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思念的低语脱口而出,眼中浮现的泪水顺势而下。
母亲的白发增加了,皱纹变深了,脸上少了笑容,却多了泪痕,她眷恋的翻着桌上的书,口中喃喃自语,一双空洞的眼显示着心痛。
这时,父亲走了进来,从背后轻轻抱住了母亲,母亲转身抱住他,抖动的肩膀显示她正在哭泣。
「别哭了。」白父轻抚着妻子的头发,轻轻的说:「再哭,宸珺也回不来。」说着说着,自己也哽咽起来。
闻言,白母哭得更大声了。
「妈、爸,我在这里啊!」白宸珺朝着水缸大叫,双手探了进去,搅乱一缸水,弄皱了水上的影子。
「死老头,你快把我变回去!」双手沾湿的白宸珺捞不到水中的影子,顿时想起站在一旁的人,「我要回家!」
一转头,老头人不见了。
「死老头?」惊恐的发现让白宸珺惊慌失措,不理会路人的注目,大吼道:「你给我滚出来!」
◇◇◇
「赵将军,怎么这么快回来?」一名小厮正在打扫驿馆,赫然发现本该在夏口的赵云骑着无形出现在驿馆大门。
「我回来拿个东西。」身着铠甲的赵云跳下马,对着小厮说道。
他正要走进驿馆时,刚好想到便问道:「白姑娘呢?在里头吗?」
「白姑娘午时前便出去了。」小厮老实的道:「还未回来呢。」
「还未回来?」都快三个时辰了,怎么出去这么久?「去哪?」
「禀将军,小人不知。」小厮老实说道。
赵云颔首,进驿馆拿了东西后,走到大门跨上马,预备回到夏口,无形才刚踏了几步,他突然觉得心神不宁,便刻意放慢速度,在城内晃了几圈。
果不出所料,在市集旁的街道上,远远便看见白宸珺躲在一个大水缸后面,像个小可怜一样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赵云来到白宸珺面前,见她没有抬头,轻轻喊道:「白姑娘?」
她没有回应。
感觉有异的赵云跳下马,轻轻扶起她,却感觉她的身子好象棉絮,少了骨头支撑。
拍拍白宸珺的脸颊,他赫然发现她一向发光发亮的双眼,如今却失了神。「白姑娘?妳怎么了?」
用力摇晃了白宸珺身子好几下,好不容易才见到她的眼中有了一点光彩,可白宸珺稍微清醒一下子,却马上挣脱他的双手,冲到水缸旁,急迫的看进缸内。
「水缸怎么了?」察觉白宸珺不寻常的举动,赵云跟在她身后,也将头探到水缸上查看,却只见水清如镜,没什么异状。
「怎么了?」他伸手搭住白宸珺瘦弱的肩膀,却赫然发现她的肩膀微微抽动,他连忙扳过她的身子,但她却一直挣扎,视线不离水缸。
「白姑娘?」赵云双手并用,用力定住她的身子,却发现她又失神了。「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白宸珺的眼神空洞,虽然是面对赵云,但她却视而不见,而白宸珺失常的模样教赵云感到惊慌。
「说话呀。」他拍拍白宸珺的脸颊,但她却没有回应,像个死人一样。
见状,他情不自禁的将白宸珺搂在怀中,心疼的问道:「告诉我,刚刚究竟发生什么事。」
靠着赵云温暖的身体,听着他声声的呼唤,白宸珺渐渐恢复神智,她缓缓推开他的身体,抬头看着他。
赵云惊讶的发现白宸珺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蓄满泪水。
「怎么了?」赵云心疼,柔声问道。
白宸珺没回答,只是拿起他的大掌覆在自己的脸颊上,「我的脸是热的还是冷的?」
赵云一怔,回道:「当然是热的。」
「是热呼呼的吗?」
赵云一头雾水,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当然。」谁的身体不是热的?
白宸珺却只是专注的看着赵云的双眼,脸上的悲伤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怎么了?」他再次柔声问道。
白宸珺突然扑向赵云,用力抱紧他的身体放声大哭。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他楞住了。
「我死了,我死了,你相信吗?世上竟然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白宸珺大喊道:「如果真要我死,何必要再帮我造一个身体?干嘛不将我打下十八层地狱或是直接带到天堂,干嘛要在这里多走一遭」
赵云听得莫名其妙,根本搞不懂白宸珺在说什么。
「那我还是人吗?」布满泪痕,她看着他,「我的血还是红色的吗?还是像外星人一样是绿色的?透明的?我不要啦!」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她歇斯底里的大叫,「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二十一世纪!我要回家!」
挡不住白宸珺声嘶力竭的大叫,赵云干脆用力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试图平稳她激动的情绪。
嚎啕大哭在短暂的片刻后又化为呜咽细语。
「怎么办妈爸哥」
轻抚白宸珺的背,聆听她的话,赵云终于打破沉默,「回不去也没关系,留在这里也很好。」
「一点都不好!」听到这句话,白宸珺抬起头,尖叫道:「我干嘛待在这么一个夏天没冷气、冬天没暖气、白天早早起、晚上早早睡的地方!」这种地方能住吗?热的时候会热死人,冷的时候会冷死人!
