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是路过的客人,要在我们这里借宿一宿。他叫”孙大娘笑着解释道,忽然想起还没问客人的名字,不由得看向凤轲。
“怀仞。司徒怀仞。”凤轲微笑着,解释了一句。他的眼睛却一直望着门边,那里,那名单薄的公子安静地站着,眼中隐藏着奇异的不安和激动,也正一声不响地看着他。
“来,我替你们介绍一下,”见他们如此,孙大娘连忙热心地介绍,“司徒先生,这位是苏公子,与当年的那位苏翎将军同姓呢”
大娘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可两人并不曾听进她说了些什么。时隔十四年之后的再度重逢就像做梦一样,良久,是凤轲先笑了笑,低声道:“终于又见面了。”
“原来,你们认识?”大娘停止了唠叨,有些惊异地望着他们。
“不错,我们已经认识许多年了。”凤轲微笑着,转头对大娘说道。
苏翎安静地望着他,忽然,却一低头,转身走了出去。凤轲来不及向大娘解释,随着追了出去。他看见苏翎停在一株盛开的凤凰花树前,如雪的衣襟在晚风中轻轻飘扬。
“翎”他唤了他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翎的身子一直背对着他,纤长的手指抓在凤凰花树上,微微地颤抖。
“我曾在小蹊的灵位前问卦,他告诉我一直往南方走于是我来了,遇到了你。翎,可以原谅我吗?”凤轲上前几步,压抑住内心的思念和激动,低声地问。
苏翎久久没有说话,其实,这些年来,他又何尝不想念他?当时光把一切伤口慢慢冲淡,只有思念越发浓烈。直到浪迹海角天涯之后,苏翎才发现,自己竟是忘不了他的。
那个人,那个爱他至深又伤他至深的人。
苏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以怎样的表情面对他,直到凤轲用双手环住他的腰,他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熟悉的感觉和气息。终于又回到那个怀抱。苏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怀仞,我还能再相信你一次么?”
“翎,抱歉,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不过,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了翎,天可怜见,我终于找到你了。”
“重新相信一个人是需要很多勇气的,而我已经没有勇气了。”苏翎淡淡地说着,这样的话语让凤轲的心蓦然一沉。
“不过,”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手臂一紧,苏翎轻轻笑了笑,“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么?也许我会在哪一天,我会积聚满了勇气,重新开始相信你。”
“愿意,我当然愿意。”凤轲把头埋在苏翎的颈窝里,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他。
“我发誓,我再也不讳离开你,再也不会背叛你。我将永远留在你的身边,直到死亡降临”凤轲一字一字地说着,与苏翎一起抬头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星子。
那一瞬间,有流星从夜空中璀璨地划落了,凤轲的耳边响起苏翎的回应——
“但愿,如此。”
END
番外:烟冷蔷薇
唔,严格来说,这个不是番外,只是我刚才整理旧稿的时候随手翻出的大纲,很久以前写的了,关于小翎过去的一些事。想想正文里没有怎么提到过,埋在旧稿堆里发霉也挺可惜,于是放出来。
坑,慎入。
在相遇之前,他们都经历了太多。
——题记
他的母亲是秦淮歌姬,父亲是朝中大臣,两人在偶然邂逅中生下了他。
苏翎生命中的最初几年是在舞榭歌楼中度过的,随着母亲在水上漂泊,见惯了世间繁华,也见惯了人情冷暖。那时的苏翎也许就是有些沉默的。一个冷淡的孩子,静静地站在盛装妖娆的母亲身后,望着那些繁华,和繁华背后的糜烂与寂寞。
然后,他被父亲接回府去。
他的母亲也许是死了,也许是抛弃他从了良,谁知道呢。
父亲是王朝重要的官员,父亲的家族是王朝尊贵的世家门阀——那时候的苏家离帝座已然很近了,也许正因如此,才让昭明皇帝感到威胁,才有了后来铲除苏家的想法。
小小的苏翎从青楼红尘的泥泞里来到这里,来到这座等级森严的深宅大院。
父亲是个严厉的人,苛刻地督导他习武读书。姨娘们与兄弟姐妹们都厌恶他,嘲笑他是妓女的孩子。就连苏府的下人们,一开始对苏翎也不是很好。
只有那个沉默的少年,苏翎最年长的那位大哥,真心地护着苏翎,对他好。
那个名叫苏砚的少年是第一个使苏翎打开心门的人。他教导苏翎做人的道理,不让别人欺负苏翎,告诉苏翎要如何去爱。爱自己,爱自己的家族,爱这个纷繁复杂的人世间。
那时的苏翎隐忍而寂寞。
然而,苏翎一直是高傲的。一种仿佛铭刻在骨髓里的、与生俱来的高傲。
他用沉默的冰和高傲的刺来保护自己脆弱的心灵。
一个隐忍、寂寞、自卑又自傲的孩子。
如果不是有大哥苏砚,也许,他就连内心深处最后的一点爱和善良,也无法被唤回了。
九岁那年,昭明帝。
昭明帝是苏翎生命中的一道坎,一道真正的坎。
与这个比起来,以前的那些磨难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昭明帝第一次见到苏翎时,就被这个小小的孩子所吸引,于是宠着他,护着他,直到孩子渐渐长大。那个英武的皇帝一直是小小孩子心中的信仰,那种情感纯粹无瑕——而那段时光则是两人最美好的黄金时光。没有猜忌,没有阴谋。亦父亦子,亦师亦友。
对于苏翎来说,也许还有点爱慕与依恋。
那时的苏翎优雅而美丽,看人的眼光中带着淡淡高傲。
年轻的,漂亮的,白鹰。
直到战火纷飞席卷而来。
燕国皇帝御驾亲征,冰国军队节节败退。昭明皇帝无奈,也将率领军队亲征。
