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舟眼眸未动,眉心紧缩。
苏晓苒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忧伤,这样也可以让薛柔认清现状,脚踏实地地做丫鬟,多好啊!”
陆轻舟这时才有了反应,他抬眸凝视着苏晓苒,眼眸一如月下平静的大海,温润却又让人无从逃避,仿佛能将人隐晦最深的心思也全部触碰到。
苏晓苒被他看着看着,就心虚起来了,眼神开始乱瞄,一会儿看看上面、一会儿看看脚底,一会儿又端详端详棋盘,只是她能感觉到,不管自己如何的矫揉造作,陆轻舟夜凉如水的眼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一拍桌子,苏晓苒自暴自弃地站了起来:“好吧,我承认,我一早过来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跟你下棋,再以此为赌注,让薛柔规矩一点。”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眼角余光偷偷瞄到了陆轻舟的眼神渐渐地变得恍然,一副如他所料的样子,担心两人的关系会因此一落千丈,赶紧地挽救,“可是,我这也是一片苦心啊。你自己镇压不住薛柔,如果放任她乱来,再关到地牢的话,可就不会再如此轻易地放出来了。以打赌的名义,好歹可以让她输得心服口服,从今以后,就规规矩矩地做她的丫鬟,不给你我惹麻烦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事情做得好还是坏,并不是看结果有利于哪方,主要就靠一张嘴,一张利嘴配上三寸不烂之舌,就会决定所有情感的走向。
苏晓苒这番话说完,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给感动了,这么以德报怨的事情,也只有她这个圣母才做得出来。
陆轻舟眼中的疑惑随着苏晓苒的说话,一点点地减少了下去,无奈却又一点点地浮上了眼底:苏晓苒的说辞都是在他好,尽管不想承认,但这样的结果,于现在的状况,的确是最好的。
半晌之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沉下一口气,陆轻舟缓缓地站了起来,朝着门扉的方向走过去。
背对着苏晓苒而走的陆轻舟,并未看见此刻苏晓苒正阴谋得逞的笑容。
在陆轻舟的手触上门扉的前一刻,苏晓苒一个箭步冲上前来,表情好像很痛苦似的捂住自己的肚子,急急说道:“好像今日吃得太杂了,肚子突然之间好疼,我先回去了啊,别忘记了赌注!”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拉开了房门,跑了出去。
院子里面的人,听得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俱都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苏晓苒满脸痛楚的神情,江子默云裳等人当即变了脸色,迎了上去。
苏晓苒没有料到江子默也在,趁机抓过了他递过来的手臂,半个身子都依靠在了他的身上,道:“子默,快扶我回去。”
而一旁看着这样情形的薛柔却是得意上了眉梢:哼哼,一定是输给了我师兄,不好意思了,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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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你,你真的没事?”江子默看着身子一躺在床上,就浑然惬意的苏晓苒,再次确认道,“要不,我让二公子过来”
“不用了,”苏晓苒赶紧摇手,小声地将真相告诉了江子默,“我是装的。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末了,又叮嘱了一句,“连云裳都别让她知道。”
这种秘密,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江子默不明所以点点头,不过,只要苏晓苒没事,一切就好。
“诶,你怎么到东院去了?”自己这边的事情解决了,苏晓苒才想起了江子默突然出现在东院的事情,“是找我吗?”
江子默点点头,回禀道:“凤君派人传来消息,邀请老爷月圆中秋之夜,前去皇宫团聚。”
“是漂亮姐夫啊!”苏晓苒一个激动,从床上直接坐了起来,但随即又沮丧了脸色,“虽然我不忍心拒绝漂亮姐夫,也确实想去见见他了,但云裳跟初夏的婚礼,怎么能缺少我呢?干脆延后一天吧。你转告他,我十六号去皇宫看他。”
江子默点点头,又道:“另外,钟轩宇少爷那边,我已经帮他赎了身。暂且安排他住在秦楼里面,老爷看是否妥当?”
“这有什么不妥当的?那丫的,不是在那里长大的吗?不过,我说的话,他就没有什么表示?”
“钟少爷很高兴呢。也盼望着能尽早到苏府来。”
苏晓苒眼睛一亮,这次算是钟轩宇识时务,知道巴结她,知道她苏老爷是颗过了这村没这店的大树。不过,脑袋开窍是可以的,情商可不能上去。
她可一点也不想再弄一个成熟稳重的来府里。
“等云裳初夏的喜事之后,再选个黄道吉日吧。”苏晓苒笑嘻嘻地说着,她苏晓苒可是堂堂的大老爷,收干儿子可不是一件小事,一定要浓重其事,给足自己跟钟轩宇面子,以后吵起架来,底气也足。
江子默应了一声,就要退下,却又被苏晓苒叫住了。
陆轻舟的事情要慢慢进行;沈慕帆的事情,最好等草儿们茁壮成长之后再去计较;南轩的话,随时都可以,也不在乎这么一点时间。于是闲来无事的苏晓苒就想到了那个自己牵挂了许久的杀手,问道:“子默,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银发杀手吗?”
江子默心中咯噔一下,幸好苏晓苒似乎在回忆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他赶忙收拾了脸上的异样的表情,反问道:“老爷,为何突然提到他?”
苏晓苒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那人的名字,江子默这么一问,她才攸地恍然大悟:直到现在,她还没有问到那人的名字呢。不过,现在既然想起来了,一定不能再错过了。
“我想见见他!”那个人的身上好像有很多很多的秘密,又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人,苏晓苒忘记的时候就算了,一旦想起来,心中就像是有羽毛在挠,蠢蠢欲动。
江子默愣了一下:“老爷,是有任务给他?”