赵云一楞,白宸珺的话又让他听不懂了。「早起早睡有何不好?」他自动挑听得懂的字眼回答。
「我的重点是,没有电视看、没有大街逛、没有网路上、没有电脑玩,总而言之一句话,很无趣!」白宸珺委屈的道:「你是永远都不会懂的!我们的世界差得太多了」
赵云皱眉,「姑娘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怎么她说的话有很多他听不懂。
她摇摇头,「你是不会懂的。」
他很无奈的回道:「我是真的不懂。」不知道诸葛军师博通古今,听不听得懂白宸珺讲的话。
白宸珺如泄了气的皮球,离开赵云走到水缸旁,看着清澈的缸水,思乡之情涓涓而出。
「看不到了」她伸手进缸,触手皆是冰凉,却只是弄乱了自己的倒影,「让我死了不是比较干脆?」
拉过白宸珺,赵云严肃的说:「怎么动不动就说死?」年纪轻轻就爱触自己楣头。
「你不懂的。」白宸珺摇摇头,说着同样的话。
又听到这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刺耳话语,赵云再也无法漠视心里涌起阵阵的愤怒。
「什么我不懂?」
「你明明就不懂。」白宸珺说得理直气壮。
「妳不说我怎么懂?」赵云咬着牙说:「谁会懂妳说的那些奇怪话。」
这时白宸珺才发现赵云似乎有些动怒,她楞了一下。
「你在生气吗?」干嘛莫名其妙的生气?
「我的样子叫生气吗?」他将自己的脸凑上去。
看着他脸上青筋浮现,白宸珺指着他的额头,老实说道:「你的青筋爆出来了。」明明生气了,还不老实。
「总而言之,不准妳动不动就说『死』字!」他不悦的顺手拉住她的手腕,「走!跟我回去。」
「不要。」白宸珺用力想扯回自己的手,固执的说:「我要待在这里。」
「待在这里?」
她点点头,「我要留在这里守株待兔,或许那个老头会再回来也不一定。」这次她绝对不会再让老头走得这么轻松愉快。
「老头?」
「你不懂的。」她摇摇头。
又听到这句话,赵云再也不能忍耐了。
「那妳就给我解释清楚!」
他的大吼声震得白宸珺耳朵嗡嗡作响,还没回过神来,只感到双肩被他的铁臂狠狠抓住,接着又是一阵咆哮。
「不懂?不懂?妳不说我怎么会懂?不准妳这么将我排除在外!」
啊!晴天怎么会打雷啊?
白宸珺差点抱头鼠窜了,「干嘛对人家这么凶啊?」她一脸无辜,外加一肚子火气,「你在凶什么啊?」
这句话顿时让赵云冷静下来。
对喔!他在凶什么?
连忙放开白宸珺的肩膀,将手藏到背后,从没有过的困窘顿时淹没赵云。
他只是不爱白宸珺的那句话,那句「你不懂」好象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外,显得两人之间形同陌路
搓搓被捏痛的肩膀,白宸珺不满的叫道:「你要给我一个交代!」看老娘哭得梨花带雨,就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吗?
赵云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说?白宸珺气得柳眉倒竖,张口便咬住他的手腕。
「干什么?」手部传来微微刺痛,赵云惊异的看着白宸珺如狗的举动。
「谁教你弄得我好痛!」瞪着赵云,她边咬边说:「都是这只手!咬你!咬你」她连连在赵云手腕上留下块块齿痕。
看着白宸珺又恢复平日生龙活虎的样子,即使被咬得有些痛,赵云却不对她的恶行感到生气,反而奇异的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他不要她再出现那么空洞的神情,只要她永远都是这么精神奕奕,那他受点皮肉之痛又有何妨
第六章
「又是阴天」趴在窗口,看着窗外阴郁的天气,白宸珺喃喃自言自语,「能不能出点太阳啊?」
到底赤壁之战开打了没有?没有日历、手表,对于时间就很难有具体的概念,她只知道日升日落,过了一天又一天,但是众人凯旋之日却遥遥无期,瞧,偌大的驿馆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人,实在是无聊得紧。
偏偏现在每天都是阴天,让人心情也跟着阴郁起来,难怪身在「雾都」伦敦的人看起来都有点忧郁,她现在可完全能够体会了。
「又在哀声叹气了?」
从白宸珺身后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她回头一看,一位黄发、黄脸但五官细腻的女子,正微笑的看着她。
这名女子便是诸葛亮的妻子黄月英。
以前只听说过孔明的妻子貌似无盐,不过真的面对时,才发现这不过是古人没见过肤色奇异的人而产生的美丑观念。至少从现代的眼光看来,黄月英不过是有健康小麦肤色且发色较黄的女子罢了,要是这样算是丑的话,那么二十一世纪满街染过发的女孩都是丑女了。
「因为无聊啊。」白宸珺离开窗口,看着黄月英,她发现黄月英双手拿着一盆水,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妳要捧一盆水呢?」
「甘夫人的身子益发不好了。」黄月英有点哀伤的说:「看情况或许熬不过今年的冬天。」
甘夫人是刘备的大夫人,也是刘禅的生母。
听到这句话,白宸珺有些怅然。若她没记错,那么甘夫人应该活不久了,日后东吴会借口刘备丧偶,将孙权的妹妹嫁予刘备,共结秦晋之好。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知道甘夫人死期不远,白宸珺怜悯之心大起,因为甘夫人一向待人不错。
「需要帮忙吗?」白宸珺问道:「我可以在旁边说笑话解闷,夫人的病也许会有所起色。」
「也好。」黄月英点点头,「整个房子空荡荡,夫人看了也觉得寂寥,多点人声,或许夫人心情会好些。」
说着,两人便一同前往甘夫人的房间。
◇◇◇
除了偶尔传来阵阵的水声,今夜安静得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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