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定神,压住心中惊疑,忙又作势浅尝了一口,不觉已被口中特有的桂花香与酒酿之美,所深深吸引了过去。这是原说这酒酿元宵也并非何等稀罕之物,即便没有酒楼中那般入味,自家府中的厨娘也算是拿得出手。
只是今日这加入花香的滋味,自己还是头一回尝,不免是惊喜在胸暗道一声‘更是香得醉人!’。再也顾不得仔细端详手中的食具,已然一门心思的细品了起来。
正待她动作逐渐加快之际,却听身旁的相公不禁低呼一声:“二弟你们这酒酿元宵里,莫不是还内有乾坤不成?”说着已是整个将其口中言及的那枚乾坤,顺手舀出了碗中,但看清何物后更是连连摇头轻笑了两声。
那旁的卢临渊已是颔首应道:“兄长与大嫂赶了许久的路途,想必为了能尽早到达,定是不曾好生饮食,所以特意让人加入了鸡蛋两枚添补些才是。”
听得二叔之言,本还以为惟有这新加入的花香特别外,便再无二致了。如今听得兄弟俩这般一提,不自觉也已顺着自己的碗壁内侧寻摸了起来,还真是同样两枚能清晰可见,被包裹在那层半透明状,细滑柔嫩的蛋白之下,便是其内的饱满色泽。
待等四人用罢了点心,各自回屋后,这旁的大奶奶魏氏,才愣神低问道:“相公可是觉出他二房,不但是未受那妖孽余威波及,瞧着反倒是活得颇有滋味!”
“怎么娘子你也瞧出不同来了?”
“哪能不留意哦!”边言语着,已是拿过一旁桌面上的茶碗,作比了起来:“刚才妾身可是仔细瞧了又瞧。旁的不提,单是咱们桌上四人的碗碟样式,便都有所不同的。”
不等这旁大奶奶说完,已是抬头深深看了一眼,对方手中高高举起的茶碗,不免已是一惊:“哦,方才我只瞧着那碗碟很是别致,倒是与平日里所用‘三才碗’很是相似,只是旁人家用来吃茶,他们家到好却是用以盛放羹汤吃食罢了。”
收起手中的折扇,更是浅笑道:“你别说,就是那茶船上多出那片为摆放调羹,而特意比照其性的所在,倒是不乏用心之极。摆放一旁不单之人很是取用便利,也不至于污了桌面。有趣,有趣。”
忙又细细问了自家娘子,四人碗边之上的细节之处,才又转入正题说道了起来。刚才见其一句‘有趣,有趣’,这旁的大奶奶便知自家这位夫君的痴病有犯了。若是不将自己所获一一告知,定然不能转了话题,再另议旁事。
所以,也是顺着他的追问,一五一十是事无巨细的娓娓道来。
此刻听到终于转了话题,便已是迫不及待的问道起来:“如今这般看来,那别院的糟心事,怕已是不攻自破了吧?”
却见身边的丈夫,缓缓摇了摇头:“尚不敢妄下断言,刚才娘子不是也听得分明,那请来的高僧需得明日才开始法事。如今是到来之人,也没有一人敢在别院靠近三分,就此断言桩诡异之事已除,却不免草率了!”
这句顺口接下,更是压低了三分嗓音,抬眼朝院门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娘子进门之时,可曾瞧见那大门之上所挂何物?”
听得他这般有意一提,不免心头猛得一跳,莫不是什么辟邪的法器不成,还是顺着那旁半掩的窗户,外面的夜色更是黑得直透人心底深处,哪里还敢多思量一分。忙不迭已是慌乱摇头拦道:“时辰也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安寝才是,万事也不急于一时,待明日醒转过来,咱们再议不迟!”
更是不等这旁应她,也不唤了丫鬟来服侍,已是手脚麻利的脱了外裳,滑入锦被之中。这旁的卢临岩哪得见过自家娘子这般模样,不禁好笑一声,才顺势也自己解了衣衫,吹熄了一旁的灯台。
只觉身旁之人是紧紧挨了过来,才觉出这魏氏究竟是怎么了。原来是被自己方才所言,惊着了。到底是妇道人家,未免也太过胆小!
