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柏当时就翻了个白眼,草草施了一礼便寻了路向绿辉园行去,刚进了园门没走多远,便听见了一声尖叫,云柏耳力好的很,尽管那时他与三娘这边的距离还不近,他却一下子就感觉出了那尖叫里的熟悉。
脚不沾地地赶了来,竟看见三娘和小郎在那湖边哭,而两人的身边,竟没见鬼丫头的身影,云柏的心便一惊,此刻看见水里那熟悉的粉色,他只感觉心都凉了一截。
急急地抓了那粉色的衣衫,云柏却一愣,太轻了
将那粉色衣衫飞快地向外拉,终于出现了一丝沉重,云柏心中一喜,刷地就将衣衫拉了出来,然而,衫子的尽头,竟是不熟悉的沉重太重了!
难道不是那鬼丫头?
云柏心中疑惑,手下却丝毫不敢放慢了速度,丹田里的一口气撑到现在,已有竭尽的趋势,多拖一刻,说不定连他都有落水的危险尽管那对他来说不会致命,但云柏一想到自己变成落汤鸡的模样,手下立刻增了七分力,只听水面“哗”的一声爆出一团水花,便带出来一抹清瘦的身影,在那身影的下面,居然还拉出另一个细长苗条的女子来!
云柏顷刻间便明白了:这傻丫头,自己水里功夫不行,竟然还去救人!真是自不量力呀!
钢牙一咬,云柏抬手便将二人拎出了湖面,急掠至湖边的草地上,才将二人轻轻地放下,自己也顾不得喘一口气,忙转到右边看那丫头。
明夏此时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下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现出一个细瘦的轮廓,看起来娇弱得叫人心疼。
三娘和小郎早已跑上前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推搡着明夏的身子,企图能叫阿姐快快醒来。
云柏见状一阵无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正要将两人赶到一边,云柏却听见一声咳嗽
“啊!阿姐醒啦,阿姐醒啦!”三娘惊呼起来,只觉得自己推的有效,忙又狠推了两把,深怕自己一停手,阿姐就又会晕过去。
明夏只觉得头疼的厉害,心里像压了千斤重担,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周围摇的也厉害,山崩地裂的感觉,让她胃里也翻腾起来,一股苦水上涌,明夏便忍不住张口吐了出来。
这一吐,迷糊的脑袋竟渐渐清明,过了一会儿她就能睁开了眼,入目便是三娘和小郎那涕泗横流的小脸,见她醒来,俱都破涕为笑。
明夏勉强弯了弯嘴角,头一歪,这才看见另一边的云柏,正大睁着双眼满脸喜色地看着她。
自己这是得救了吗?
这个认知一冲进脑海,明夏便突然想起了什么,不知哪里涌起一股神力,方才还觉得浑身散架的她,竟飞快地坐起身,张大了眼睛向四周张望。
云柏没好气地叹了一口气,便向后退了一步,好叫明夏看见他另一侧的落水女子。
明夏一见,忙费力地直起身子挪到翠黛身边,见她一张脸白的纸也一般,探手一试竟连鼻息都没有了明夏一惊,爬起身子跪在翠黛的身前,便伸出两手在她胸口按了下去一下又一下,明夏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却不见翠黛有一丝的反应
怎么办?
明夏百般为难。
急救这种事情,她不是没学过,可书本上的知识与现实操作根本就是两码事,更别说还有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一说。
下面到底该怎么做呢?
明夏急的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慌乱之中,突然想起了人工呼吸!
对,要人工呼吸呀!
她怎么那么笨呢!
可是明夏看了看翠黛那没有血色的唇,就犹豫了,真的真的要这样吗?
正当明夏为难地纠结着,突然肩膀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力,刚刚好把她推到一边。
嘎
云柏不慌不忙地在翠黛肩腹点了几下,然后便一把抱起她,让翠黛翻了个身,又提起她的腰肢,另一只手绕过去压在翠黛的腹部,不一会儿,就见翠黛的口中吐出一股脏水,混合着泥沙,慢慢地流了出来。
啊真神奇。
眼见的翠黛又吐了几口脏水,竟然轻轻地,细弱无力地咳了几声,明夏看云柏的眼神,都可以用膜拜来形容了。
说实话,尽管她方才一直竭尽全力地去救,但是,潜意识里她是不相信自己的翠黛落水的时间,她可不知道有多长!
但此刻见到翠黛真的活转,明夏的心里,真是欢喜极了!
“呀,二娘,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明夏一抬头,便看见了苏氏拉着林飞秀,带着卢氏,跟着五六个丫环小厮,步履匆匆地赶了来。
云柏闻言,却一个激灵,早已扔下了翠黛,还慌忙起了身,远远地站了开去。
三娘和小郎则跟在明夏的身边,一人拉了一边衣角,望见母亲,俱都高兴起来,想要起身扑过去,却又不敢万一自己一跑,阿姐又晕了怎么办?
明夏瞪了云柏一眼,这家伙就不能怜香惜玉点么?把人家那么好一姑娘,还迷糊着呢,就那么狠心地摔在地上她轻轻将翠黛放正,才扶着三娘的肩膀,慢慢站起了身。
“姑母,母亲怎么来了?”
卢氏忙走上前抱着明夏,话没说出眼泪倒先掉了下来,一旁的林飞秀忙开口道:“表姐,我跟了山芙去见母亲,才知道母亲根本没有让人来叫我,那个侍女在撒谎!”
苏氏也道:“是啊,秀儿一说我便觉得不对,立刻就带了人来寻你们,哪知道凉亭里没有人,还是守园子的小厮说见你们湖边去了,才寻了来。二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是怎么了?翠黛怎么落的水?那个侍女呢?”
