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贺夫人沉了脸,她慌忙改口:“啊,是大事,不过念她们初犯,而且她俩只是打杂的,没人教过她们这些在院子里伺候的规矩,可以给她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是?”
贺夫人神色不动,知遥却有些冒汗。她一时也想不到说什么,记起方嬷嬷的话,就问朱玲:“方才你去给夏姨娘抓药去了?”
朱玲见三姑娘为她们二人说话,心知这是她们最后的机会,忙恭敬回道:“回姑娘,奴婢当时在给琼芳院里给花施肥。”
“那怎的夫人叫你来问话,你都不来?”
“琼芳院的姐姐们拦住了奴婢问这施肥的窍门不让奴婢离开,不过当时奴婢看到了含蕊姐姐在朝奴婢招手,就知道菁园这边找奴婢,寻了个空赶紧跑来,可还是晚了。”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有她俩的声音,在贺夫人的注视下,知遥也有些紧张,边听边想,问道:“朱玲,你会侍弄花草是不是?”
朱玲提起她刚才在琼芳院里给花施肥,希望是会摆弄花的。
朱玲磕了个头,说道:“奴婢会的,而且奴婢还会针线,也识字。”
“那你呢?”她问金月。
“回姑娘,奴婢也识字,会泡茶,针线也还拿得出手,灶上的事情也懂一些。”
知遥听了暗地里伤心,两个小丫鬟都识字,自己这个主子却大字都不识一个,就这点来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揭穿。
不行,她得找机会好好学学。
见贺夫人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遥慢慢问道:“母亲,您看,她俩懂的东西可不少,我那院子如今正好缺人,要不,罚她们去朱桐苑里当差?让她们管厨房不,伺候笔墨嗯要不就让她们扫扫院子养养花?”
她挨个试过去,却见贺夫人神色越来越凝重,不由得声音越来越低,拿不准该怎么办了。
贺夫人听了她的话则是决定要让罗嬷嬷有空的时候提点提点知遥,两个还不知道脾性如何的小姑娘,就想贸然放到自己院子里,也太没心机了。
不过,看这两个小丫头,金月跪在院子里那么久都没有乱动也没有乱看,是个能稳得住的,而那朱玲,则懂得菁园的事情远比琼芳院重要,不惜得罪了琼芳院的人赶来这儿挨罚,是个机灵的。
两个孩子倒也不错。
不过,她们说自己识字——
唤过罗嬷嬷,贺夫人轻声问道:“听说府里几个月前来了些小丫头,是官奴?”
罗嬷嬷俯身在贺夫人耳边低语几句。
贺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凌厉,随即散去,当下就说道:“既然姑娘为你们求情,那这二十板子就免了,罚去你们三个月例钱便罢。以后跟了姑娘,你们要好好做事。”
两个小丫头面露欣喜,磕头说道:“奴婢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姑娘。”
“嗯,你们就先在朱桐苑负责打扫院子和种花吧,那里的花草很久没人侍弄,也是需要打理打理了。”
知遥舒了口气,也很叹息。
会识字的丫鬟居然只能扫院子,太浪费了。
“遥儿,你给她们赐个名字吧。”
“啊?”知遥无奈了,环顾了下四周,看到院中几盆兰草,说道:“兰月和兰灵?”
贺夫人根本就没想过反对,随便知遥取什么名字都好,只要不是太粗俗的。
兰月、兰灵,也就是原本的金月、朱玲,便磕头谢过夫人和三姑娘,被罗嬷嬷带下去交代规矩了。
眼看着人要被带走,知遥忙说道:“要不,就让方嬷嬷教教她们好了,刚巧也在我院子里不是?”
贺夫人想想,也好,就答应了。
知遥路上低声问两个新得的小丫鬟:“昨天你们送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里面掉出来个砚台?”
两人齐齐说没有。
兰灵还笑道:“那箱奁结实着呢,不容易掉东西出来的。”
“那你们昨天送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兰灵摇头说道:“没有,就半路的时候,安园的薇儿姐姐来问上次兰月做的那点心怎么弄,兰月说了半天,薇儿姐姐也没听明白,可那点心急着做给老夫人,就把兰月叫走了。”
“再没其他人了?”
“没了。”
“兰灵,”兰月蹙着眉说道:“我和薇儿走出一段路的时候,听到你叫了声,不是说把姑娘的箱奁打翻了么?你还让我先走,说你一个人能收拾好。”
“嗯,是啊。不过也没掉地上几个东西,我都捡起来了,还在周围看了好几圈呢,没瞧着有落下的,才送去的。”
秋荷这时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翻的?没抱稳?”
兰灵不服气道:“我哪会那么笨手笨脚的?是二公子的那只狗忽然窜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箱奁才掉到地上的。”
二公子贺行帆?夏姨娘的儿子?
