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此时心急,想什么便说什么了。话才出口洛枫聿已然后悔——现在不是和洛枫桥纠缠于价值观的时候。
洛枫桥却没像往常一样反驳。他走到自己院子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慢慢闭了眼,似是十分疲倦。
洛枫聿试探地唤了声:“哥?”
“我昨天去找你柳哥哥,但他和絮儿都不在。”
“不在?”洛枫聿一愣。
洛枫桥闭着眼,接着说:“我问楼中管事的人,却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絮儿身边的一个丫头说,是画叶楼楼主,也就是他们的父亲病重,要他们兄妹火速回洹州见楼主最后一面。”
“柳哥哥回家了?”
“可怪就怪在,他们没有。”洛枫桥睁开眼,看着洛枫聿,说,“根本没有画叶楼楼主病重的正式消息传回你柳哥哥那里,而且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找到廷煜和絮儿的下落。只知道他们骑了两匹棕色快马出去,昨天黄昏时路过城外五里处的官道岔路口我又去找沈二公子,就是上次给你送桂花松子糖的那位,请他出手帮忙找顺天壁,他本来答应的好好的,沈家那老婆却突然出现,说什么‘江南沈洛’只是因为同在一地才如此称呼,这么多年来往都不多,两家的情分还没深到让沈家为了帮洛家得罪谢家堡,硬是不许沈二公子出手帮忙”
“那就没有别人了吗?”
“连沈家都不肯援手,其他人敢吗?别看平吃吃喝玩乐怎么都好,到了有事的时候这群龟孙子躲得一个比一个快这种时候廷煜和絮儿又失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洛枫桥紧皱着眉头,满面忧色。
洛枫聿忙问:“柳哥哥和絮姐姐不见,会不会是谢家堡搞的鬼?”
“真要和谢家堡有关,事情就大了”洛枫桥抓了抓头,形象更加破败。“画叶楼是天下情报的集散地,多年来经手各种消息,真的假的隐晦的骗人的什么样的都有,他们楼中人早就分辨真假消息的方法和渠道,能在这种地方把假消息送到画叶楼少主的手上,还让他与絮儿深信不疑我怕是楼中人所为”
洛枫聿越听越心惊:“而且这个人深得柳哥哥信任,在楼中也有一定地位,必定是经画叶楼层层考察过的,在柳哥哥身边待了多年的人。”
洛枫桥点点头,说:“若这人真与谢家堡有关,只怕画叶楼危矣。”
“如果是这样,那谢家堡的目的是画叶楼?”
“不知道。”洛枫桥扶着额头,说,“我忙了一个晚上,累了,先去睡了。”
“那柳哥哥怎么办!?”洛枫聿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忙又问,“柳哥哥和絮姐姐怎么办?”
洛枫桥摇摇晃晃地往自己院子走,没有回答。
等洛枫聿去了前厅,洛老爷子和洛夫人也都已经离开,饭桌上空放着早餐,洛枫聿看了,没来由一阵心酸。
花大妈叫厨房送来了热的粥和包子,洛枫聿心中有事,食不知味,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又去找洛枫桥,却被告知洛枫桥已经睡下了。
洛枫聿恍惚了一上午,脑子里都是谢家堡和柳廷煜,连夫子的训斥都一一点头称“极是”。
中午吃过午饭,洛枫聿趴在洛枫桥住的院子里的石桌上,手里拿着剑池中带出来的短剑,想柳廷煜说的“等回了家,带到铁铺去,让师傅帮你重新打磨下就可以了”,可回来后就碰上谢家堡逼婚,现在画叶楼出了内奸,柳廷煜也失踪了,哪还有时间去铁铺打磨这把拔都拔不出来的小剑?
洛枫聿皱着眉,叹了口气。
谢家堡堡主真的只是溺爱妹妹所以不惜开罪洛家?可嫁妹妹的话,难道不应该先让人登门说媒吗?上来就是逼婚,谢家堡堡主就那么肯定这婚一定要用逼的?他又凭什么这么肯定?柳哥哥的失踪是不是和谢家堡有关?画叶楼中假传消息给柳哥哥的会是哪个?柳哥哥和絮姐姐现在是否安全?
