两人第一次跟着,对船上的一切完全不懂,便被安排了打杂的活计。
相黎和林全,还有本家的两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被分在一个船舱。知道两人是第一次上船,籍荣和籍禄两兄弟丝毫不掩饰对他们的不屑,当然,也行了行前辈和本家的特权,不免把他们头上的一些脏活累活推给了他俩。
本来,相黎想着,林全那个八面玲珑的性子,他们应该很快融入才是。可是,八面玲珑的林全上了船就开始狂吐,没吐几次,便摊在甲板如一条死鱼,自然是受尽嘲笑,也没有力气交涉。
相黎自己倒是不晕船,所以,她就被指使着一会儿打扫甲板,一会儿搬运东西,没有一刻的闲。这还不算,她还得给林全熬药,本来她想着把药拿到厨房让人帮忙熬,可是,厨房的人也欺生。她好说歹说,人家才勉强同意让给她一个炉灶。第一次,不仅手被烫伤,还把药给熬糊了。忍着烫的发疼的手,倒掉重熬,勉勉强强熬出一碗卖相不佳的药,端给了正在甲板狂吐的林全,可是,林全正吐得起劲,把喝进去的药也吐了。无奈,相黎等到他吐得那股劲消停了之后,又去厨房给他熬了碗粥,为此,还拿出二两银子贿赂了那个管着米面的胖子一番,拍了拍那个胖子的马屁。
粥有些糊,但总算是熟的,等林全喝完粥,过了一炷香时间,看着没吐,相黎才把放凉的一碗药端给他喝。等把吐到脚软的林全扶进船舱,已过了晚饭时间,相黎除了早晨吃了小梅做的早饭,一天下来,还没吃东西,看着沾床就睡得林全,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相黎无限凄惨。不得以,到厨房找了些残羹剩饭,坐在甲板上,看着那胖胖的月亮,吃得那叫一个凄惨。这个时候,相黎无限怀念起了被她留在小院的小梅。
勉强吃了个半饱,相黎洗漱一下,拖着疲倦的身子爬上床睡觉。船舱的设计是上下铺,中间有个过道。因为林全晕船,相黎说了很多好话,才让籍禄勉强同意林全睡下铺,她自然就没那个好运了。
许是真的累了,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相黎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洗漱时,相黎感觉自己的双手疼的厉害。拿眼一看,烫伤的地方起了水泡,而那水泡在她晚上睡觉时压破了,现在正出着黄水,惨不忍睹。
惨不忍睹也得想办法处理,现在是初夏,天气越来越热,要是处理不好伤口感染了,相黎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
可是,说是要处理,她从刘大夫那里拿了许多药,可偏偏没想起拿烫伤药。原因吗,自然是,她奉行的是“君子远庖厨”,船上又有专门的厨师,虽然供给打杂的人的饭食质量粗陋一些,但勉强还能下咽。如果不是为了那个把他的活压在她身上的林全,她那好不容易减了肥的纤纤玉手,也不会变得这般惨不忍睹。
可是,事都做了,要她再去开口埋怨林全就有些太傻了,所以,她便做了更傻的事,自己闷口受着。把手洗干净,到厨房问了问昨天借给她小灶的厨子有什么治烫伤的药没,那人看了看她惨不忍睹的纤纤玉手,给了她一瓶蓖麻油。
相黎道谢回到船舱涂蓖麻油,疼得难受,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
手受伤了,活却不能不干,相黎拿剪刀剪了换洗的裹胸布,往手上绕了绕,用牙咬了打了个结,出舱干活去。
制茶良方
经过了几天的适应,林全终于不再晕船,慢慢的恢复了生机,也开始慢慢发挥他八面玲珑的本领,慢慢融入了船上的船员团体。相黎因为在林全晕船时照顾他,加上交给她的活,从来不推脱,都乖乖干了,以一个友爱同伴,任劳任怨的形象也被大家接纳。甚至跟大家的关系还不错。
不错的具体表现是,当别人突然有事,份内的事不能做了,便会交给她做。
比如现在,籍禄因为中午吃坏了肚子,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排泄之后,双腿发软,只能瘫在床上,她便替下了他份内的工作,饿着肚子,拎着飘香的食盒,去船上的画舫,给这次出行负责买茶交涉的二当家送饭。
走近画舫,还没进去,便听到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