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牙咬暗恨,可这明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躬身将那人送出了巷口,才转身气鼓鼓的‘呸’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更是有晴转阴冷得直透心底,好在此刻巷子里无人走动。真要是让谁瞧了去,还不得吓个踉跄,这眼神少说也有刽子手三成的功力!
回转自家院中,还不停的直嘀咕这阁老府上的幕僚。却是这般地小家子气,可见自己这回求来的差事,最后只怕也捞不到多少,顶多也就是个辛苦银子罢了。想到这里,他已是满肚子的埋怨,自家姐夫也真是个没眼力劲,怎么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拦在手里。
这头管这头闷声报怨,那边匆忙回府的师爷,却是不曾耽搁,直奔书房回禀这几日的确实消息。而此刻悄悄入京的卢临渊一行。也已被悄无声息的安排在了外城那片客栈之中。
“亏得当年营建时。听了二表弟之言刻意修成了这般独门独户的院落格局。若非如此,哪日想有个安静的地界暂借至亲好友,也不免有些为难。”
本来这最靠河岸旁的一溜。二进布局的中等宅院,便是专为那些带了女眷的大户人家准备的。无论是内设的门房也好,还是内外两进中的都设了厨房、书斋等等细微之处,都让那些曾经在此入住的客人颇为满意。
听说卢临渊一家悄悄入京,早在前日就已是让人重新再了些应景的摆设,才放心安置了他们一家暂时住下。此时看着自家娘子挽着表弟媳去了内院,才与卢临渊外书房中对面坐下,将他们离京这些时日来的重大事件,娓娓道来。
虽说另一边已让自家管事,驾车请了卢府的大爷来此相商。回头他兄弟二人见面,自然也会说起这林林总总,可毕竟那位是有差事在身的官场中人,京城中的其余变化,只怕是知之甚少。
事实也正是如此,待卢家这位表舅兄到来之后,听到姚宏远口中所提,也是莫名一怔:“果然这京城中商户们的细微之变,却是我等每日只着眼朝中大事的官场中人,鲜有察觉的。”听了这话一旁的姚宏远已是缓缓颔首,而这旁的卢临渊却是暗自摇了摇头,还是我家这位哥哥还不曾掌过有关庶务之事,才不明白其中的关联所在。
好在自家如今有了这片三成的股份,迟早他也会辨出这其中的关联轻重来,倒是不及于一时之差。沉吟片刻,才转而问起近日府中之事来:“那日过后,严阁老家可有人暗中前来打探?”
只见那旁主座上卢临岩,已是难得的冷笑一声:“怎么没有,每日站了两三个轿夫、小厮佯装路过,居然还轮换着班次,可见那方还是未曾死心啊!想必是得知父亲病倒,更会肆无忌惮,狂妄行事。”
“他们知道躲躲藏藏想必还是有所顾忌,倘若真有心张狂,只怕也不会如此安静!”说到此处,又抬头看了一眼内城的方向:“大哥送来的方子小弟仔细看过了,老爷、夫人都无大碍,母亲那里也只需多静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想到双亲就在眼前,却碍于那严家的耳目时刻盯着,不便前去问安就是一阵苦恼。知道胞弟心思,不免出言安慰起来:“知道你们一家平安归来,双亲已是欢喜了许久,且不说你那个应对之策,还真是来得及时,此刻父亲还在庆幸自己因病躲过了一劫!”
“躲过了一劫!”自家兄长这看似随口之言,却让这旁的卢临渊心中警铃大作:“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哥又何出劫难一说?”
那旁已忍不住长叹一声:“这还要从源州的灾民逃荒说起,秋收在即那处却一连下了十余天的暴雨,眼见着一年的收成打了水漂,就有那农户顶着风雨抢收粮食,却不想衙门的主官也是新入官场的,只怕身边也无那专懂农桑的经年老人跟着,所以只顾了眼见所在,却忘了那顶顶要紧之处。”
止不住又望了一眼京郊的方向:“紧接着暴雨而至的便是漫过河堤的洪水,一连冲毁了三十多的村寨,死伤百姓只怕有千余之数,因此失了家园的,也唯有逃荒各地只求活命。倘若父亲近几日刚好病倒在床,必得接手此桩,而今那位领了差事的大人,只怕也是南觅良策叫苦连天,才对!”
