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仍是一脸冷然,倒是沉得住气,程氏就不一样了,见林天凡言语间颇向着卢氏一家,她心中不满,面上便现出五分来,看林天凡的眼神,也透着三分埋怨七分不悦。
只有杜二狗,为着自己这个好女婿还兴奋不已呢。
其实,杜二狗并没有女儿,这个林天凡,只是杜二狗干女儿的夫君。
说起这个干女儿,这里面还有一段历史呢。
十八年前,还是隋末唐初兵荒马乱的时候,杜二狗无意中救了个重伤的女子,那女子不仅伤重溃烂,而且还身怀六甲,杜二狗一时善心大发,不仅将女子带回家,还嘱咐老伴细心照顾,就这样女子伤势渐愈又顺利生产,一直都是养在杜家。
后来女子的夫君寻了来,杜二狗才知道,好人,真的是有好报的。
原来那女子的夫君是隋朝的官员,迫于唐兵的压力带了妻子家仆准备迁往海上,不料中途被流民冲散,妻子失踪,那人是个有情有义的,因为寻找妻子,连海上之行也取消了,辗转几个月后,他才知道妻子流落农家,忙带了家仆寻了来,这对乱离人才终于重逢。
那位官员,便是林天凡,他的妻子,就是杜二狗的干女儿苏映容。
林天凡本就是个有才能的,声名显于一方,太宗麾下的一员高官不忍这样的人才流失,便亲自派人挽留,林天凡也就顺势进入唐廷,杜二狗一家因为林天凡的关系,也渐渐地繁盛起来,终至现在的家境,杜家所在的小村,也因为出了杜二狗这个大户,遂改名为杜庄,后来张家迁了来,杜庄便渐渐地成了杜张庄。
这些事,还是闲暇之时,明夏听卢氏讲出来的。
而卢家,也是因为林天凡的关系,才将女儿下嫁杜礼。
林天凡在杜家地位尊崇,自然非同一般。
他说要看杜忠,杜二狗哪有不同意的,好说歹说留了午饭,连卢氏明夏三娘也没让回去,都在杜家主宅用的饭,饭后杜二狗召来杜忠杜孝,带了一个小厮便同了卢氏明夏三娘,又载了小郎,同去杜家。
杜礼对林天凡的敬意,比杜二狗只多不少,如果不是这个人,他一个粗人哪能娶到卢氏这样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
忙不迭的迎出屋子,杜礼一时欢喜,那样虚弱的身体竟也撑了住,只是一番寒暄之后,又站着听杜二狗骂了一回,杜礼终于体力不支,倒地不醒
这下杜二狗可慌了,一叠声地骂着杜忠叫大夫,又骂着他:“你不是说三郎不要紧么?一个大老爷们这都站不住了,你还说不要紧!眼睛都叫狗吃了?”
杜忠一时听着骂,一时又不敢去寻大夫,最后还是杜孝去了孙大夫家将人请了过来。
林天凡虽不是个医生,但毕竟是个饱读诗书的,对药理也有几分见识,当他第一眼看杜礼时,心中便知了大概。
这个病,果然不轻!
当初苏映容在杜家,杜礼是四兄弟中帮她最多的,林天凡得了爱妻嘱托,当然也对杜礼多有关照,否则杜礼带妻子儿女搬出主屋,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薇娘,我没事。”杜礼晕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醒转,看见卢氏正在他跟前掉眼泪,忙开口安慰着。
“三郎,你醒了”卢氏呜咽着说出这一句,便泣不成声,他吓死她了,让她还以为
“唉,薇娘,我身体很强壮的,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胡思乱想!”杜礼自从被明夏劝了过来,反而比卢氏还要积极乐观,他现在虽然虚弱,但比之以前,倒真是好了不少。
“嗯,我知道。”卢氏擦了擦眼泪,忙记起孙大夫的交代,便起身端了药来,看着杜礼喝了下去,她才有了点笑意。
“唔,薇娘,爹呢?林大人呢?”杜礼喝完药,才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忙拉了卢氏,焦急地问着。
“爹走了,林大人急着去接上任的文书,也先去了。”
“爹,有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爹来是为了卖地的事,爹,可又发大火了吗?