他记得上次他说得很清楚,除非是老爷有任务给他,否则他是不会出现的。
“任务呃,就是,有任务,你帮我联系他吧。”苏晓苒想,让他陪老爷喝茶聊天也算是任务吧,总比打打杀杀的好。
江子默沉默了片刻:“老爷,可以直接对我下达”
“不行,事关机密,我得亲口告诉他。”绝对不能转达,如果转达的话,那个人百分之百不会来的。
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精神,苏晓苒又道:“就今天吧。你让他来我这里。”
今晚上刚好是江子默侍寝,大家都是自己人,也不用担心什么。
江子默低着的头,眉宇为难地蹙着:他怎么可能两个自己同时出现呢?此事需得转圜转圜。
“老爷,如果你要见他的话,府里面有些不方便。”江子默尽力地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
“不方便啊?”苏晓苒敲敲自己的脸颊,“那就安排在外面吧。嗯,就我们经常去那个茶楼就不错。”
“茶楼?”那种地方吗?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茶楼那些地方,龙蛇混杂,却是最好的说秘密场所。”苏晓苒越说还真越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时间就定在这两天吧。”
“嗯。”老爷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等目送江子默出去进行所谓的安排,苏晓苒在床上翻滚五周半之后,才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她又忘记问那个银发杀手的名字了!
04 第二日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苏晓苒带着她的左右护法云裳、丝竹,目标东院,再次出发了。
出发之前,她就收到了云裳传回来的好消息:昨日,在她们离开之后,薛柔就与陆轻舟大吵了一架(具体的情况,其实是薛柔一个人吵,陆轻舟就任着她),从那会儿开始到现在,两个人就开始无视对方的存在(具体一点,其实是薛柔无视陆轻舟),别说说话,连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听得苏晓苒凤心大悦。
这个结果,早就在她的意料之内。
薛柔对陆轻舟是接近于盲目崇拜的信任,尤其陆轻舟在棋艺方面天才般的表现,让她打心里面就认为陆轻舟是绝对不可能输给她的。而她就是利用了她这一点,成功地挑拨了两个人的关系。
这一个布局,是从下棋的那个书房开始的。
她故意找了借口不让薛柔进去房间里面,这样房间里面下棋的最后结果,自然就是天知地知她知陆轻舟知,薛柔不知了;而她接着又拿话套住了她,让陆轻舟来宣布最后的输赢。想想以薛柔对陆轻舟的信心,她压根就不会去考虑陆轻舟会输,而等她赢了陆轻舟,由陆轻舟亲口告诉她他输了的时候,薛柔会出现的第一个反应,绝对是——不相信。
不相信之后,必然就是大声的责问。而在这个责问的过程之中,依着陆轻舟的个性,定然是一言不发——退后一步,就算是陆轻舟说话了,也定然是重复那个他输给了她的事实而已——不管是哪种,最后增加的都是薛柔对他的怀疑。
因为没有亲眼见到陆轻舟输给她的过程,薛柔就会开始怀疑陆轻舟在说谎。而这个说谎到底是无奈的还是自愿的,薛柔都不会接受,她那简单且任性的个性,只会觉得自己的师兄变了,竟然和一个外人连起来算计她。
走到这一步,就是苏晓苒的大胜利了。
才走到院子的雕花大门口,就听到了薛柔的大嗓门:“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不是我的师兄,没有管我的资格。”
“柔儿,你不能出去”陆轻舟的声音带着万般的无奈,听得苏晓苒的心也一阵阵地发疼。
“哼,我现在还能出去吗?”薛柔又是一大嗓门地还嘴,“现在被你闹得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还怎么出去?你高兴了吧?现在我不但要当下人,还连离开这个地方都做不到。你你你居然还当苏晓苒的帮凶?我讨厌你!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陆轻舟揉揉眉心,以前的薛柔无论再如何的任性,他总是能闻言软语地劝住了她,现在的她却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桀骜难驯,浑身都是蜇人的刺。
“柔儿,两年都忍下来了,这会儿”
“我受不了了,一刻也不想再忍了。”薛柔只觉得自己委屈得紧,陆轻舟帮着苏晓苒隐瞒下棋的结果就算了,现在连她想悄悄溜出去玩玩,也要管,说什么约定,她又没有跟苏晓苒约定什么,凭什么要她遵守?“要不是你跟苏晓苒定下什么见鬼的约定,我才不会被困在这里”
陆轻舟因为薛柔的话,脸色蓦然褪去了血色,只余下一片苍白。
苏晓苒见此,再也不能安稳地躲在角落里面看戏了,她是要薛柔误会陆轻舟不错,但她如此伤害他,她却是无法容忍的。
“你够了,薛柔,”拂袖沉脸,苏晓苒出现在两个人的面前,“你还真是他娘的幼稚!两年了,你难道都还没有想明白当年错的人究竟是谁吗?什么见鬼的约定?本老爷告诉你,如果不是那份见鬼的约定,你他娘的早就见鬼去了。轻舟如果不是被你连累,怎么会在这里?你别给脸不要脸,拿着臀部当脸皮!”
“你!”
薛柔心中对陆轻舟偏向苏晓苒的背叛,气得恨不得撒泼,而苏晓苒明显是偏向陆轻舟的撒泼一般的说法,让她更是怒上加火,一张秀气的脸庞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苏晓苒,却半晌想不到比她刚刚那番话更撒泼的话,顿时一张青脸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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