要说卢侍郎这一病到底是因为自家女儿,被他皇家公主一事牵累而亡的,所以源州那桩却是乌有言官弹劾,也在情理之中。再加之如今时局不明,更无人愿意做那出头之人。
即便那与卢家有些隔阂的严阁老,也不曾拿着此事不放,便是可见一斑了。其余之人只怕更是想着如何自保,哪里闲暇多管一二。这等时刻,也唯有明哲保身才是最为要紧,更何况那源州所在还有一位藩王不肯交怀封地,只怕就是有心立功之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家的实力,才敢参与其中的。
两人听着卢临岩所述,怎会不知其中的深浅,饶是一旁不曾入仕的姚宏远,亦是有几分感叹:“按理说出了这般的大事,为何我们在京城却是半点风声都不曾听闻,而且还是。”才要往下,却已停了下来,如今朝中是何等情形,宫中那位已有多少日子不曾上朝理政了,就连自己这不为官做宰的人都已能说上一段,更何况那些本就在朝堂之上的大人们?
想到关键之处,不禁已是一脸紧张地回望而去。只见那旁的卢临岩却是苦笑摆手:“我人在翰林任一小小的七品之职,若不是父亲任了户部侍郎,又如何得知这其中的要害所在。”低头吃了两口茶,神情也是为之一暗。
“说来也是小弟那桩连累了哥哥,若非。”却被卢临岩当即拦到:“这本就是他严家师徒仗势欺人之过,与二弟你什么相干,再则说了我家本就是世代纯臣,与他严家那般也已是泾渭分明了。”
兄长之意,卢临渊自是再明白不过,眼下那严家已非比往日,插手了党争一事,便从此与自家这般的纯臣截然不同了。无论是他日得胜也好,还是就此惨败也罢,都将不复当年了。
转而一思量,却已猛然抬头看向自家兄长:“即便自从我们家再无人入阁,也难保他家来日必定鼎盛!有道是盛极必衰,也是太过寻常之事,更何况当日那桩他师徒二人,几乎将新近落户京中的商户们都结了冤仇。”含笑示意了一眼姚宏远,只见他同样也是一脸的狡黠。
果然见了这般地情形,卢临岩也不禁低声问讯起来:“这又是如何一说,二弟你又暗中寻到应对之策?”
“凭一家之力,固然撼动他不得,然集众家所能,却未必不能办到!”示意自家兄长附耳过来,将原定之计一一道来。正待那位兴而击掌接了一声:“妙,这般润物细无声,又何愁他日撼动不得!”
那旁姚宏远正欲唤了门口守护之人,前头酒楼送了饭菜过来,却听得外头长随低声回禀一句:“宫里刚才传了消息出来,只怕就要有大事发生。”
三人互望了一眼,已将门外之人唤入屋内仔细问话:“可知是何等大事,这一消息又是由何人口中获悉。”等那长随细细将消息得来尽数道了明白,屋内瞬间静得出奇,落针可闻。
“皇上已是弥留之际,只怕这宫中必是风雨欲来,朝中官员亦是辗转反侧,不得寐。只不知那人此刻四处传播消息,又以欲何为?”
才刚喃喃低语一句,不觉重又抬头与自家胞弟对视一眼,居然异口同声道:“萧墙之祸!”
☆、第三百二十九章 急风骤雨(下章)
兄弟俩这旁面面相觑,另一旁的姚宏远面上也是震惊不已!原说田家已随着后宫的那位陨落了,那位所出的皇子即便会半点后援全无,至少也断了两条胳膊,怎么还敢贸然与东宫那位较劲?