皇帝亲征,惟恐京城不稳。何况那时的苏家已是大族世家。临行之前,他下旨斩杀了苏氏家族的一名大臣,同时命令苏氏家族的族长——苏翎的父亲,随着军队一起出征。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年方十四的苏翎。年轻的苏翎已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可他总想着,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地去做,昭明陛下总会明白。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少年拥有如此卓越的军事才华。
白鹰的名号在战场上响了起来,苏翎只想做得更好,为了荣耀,也为了昭明。
可他太天真了,天真到没有发觉昭明看他的目光渐渐变了起来。那时的苏翎只知道皇帝对苏家不满,可他不知道,这种不满正是来自苏家的实力与势力——太过耀眼的家族。
天地不容。
苏翎的父亲是死在战场上的。
那时,昭明陛下已然手刃燕国君王,战争结束在即。
苏翎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一生戎马战功无数的父亲会在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死在一场规模不大的遭遇战里。关于这些,他花了三年时间慢慢地想。
那三年时间,他被昭明留在边关镇守沙场。
那三年时间里,他成了北方冰天雪地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将。
那时的苏翎十七岁。他没有如昭明当年希望的那样,战死在这片沙场上。
他被昭明陛下调回。回到韶京,被剥夺了大半兵权,却受封将军。
那时的他已然想明白了那些年少时候不明白的事情。那些猜忌、阴谋与暗杀。
他跪在皇宫森冷的地面上,望着昭明,道,陛下,让微臣为您奏一曲罢。
一曲《朝凤》,一曲《丹心》。
昭明久久地望着他,然后微微地笑,道,好孩子。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小心翼翼地带着面具做人,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偶尔会醉倒在地,偶尔,会抱住大哥哭着追问,为什么,为什么。
这之后的整整三年里,他安静沉默如同一朵寂寞的花。
然而苏家的势力依旧是有的,也不知是苏翎下意识地维护着什么,还是那个权势熏天的苏家原本就是百足之虫,总之,朝中官员们对苏家依旧有几分忌惮,当今天子更是如此。
20岁那年,命运将他们推上了悬崖。
昭明帝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说是要铲除苏家,幸亏深宫中的姑母冒死报信,苏翎和他的族人才免除了被灭门的危险——那个美丽的将军已经学会了先下手为强,挑拨昭明帝与太子自相残杀,当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之时,天下已经掌握在苏家手中。
苏翎扶立了一个10岁的孩子继承皇位,同时自封监国,成为皇朝实际的掌权者。
那时的苏翎已经快要学会在血腥中从容微笑了。
虽然,偶尔,也会流泪。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苏翎独自一人去了酒楼,喝醉了,从酒楼出来,长期的劳累和紧张情绪使他旧病复发,昏倒在路边。那个雨夜,一名穿着精致的男子来到他的身边,俯身将他抱起。
那时的苏翎和凤轲都不知道,命运的轨迹已经开始交错,从今以后,两人的生命将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生死之劫
凤轲注意苏翎已经好久了。
凤轲是燕国的大皇子,六年前,当他的父皇被昭明帝斩杀在战场上时,凤轲曾经装扮成平民,去边境查看那个杀死他父皇的男人。可惜,他赶到的时候昭明帝已经回京,只有一名年方十四岁的少年被留了下来。那名少年有着一双清澈冷漠的眸子,骑马的样子美丽而张扬,就像一只高傲的白鹰。那天的凤轲混在流民里,不知怎么却挡了苏翎的道。那天的苏翎脾气也不好,一扬手,鞭子就抽下来。凤轲不敢抵抗,硬生生地受了他一鞭,这是他第一次尝到鞭子的滋味,他从此就记住了他。
苏翎,一个美丽又冷傲的名字。
凤轲不喜欢继承皇位,天性喜欢流浪的他在父皇死后,把皇位让给了他的弟弟。可他在宗庙发了誓,今生今世,一定要协助弟弟夺取天下,并替父皇报仇,否则绝对不能得到自由。
他潜伏在冰国皇都韶京,暗中挑拨昭明帝与苏家的关系,终于,双方决裂,苏翎战胜了昭明。
那一夜的凤轲祭拜了父皇的在天之灵,乘雨归来之时,就看到了昏迷在街上的苏翎。
他把苏翎抱回自己的住所,细心地替他疗伤。
他对苏翎说自己是做军火和情报生意的,苏翎信了,在随后的几年里,两人在私底下就有了无数次生意往来。同时,在有意无意的接触中,凤轲渐渐被苏翎的美丽冷傲与寂寞所吸引。
一个如此特别的人。
凤轲在心中对自己苦笑,他克制着自己不要继续接近他,然而,在那个夏天的午后,当他见到躺在藤椅上小憩的苏翎时,还是忍不住抚摩上他的脸颊。苏翎睁开眼来,望着他。凤轲微微苦笑一下,想把手抽开,却被苏翎轻轻握住。后来的事是如此顺理成章,又是如此鬼使神差。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动着,让这两人走到一起。
苏翎喜欢冒险,喜欢用自己的力量掌控那些暗潮汹涌的危险时局,每每这时,凤轲就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看得久了,凤轲渐渐发现苏翎的意图。他猜想苏翎是想把沧雅培养成明君,然后通过这种方式来自我毁灭——自古以来,明君与权臣的故事他已听得太多。凤轲有些恐惧,没来由的。
他拥抱苏翎的时候就像要把苏翎嵌入自己的生命里,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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