洛枫聿想的头都大了,忽然听到院子外面传来声响,而后就见洛枫桥侍妾之一的小翠匆匆进来。
小翠本是伺候洛枫聿的,后来与洛枫桥一来二去勾搭上,被洛枫桥收了作侍妾,但洛枫聿还是一直叫她翠姐姐。
小翠进了院子直奔房门,一把将门推开,进屋去找洛枫桥。
洛枫聿在外面听到她说“受伤”,然后没过多久,洛枫桥就衣衫不整地跑了出来。两人都没看到洛枫聿,直接快步出了院子,洛枫聿不以为意,跟了出去。
前厅一人坐在椅子上,淡绿长裙和襦衫上血迹斑斑,手臂处已经红的通透。
洛枫桥跑过去,小心翼翼地那女子的袖子,检视伤处。洛枫聿走近一瞧,竟是柳絮,再看柳絮手臂的伤处,不由惊呼出声——臂上约五寸长的伤口血肉模糊,已然红透了衣衫。
一旁的小翠这才注意到洛枫聿,也是一声惊呼:“三少爷!你怎么来了!?”
“我我没事”洛枫聿第一次见到这样严重的伤,有些不知所措,“拿药,快拿药!翠姐姐!拿药啊!”
“可是少爷你——”
小翠还要说些什么,话说一半,却听洛枫桥一声怒吼——“还不快去!”
小翠没办法,匆匆去了,洛枫聿忙凑到柳絮身边,想帮点什么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血流的到处都是,看不清伤口深浅。柳絮脸色惨白,一手抓着自己受伤手臂的肩头,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最后用受伤的手拉着洛枫桥的袖子,说:“救我哥”然后就昏了过去。
她话一出口,洛枫聿的心跳停了一拍。
见柳絮昏倒,洛枫桥脸色更加惨白,不等小翠归来,抱着柳絮就往自己房间里跑,边跑边喊:“去叫人找太夫!”
话是喊给洛枫聿听的,洛枫聿片刻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出去喊人,起来时却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角,重重地跌在地上。他慌乱地爬起来,摸到自己靴子里别的短剑,顿时脑中只剩满是微笑的柳廷煜。
小翠拿着伤药赶回来,正看到洛枫聿摔倒。她忙把东西放在一旁,过去扶洛枫聿,洛枫聿眼中迷茫,见了她,只说:“快去找大夫,絮姐姐,絮姐姐”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小翠见地上零落的血迹,大概知道了发生什么事,又看洛枫聿这般反应,也顾不上多安慰他几句,提了裙角全无形象地跑出去找大夫。
柳絮一身是伤的独自出现,柳廷煜必然凶多吉少。
但亲耳听柳絮说“救我哥”这三个字时,洛枫聿发现自己难以承受。
她要洛枫桥就去柳廷煜,必然柳廷煜为了让她离开而与对方缠斗,恐怕她离开时,柳廷煜也已受伤,重伤。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画叶楼,并且已经对他们兄妹下此重手,断不会给柳廷煜活路;如果对方目的是柳絮,就更不会放过阻碍他们的柳廷煜,何况当时双方正在厮杀,打红了眼的人多半没有理智可言。
不管哪种角度,柳廷煜确实凶多吉少。
洛枫聿环顾四周,竟想不到有什么是自己能做的。
亲自救人?先不说能不能找到人在哪里,就是真让他碰上了,他那身功夫,能救得了人?
找人帮忙?找谁?他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多年,竟一个有权有势的朋友都没交到,亏他还是世家子弟!