知遥对这个庶出的弟弟有些印象,因为晚饭的时候,他就坐在知遥斜对面。
印象中他是个瘦瘦的男孩子,皮肤白净,虽然是贺知莹一母同胞的弟弟,却和沉静的姐姐不同,贺行帆的一双眼睛看似是低垂着的,可总喜欢往周围瞄来瞄去,闲不住,每当知遥不小心被他瞅上这么一眼,就有种噎了个半死的感觉,难受地不行,吐又吐不出来。
说起来这孩子长得还是不错的,眉清目秀,可知遥就是对他喜欢不起来,也就干脆无视他。今天见夏姨娘与贺夫人不和,知遥就更不想和他们琼芳院的人打交道了。
可既然那天大家都没见到砚去了哪儿,又有贺行帆的狗经过,东西就有可能在他手中,不去问问他又不甘心,知遥就吩咐兰月兰灵去朱桐苑找方嬷嬷,自己带着秋荷去琼芳院。
“姑娘,哪有您去找姨娘的道理?我吩咐人去琼芳院说声,让姨娘来见您。”秋荷说道。
“让她来见我?她不是说她病了么,咱们啊,去探病吧。”知遥心说,等她来见自己,还指不定哪天才能等到,那时候东西能怎么样了还难说呢。
秋荷却是有些担忧。
姑娘这次回来后好不容易与夫人亲近了些,虽说性情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可真怕见到夏姨娘后就又和从前似的
琼芳院里,夏姨娘正让丫鬟喂着吃西瓜,就有下人匆匆来禀说三姑娘来了,便命人将西瓜端下去,自己则慢悠悠坐了榻上歪着。
谁知不多时又有丫鬟来禀,说三姑娘去了二公子屋里找二公子,夏姨娘就有些生气,起身说道:“行帆不在,你们也不拦着?”
丫鬟将知遥带到贺行帆书房,知遥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熏香的浓重味道。说起来,味道不难闻,可不知道是不是浓度太高的问题,让人感觉过于甜腻。
坐在桌边,不觉又有另一种香味入鼻,搭眼看到桌上有几张素笺,她拿起来凑近了闻,才发现素笺上也熏了香。
她便面无表情地默默将素笺放下,转而坐到离桌子最远的椅子上。
“你呀,来了我这里,怎么也不去我屋里坐坐呢?和姨娘生分了吗?”
轻软的声音传来,一双柔荑揭开帘子,走进一位身材娇小的瘦弱美人,虽然年岁看起来起码有三十岁了,可是那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很容易让人产生怜爱的情绪,从而忽视她的年龄。
只是她那双眼睛美则美矣,眼神却飘忽,生生把柔弱的味道去了几分多了些风尘之感。
知遥感叹,贺行帆真不愧是她儿子,母子俩可真像。不过,倒是看不出这是贺知莹的亲娘,就气质来说也差太多了。
她原本是想问贺行帆的,既然贺行帆不在,她便同夏姨娘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夏姨娘拧起那两道好看的轻烟眉,柔声问道:“我可没见过姑娘的东西。不知道姑娘那端砚,是哪儿来的?”
看着知遥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中有了计较。
这三姑娘向来是个不爱读书识字的,认识的亲戚朋友没有人会送这个给她,还指不定她是哪儿弄来的呢。
当下决定,那砚就不还给她了,自己的帆儿读书好诗词好,那名贵的端砚给自己的乖儿子才配。面前这个小丫头,不过是占了个“嫡”字罢了,除了样貌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那东西还她也是浪费。
原本她见贺行帆莫名得了个端砚还感到惴惴不安,生怕拿的是贺行远的东西,藏到了自己屋里不敢摆出来,如今却打定主意一口咬定没见到过三姑娘的东西,然后让自己儿子用。
就说是她给儿子的,这三姑娘能有什么法子?
在她面前,三姑娘都说不出那砚的来历,在老爷夫人和老夫人面前,她更是什么都不敢说!要知道,在这个府里,最了解三姑娘,和三姑娘最“贴心”的,可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来吧,什么都来吧O(∩_∩)O~
☆、哥哥的书房
没有寻回砚台,知遥很沮丧。
知遥如今倒是不担心是兰灵兰月做的,因为秋荷说她们两个都是签了死契的,就住在府里面,想藏,她们也得有地方能藏得住才行。
反而那夏姨娘和贺行帆怎么想问题都是出在他们那边。
可她没证据啊!
在琼芳院里,别说端砚了,就连那狗的影子她都没见着,如今那对母子知道她在怀疑他们,有了准备,再想去那边问,估计就更问不出什么了,就有些懊悔当时行事过于冲动。
“姑娘,夫人说了,如今院子在清扫,明儿开始您要是无聊,就去大公子的书房顽。”秋荷见自家姑娘在那边愁眉苦脸,就说道。
“去他那儿”知遥正在纠结着怎么找回自己的东西,听到秋荷的话后无意识地重复了句,才慢慢回神,等到终于明白过来,便自言自语喃喃道:“那臭小子的书房?去还是不去?”
声音虽然不大,可足够秋荷听到了。
秋荷第一次听三姑娘这么提到自己亲哥哥时,还会情绪波动一下,几次三番下来,早已经习惯,面色不变地说道:“是,公子那儿很清静。”
其实她是明白夫人的意思的。夫人一听说姑娘去了琼芳院,就将她找了去,说从明儿开始让姑娘去大公子那边的事儿。
三姑娘与大公子毕竟是同胞兄妹,多亲近亲近总是好的。
知遥则是想着自己这么干着急也不是办法,这事儿看来得慢慢来。既然没事可做,去他那里找点事情做也好,就答应了。
这日晚饭夏姨娘又是称病不来伺候,还带上了贺行帆一同称病。贺夫人打发人去叫了大夫去给她们瞧病,就也没多问其他。
毕竟,贺夫人与老夫人都不缺伺候的人,夏姨娘不来更好,省得生出些事端。
知遥她们的爹贺大人昨日就没回府,今日依然留宿在府衙,好像是京城来了人,具体是什么事却没细说,只是知遥来了两日也还没见到自己的“爹”,反而存了些好奇之心。
不知是白日里的事情让贺夫人对二人放了心,又或是贺夫人查清了两人的来历改变了对她们的看法,当晚,兰灵兰月便在方嬷嬷和秋荷的监督下进屋伺候。
好在知遥已经被罗嬷嬷“清洗”过了,需要她们做的也不多,让二人松了口气。毕竟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