就在这头大房夫妻俩,说道起今晚种种时,另一旁东厢房内,特意让出了正屋,与兄长两口子居住的卢家二房夫妻俩,也未曾就此入眠。只不过,为防新进到来的一行人,有丝毫的察觉,便在刚才各自回房之后,便早早熄了灯,靠坐在床头商议起对策来了。
“你说这又是唱的那一出啊?老爷是分明说定了,由我一手协助着几位族中长老,将法事顺利办了。再将随后祭祖事宜,也一并妥善完毕后,待等事态渐渐平息之时,返回毅州方才使得。”
忙在黑暗中,抬手指向了正屋,苦笑一声道:“如今倒好,才刚有了起色,随着他们这突然的连夜到访,咱们是屋子也被占了去。连带着明日这法事一桩,底下众人究竟又该听哪个的安排哦?”
轻摇了摇头,不禁附和一句:“想来还是因此前,这半月多来不曾有一丝的怪异之处传入府中,才使得他们就此放大了胆子,所以才有了今晚这么一出。”
被身边的叶氏如此一提,不免提高了三分声音:“怎么是特意来喧宾夺主的不成!”
“既能在老爷面前是个良机,又能就此得了族中长辈们的赏识,无论换了哪个都得争破了脑袋,往这边来噢!更何况,先前他们以为的妖孽作祟之事,显然也已是平静了下来,哪里还有旁的可顾虑?”
“是啊也怪我们太过宽心了,怎么就没料到这一层,眼下这个现成的便宜是被他们占定了!”不觉已是重重叹了一句。
再听身旁二奶奶亦是低声应道:“在旁人眼中,若非别院之中出了岔子,每年的祭祖大事又怎会落到咱们二房身上。即便老爷身在京中分身无术,也定然是他长房嫡子代为前来才是。”顿了一顿,才又接着提醒道:“所以在他们大房眼中,既然别院在无怪事发生,那这祭祖之事,理应由他们大房接手主理才是!”
闻听她此番之言后,即便是再多委屈,也唯有低头认命的份。本来夫妻俩还想着,借此之机顺利将两桩要事办妥之后,老爷、太太面前自当是信任倍增。
如此一来,往后自家两口子再往返四合小住一段,自然而然就顺理成章之事。眼下被大房突然而至,打乱了一切,难免是满腹的委屈却又投诉无门,怎不叫人倍感无力!
☆、第六十七章有备而来(上)
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正屋这两位昨日才刚住下的,转过天来一大清早,便全然不同于昨晚到来的矜持。此刻正屋里的大丫鬟,正架势十足的指挥着院中的下人们,调整着院内的一切摆放。
“这是做什么?”一旁二等丫鬟麦冬是哪里瞧见过,这等的作派的大丫鬟,不禁小心撤了撤身旁蔺兰姐姐的衣袖,低声问道一声。
“现在咱们只管瞧着便罢,晚些主子们自有说道。”看似一脸波澜不惊的转身,朝她使了眼色后,两人才一前一后往厨房去。
却不知,此刻厨房里也是一片混乱景象!这旁是两个由镇上临时雇来帮忙的厨娘,皆是一脸的无奈之色,靠墙愣愣并立一旁,不敢多发一言。那头专司浆洗时蔬的老婆子一人,也是满脸不敢置信地顺着来往期间的几个生面孔,瞪大了眼睛不停的打量着。
也惟有每日帮着浆洗衣衫的母女俩,已是聪明的避开了这一混乱的情形,早以手脚麻利的抱着家伙什出了院门,直奔向巷尾的井台边接着忙活去了。
见了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蔺兰,正往这边来,两个厨娘哪里还憋得住,忙不迭已是三步并作两步,并肩赶了上前。
“蔺姑娘,这是究竟是怎么个说道?”