卢氏与杜礼心意相通,忙道:“爹没有发火,林大人不知跟爹说了什么,爹便跟我说,地里,也不要咱们担心了,就交给公中,不过收成还是咱们的。”
“爹的意思,是要帮我们种了?”
“好像是吧。”卢氏也觉得杜二狗这一回,实在是太过和善,到现在她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唉,那就好,爹不怪罪,我就放心了。”杜礼舒了一口气,旋即想到了什么,忙道:“那,二娘呢?你有没有跟二娘商量?”
“哦,夫君哪,你就不要担那些心了,孙大夫说了,你这个病最好静养,放宽心,家里的事,以后都不用你想!”卢氏听孙大夫交代的多了,便照搬了孙大夫的医嘱,她可是跟二娘商量好了的,杜礼现在是病人,还是个重症号,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其他的,不用他费一丁点心!
“好好,我不问,我不问。”杜礼知道杜二狗没有为卖地的事情生气,心里宽慰,眉间也就有了笑意,可是,要真让他不为家里的事情操心,一时半会还真办不到,不一会儿他便忍不住问卢氏道:“薇娘,你跟我说说,二娘到底是怎么说?”
女儿最近热心家事,家里交给她,他是放心的,可是,现在他怕的是,二娘心里不痛快,毕竟,卖地的事,是二娘提出来的。
卢氏嗔怪地瞧了杜礼一眼,没辙地道:“二娘听见她祖父的话,很高兴,她知道是林大人的功劳,还特地跑去谢了姑丈,现在呀,她已经同了云柏,去张家找张安告罪去了。”
告罪?当然是告罪了!
这要在现代,光是违约明夏就得掏无数的赔偿金了,好在张安本就是帮忙的心思,现在明夏亲自提了东西上门告罪,他自然也不计较,张老爷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断不会为了这点子事难为人。
千恩万谢的从张家出来,明夏郁郁地随着云柏走,连街上的热闹也无心观看。
“咦?小娘子这是怎么了?”云柏好奇,这个鬼丫头,虽然平素话不多,但她的神色却都是欢快的,仿佛她总能找出点什么事,叫自己开心似的,今天,却是为何呢?
“我没事。”明夏懒怠理人,随口敷衍。
“没事?别骗我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叫没事?”云柏可不傻,想糊弄他,还真不容易。
“唉。”明夏叹了一口气,她的确是有心事,只是这事说出来云柏也帮不上忙,她便也懒怠说,只是道:“没有见着巧娘,有点失望。”
云柏看了她一眼,笑道:“我看你不是失望,是发愁啊!”
“发愁?”呵呵,还真是,她现在,真是有点犯愁。
她跑去跟林天凡道谢的时候,林天凡便跟她说,叫她不要担心,他会去访好大夫,给杜礼治病,而且,他还留下了一些银两补品,说是给杜礼补身体的。
她愁,就愁在这些银两上。
这些钱提醒了她,杜礼的病以后是要花费大量金钱的,本来不急的赚钱之路,一下子就迫切起来,叫她怎能不急?
再说了,林天凡留下那么多的东西,杜礼卢氏就算会收,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尤其卢氏,最是避忌这个。
然而,明夏还愁的是,收了这次,以后呢?难道都要人家白送吗?
别说杜礼卢氏不喜欢,连她,也接受不了!
女儿当自立啊当自立,看来,她要想办法捞钱了
第十二章:小郎的急症
明夏回到家中,有心事,神情也就郁郁,低着头刚迈进门槛,脑门一疼,才发现是撞上了人。
“咦?宁玉姐,急着出门做什么?”明夏抬头一看是宁玉,便疑惑了,这个时候,她不是该做晚饭了么?