那么就只剩下坐以待毙?洛枫聿下意识的咬起手指,恼恨自己无半分用处。
第十二回
柳絮伤重昏迷,不久便开始高烧,一连烧了四天,洛枫桥衣不解带在旁照顾,期间父母来了几次,他都当没看见,只一心一意的盯着柳絮,若他离开一时半会儿,都要洛枫聿替他盯着,好像只要他们兄弟看顾不到,柳絮就要被人带走了似的。
他的担心却不无道理。
洛枫聿路过前厅时习惯地放轻脚步,总能听到父母对话的一枝半截。柳絮到他们家第二天,洛枫聿就听母亲说,“这孩子留不得”、“送回画叶楼”、“顺天壁一事不能拖”云云。
洛枫聿也知道,柳絮受伤出现在家里那天,父亲亲自写了信,同意谢家堡的要求,让洛枫桥和谢晓棠,下月初七,完婚。
顺天壁成了谢晓棠嫁妆里的一块石头,由谢家堡命人代洛家将东西送到京城。谢家堡堡主说,帮亲家送东西义不容辞,但出了西河就不是我谢家堡的势力范围,途中的任何闪失,未可知。
这未可知的意思,无非是告诉洛家:不要轻举妄动,乖乖准备成亲就是。
洛枫聿听到下人们忿忿地议论此事时,也觉得洛家此次被羞辱的够可以,他是洛家人,还是洛家三少爷,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坚信,父母,特别是母亲,也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有了这次事端,洛家从此行事必定倍加小心,不会轻易再给人钻空子,而谢家堡欺人之甚,谢晓棠一人嫁过来,洛家上下会给她好脸色看?谢家堡堡主应该是个聪明的人,怎么却做如此糊涂的事?
洛枫聿摇摇头,他心里装的都是柳廷煜的安危,无暇过多关注谢家的逼婚,只想了想,又开始担心起至今仍下落不明的柳廷煜。
到第五天,柳絮终于醒来,几乎要跟着去了的洛枫桥也终于有了点人色。
柳絮醒来就问柳廷煜在哪里,洛枫聿立刻要说什么,可在见了柳絮满是病容的面色后,张了张口,没说出来。却听洛枫桥淡淡地说:“你昏了好几天,楼里也没有廷煜的消息,都急得热锅蚂蚁似的,却也都束手无策。”
柳絮听了脸色更加惨白,本就虚弱的身体摇摇欲坠。洛枫聿心中怪兄长说话太直白,但也了解,若不说,只怕更让柳絮担心——但他就不能先编个谎话让柳絮安心吗?
“絮儿,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廷煜在哪里分别?”
洛枫桥不仅直白,连喘息的时间都没给出就开始问问题。洛枫聿一方面想劝他先让柳絮歇一下,一方面却更加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正矛盾着,柳絮说话了。
“我和哥哥接到家父病重的消息,一时着急,牵了两匹快马就跑了出去。出城不久,哥哥开始觉得不对,他说,若真是家父病重,怎么我们出来时,楼里的人都还不急不徐地做事,连在父亲身边待了七年的李叔也毫无反应?只怪我们当时走的太急,竟接到消息再没问其他人就径自走了。我们觉得不对,立刻打马回城,谁知还没转过身,就有一张大网罩了下来。哥哥反应的快,拉我跳马离开了大网,才没被罩住然后跳出三十多个人,把我们团团围住,哥哥和他们打了起来,他们功夫不高,但人太多,哥哥还要护我,一不小心就——就被砍伤了后背”
柳絮咬了咬嘴唇,额角冷汗低下,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楚,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后来我被划了一剑,哥哥焦急之下一连杀了他们七个人,那些人都气疯了,不再顾什么剑阵章法,一股脑儿的向哥哥冲过去,哥哥趁机把我抛离战圈,自己缠住那些人,让我先走。我知道我在那里只是累赘,于是拼命地跑回城我不敢回画叶楼,只好来找你却不想还是如此没用竟就这么昏了当时我们在官道上,我一路回城,却连一个行人都没看到,如今想来,不就是早有人设计好的吗”
说到这里,柳絮再忍不住,哭了起来。洛枫聿了解柳絮那种想帮忙又帮不上的心情,又想当时她还亲眼见着柳廷煜被砍,心境只怕更苦。
洛枫桥又问了柳絮些事情,才让柳絮睡下,态度之平淡,前后反差之大,让洛枫聿不禁怀疑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