“可不就是,一进门也不叫咱们姐俩说话,直接就给撵了一旁呆着。好好的家伙什也都给翻了遍,二奶奶新订回来的碗碟,更是被打包了齐整,直接让人送了去‘正屋’哪!”说着已是小心翼翼地瞟了那旁领头的一眼。暗示大丫鬟蔺兰,就是那妈妈指挥着余下几个干的。
说完更是凑近了一步,附耳道:“亏得另一套更好的,前两日叫人借了去使,才没跟着遭了殃。”提到这桩,不免又来回张望了两眼,才敢继续问道一句:“姑娘可是想妥了,要不趁着这会儿给那家捎个口信去,莫要着急还回来才好!”
此句一提,即便是面色平静的蔺兰也已一愣,不错!瞧大房这般的架势,若叫他们知晓了主子手里还另一套更好的,怕是不会就此罢手才对。与其眼睁睁看着被他们收拢了去,倒不如先防上一手,也不枉主子们花费的心血。
这院里,旁人委实不晓这两套异常别致的食具,究竟是出自哪家之手,又是何人绘制了。可这旁两个内院的丫鬟,却是亲眼得见过二奶奶所绘制的原稿。当即拉过身边的麦冬是一阵耳语,听得蔺兰姐姐所言后,哪里还有迟疑,已是重重点头,便在这旁几人的掩饰下,悄悄出了院外。
“既然她们尚未收拾完,你们也索性寻个地界歇上一会子,也免得打搅正经办差之人!”转而又使了眼色与一旁的厨娘、婆子们,才复又往东厢里去。
领命结伴往门房那边挪步的几人,也是不禁暗笑着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前后离了厨房去。刚才被无辜夺了差事,不敢作声的几人此刻倒是壮着胆子,聊的正欢。
“你说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旁被问及的厨娘,也是一头的雾水:“只晓得是卢二爷家中的兄嫂,赶夜路才这院子里落的脚,可瞧着倒似这院的主人家一般。”
“可不就是,咱们厨房了里还算好的。刚才那急忙躲了出去的母女俩,可是瞧得分明,卢二爷两口子连夜就把正屋腾出来。”忙又探头墙边张望了两眼后,才压着嗓子告诉道:“这会子,连院子里的摆设也全都被调了个呢!”
“还有这般的就算是兄嫂也不蛮横成这样吧?”使劲摇了摇头,大吃一惊道。
那旁的厨娘更是禁不住,追问一句:“刚来这家帮村那会儿,就听说原就是城中的大户人家,为祭祖一事暂住两月罢了。可也不曾听说还另外有人要来,你说往后这院子里究竟是哪个做主啊?”抬手比了比在场三人,忙又抬头朝内院方向望去。
这旁的两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对啊!往后到底是听谁的才好呀?本就都是冲着这家给的工钱高过别家,再加之又是人口简单的很,就是管事、大丫鬟们也比旁人家来的和善。可眼下这情形,却让这几人皆是心里直打鼓。
嘴上虽是不提,但由各自的眼神中,早已有了答案。皆是同样心思,怕是往后这小院里就不能太平咯!但高出别人家那半成工钱,却又不想旁落,所以一时的犹豫不决,也是显而易见的。
殊不知那头正屋内,主仆俩正商议着重新寻了人手来,好将原本这院里临时雇来的那些,一并都换了才是。
“大奶奶且安心屋里歇着,奴婢这就让小丫鬟往牙行一回,想来用不得两日,便能办得妥妥当当!”说着更是瞥了一眼,东厢之处哂笑一句道:“也好叫府里的太太晓得,这等当家做主的事,到底还是主子您最是擅长!”
闻言果然含笑,又打量了一眼那旁案上的箱笼,略露得意的吩咐一句道:“那事你且放一放,过了晌午再去不迟。只这一桩最是要紧的很,还需立马遣了妥当之人,小心送了回府才是!”
不用多问,那丫鬟自是晓得主子口中的紧要之事,便是此前在这院子里收罗来的那套别致的食具。若将此事办妥,只怕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