“二娘,你回来了!快去看看小郎,小郎他不好了!”宁玉看见明夏,也顾不上多说,抬腿就要继续向外去。
明夏一愣,脑中有那么一刻空白,她迅速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宁玉急道:“你说什么?小郎怎么了?”
“小郎全身发热,老爷夫人吓坏了,叫我去叫孙大夫。”
发热?难道是感染?还是伤风?
明夏顾不上多想,见宁玉就要去,忙拉住她向云柏道:“云柏,拜托你去跑一趟吧,你腿长,跑得快!”
宁玉是个姑娘家,总不好在大街上提着裙子夺路狂奔,即便现在天色熹微,街上人还是不少的。还是云柏来的快一些,随他怎么跑,人家最多以为他有病。
紧要关头,云柏也不废话,向明夏答了一声便抽身而去,高大的身影,片刻就消失在了街角。
宁玉见云柏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也是急疯了,云柏不在家,卢氏便唤了她去,如今云柏回来,这个差事自然是他来的更合适。
明夏也顾不得再问宁玉,撒开腿提着裙角便跑了进去,反正是自己家里,没人看得见。
宁玉望见,惊呼一声,忙迈开脚步跟了过去,看着明夏在面前跑得飞快,她一咬牙,也弯腰提着裙子,跟在明夏身后跑了进去。
“娘,小郎怎么样?”明夏跑进小郎的房间,便看见卢氏焦急地坐在小郎床前,脸庞上还挂着一串晶莹的泪珠。
三娘则是扶着杜礼,杜礼苍白的面上也写完了焦急。
“二娘,你回来了!”卢氏一见明夏,眼泪就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之后才回道:“小郎回来后不是嚷着累么?我就叫宁玉看着他去休息,宁玉见他睡的香,就自去忙活了,刚才进来看他,宁玉才发现小郎发着高热,这这可怎么办呀?”
卢氏说话的当,明夏早上前摸了摸小郎的脸蛋,竟是惊人的烫手!
顾不得多说,明夏回了卢氏一句,便转向杜礼道:“爹爹,我记得家中还有一坛烧酒?”
“有!”杜礼忙答了一句,道:“二娘要烧酒做什么?”
“烧酒可以给小郎降温。小郎现在的温度太高了,会烧坏脑子的。”明夏解释了一句,便要起身去拿酒。
这方法,还是明夏从现代老妈那里学来的呢。有一次她发高烧,医生又还没到的时候,老妈就拿酒精给她擦拭身体,那时候她烧的迷迷糊糊的,全身好像起火一样,酒精一擦便一片冰凉,舒服的很。
杜礼一听,便急着要自己去,可他那虚弱的身体还真是没有明夏快,明夏摆摆手便跑了出去。
卢氏一听关乎小郎的智商,连忙跟着跑了出来,随着明夏到了储物的房间,便看见她正在那里翻腾。
卢氏帮着翻了一阵,终于找见了那坛落满灰尘的烧酒。
明夏顾不得脏,随便吹了一下便抱着酒坛来到小郎房间,拍开了泥封,屋中顿时酒香四溢。这坛酒,可是杜礼收藏的精品呢,不仅度数高,而且,啧啧,光这酒香就说明质量了。
可现在谁也顾不上心疼这酒,明夏抱着坛子便向宁玉早已准备好的大海碗里倒了一大碗,又接过卢氏递过来的干净巾子,蘸了酒便开始擦拭小郎的脸庞。
卢氏一干人插不上手,便站在一旁关切地看。
明夏一边擦,一边揭开小郎的上衣,顺着脖子一路擦下去,胸脯,胳膊,后背不一会儿,大海碗里的酒便见了底,所幸坛子很大,没了还可以再倒。
小郎小胳膊小腿的,体表面积还不小,两遍擦下来,坛子里的酒就去了一小半,明夏也不敢擦的多了,温度降下来就行了,倘若太凉了再给感冒了可就真是得不偿失。
甩了甩酸痛的手,随便掠了掠凌乱的发,明夏松了一口气,小郎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