三分不解,余下七分却是莫名震惊,别看他身不在官场,可好歹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对于近些日子京中的变化,也是时刻关心着,又因卢临渊的暗中嘱咐,较之往日来越发上心许多。
之前虽觉宫中那位时日无多,却不曾想过而今一场夺嫡大戏,就在眼前。不觉嘴中泛苦,才要开口询问如何应对,这旁卢临渊已是先他一步,正色向胞兄提议道:“刚巧我家父亲病了,而起因又是外族内乱一事,此刻索性闭门谢客,在家养病也是情有可原。”
见上首之人虽是略略点了点头,眼眉间却掩饰不住一丝无奈之色来,反手指了指自己低声道:“大哥若是还觉不妥,那弟弟今日也学一回坐堂的大夫,与父亲开一剂汤药,便好!”
不待那旁两人一脸茫然地望向过来,已是径直起身到了临窗的书案旁,翻开书卷誊写了起来。见他这般作派,表郎舅俩皆是不明就里双双摇头,再等这旁拿起方子轻轻吹干了墨迹,顺手交到自家胞兄手中,才胸有成竹的莞尔一笑:“只要不是再请了名医来家中诊脉,任旁人如何查证,也必是一无所有。”
继而才抬头看了一眼,书案上的那本旧卷:“你们也都知道我这身子骨。经历了这许多年的调养已是再无大碍了,虽说有那方外的高人指点了一副良药,我自己也因此看起了医书典籍。”
听到此处,那旁两人自然有些吃惊。不过再转念一想,也都点头释怀。任谁这般久病不愈,又因此断了仕途之路,终有几分不甘。与其长吁短叹,倒不如打起自己用些心思,即便不能与正经的坐堂大夫那般,至少也能懂得些养生之道。
见两人微微一怔后,却又点了点头,卢临渊才接续说道:“虽不曾正经学过,可这典籍上对症下药的方子却是不少。如今比照着父亲的病因。再寻出个。”
此刻那旁的卢临岩算是听出了话中之意。脱口而出:“父亲到底有些春秋了,又听闻宫里传出的消息,病情忽然急转直下。也是再寻常不过的。”认真叠起了手中的方子,又是目光闪闪道:“如今太医院想必已是无暇理会其余小事,即便是那京城各大药堂的名医,只怕也有要事在身!”
这头兄弟俩默契十足,另一旁的姚宏远也是反应不慢,连连附和道:“必是这般的,今年入冬以来已是连着下了两场雪,即便是个好人也有些抗不住,何况姑丈那般病体未愈,更需时时小心。”
“指不定明日起。朝中不少老臣也该闻讯‘病倒’咯!”最后听得卢临渊老神在在地补上了一句,点睛之笔更让在坐两人,颔首连连。
本来这数月来宫中诸事,就透着一股阴谋味道,再联想到田贵妃的突然暴毙,已令许多人不免有些坐立不安。继而田家的陨落,更将原本就已是一滩浑水的朝野,更是搅得明暗难辨。而今宫内皇上弥留的消息,又被人刻意传扬出来,只怕更一场腥风血雨,就在眼前!
卢家这般的纯臣自是退避三尺,唯恐被这场风暴所累,而今日将姚宏远寻来,卢临渊也是早有决断。舅舅家固然也有准备,也不及自家父亲更显贵,然而却是乌有合宜的借口避过,只怕也正与家中几位表兄暗暗商议。
刚才那宫中消息传来,虽有些意外,却也早在众人意料之中,只是紧随田贵妃病故,也不免有些措手不及。
“看来不待年节将至,那高高在上的位子已是有了新主!”深深看了一眼宫阙那方,坐在最上首的卢临岩已是转而看向,另一旁的姚宏远:“舅舅家中可有应对之策,我家几位表兄弟又是如何说道?”
“此事来的突然,即便早先寻些应对之法,明日却是。”姚宏远也是直言不讳。实则早在卢临渊托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