明夏打起精神,将自己遣那侍女去洗桃子,后来叫翠黛随后去查看直到自己发现翠黛落水,下水去救,又被云柏救了的话简略地说了一遍,众人才明白了过来。
苏氏便忙道:“好了,事情一会儿再慢慢细说,二娘先回了房里去,小心着了风寒。”一边吩咐人去请了大夫来,她又一边叫人扶了明夏,抬了翠黛,唤了众人出了园子。
回到卧房,杜礼早已急得六神无主,见明夏三娘小郎都没事,他才松了一大口气。
不一会儿林天凡带着林飞卿也来到了内院,明夏便又将事情始末细细说了一遍。
虽然明夏将自己呛水那一段轻描淡写地一扫而过,卢氏却敏锐得觉出了其中惊险,四年前的一幕在她脑海里迅速回放,卢氏一阵后怕,眼泪便更加汹涌,抱着明夏的手紧了又紧!
抬头向卢氏笑了笑,明夏又向苏氏道:“姑母容禀,是我不放心那侍女,才叫翠黛姐姐跟了去,这才差点害了翠黛姐姐的性命。”明夏想起鬼门关上兜了一圈的翠黛,苦笑道:“幸好翠黛姐姐吉人天相,幸好云柏赶来的及时,否则明夏真是罪该万死了!”
“二娘说的什么话!”苏氏轻轻责怪一句,便微微一笑道:“翠黛是我吩咐来照看你们的,理应为你们的安危着想,再说如今不过是虚惊一场,二娘莫要放在心上,云先生我也会重谢的。而且,因为二娘及时发觉那人的可疑,秀儿才得以平安无事,姑母还要好好谢你呢!”
呃
看这苏氏平常一脸的慈爱英明,竟也是古人的思想果然不是咱这穿越的冒牌唐朝人能够妄自揣摩的,尊卑的壁垒森严着哪!
明夏突然就失了精神,本来还想就那侍女好好提醒苏氏一番的
“娘,我我有些累了”
明夏埋在卢氏的怀里,嘴里轻轻地哼了哼。
苏氏忙道:“那就先歇一歇吧,我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说完便向林天凡道:“六郎,你也去外面照看吧,酒宴那边也缺不得人。”
林天凡点点头,收起一脸的深思,便起身安慰了明夏一句,才向卢氏告了罪。
林飞秀却不想走,被苏氏拉了一把她才向床上的明夏笑了笑,随了母亲离开了。
明夏松了一口气,却见林飞卿来到床前,温雅地笑道:“表妹好好歇息吧,其他不用多想,侍女的事情爹爹会想办法处理,而且”林飞卿又笑了一下,才道:“而且,表哥会嘱咐了家下众人,不会叫你的闺誉受影响的”
闺誉
这这是什么逻辑
明夏突然想起云柏一见众人来便摔了翠黛的那一幕
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是唐朝啊!
第二十九章:暖房礼(五)
明夏幽幽地卧在床上,听着小院外远远传来的喧嚣,越发觉得孤寂了。
雕花窗棂外透过一抹淡淡的碧色,此刻却失去了生机,至少在明夏的眼里,欣欣向荣的风采它已无法展现。
心境异,景迁离,明夏此刻的心里,有点闷。
山芙也被她遣走了,那人杵在眼前,很自然地便令明夏想起了翠黛唉,想起了翠黛,她的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其实明夏也不明白,自己郁闷个什么劲啊,她又没有穿越成丫环可是,莫名的心里就是堵得慌。
当守护成为一项天生的职责与义务,那么,出离了高尚,剩下的,全是悲哀呀。
这般荒唐的职责
万恶的封建旧社会,连苏氏那般明智的人都被它哄了去,拿着丫环不当人命。人生的卑贱了,真的就这般该死么?
照此说来,她倒真的该忧虑了。
杜家,在旁人眼里,也该是卑微的吧?
尽管这林府里都尊她一声表小姐,可那是苏氏看得起她,看得起她的爹娘,倘若不是这层关系,她又哪里配个小姐的称谓呢?
深深的危机感叫明夏几乎想立刻就跳下床跑回家去赚钱她不要被人踩在脚下,不要毫无自主地被人使唤,不要那没有自由的生活,哪怕一天!
而且,她也不会叫三娘和小郎,杜礼和卢氏沦落到那样的境地,绝不!
但空话是没有用的,奋斗才是王道。
这唐朝吃起人来可一点商量都不打,没点资本根本无权叫嚣权利,可资本
明夏闭上眼睛,慢慢地在心里盘算杜家酒馆的各项支出与收入。
整改以前,酒馆账上单日的收入至多能到一吊钱,除去小二的工钱和原料的价钱,每天的净收入甚至不到四百文,这还不包括客人偶尔打碎了碗碟,另要出钱去置备的花销。然而杜礼光是寻常的医药费,每日便要二百八十七文,加上药膳食补,算来杜礼一日的花用便达到了三百五十文,剩下的五十文钱,填饱杜家一家人的肚子都勉强的很,更不要说填补其他的日常开销了,这点钱根本就不够。
坐吃山空的情况,在小酒馆整改之后倒是得到了极大的改观。
如今杜家酒馆的二层还闲置着,寻常惯来的市井小民是不会光顾那样的地方的,若要二层也有收入,只能瞄准那些小有资本的小康之家,然而因着杜家酒馆几年来的形象,突然转型便有些难度,不大闹一下,短期内是不会收效的。明夏也正打算请了牌匾之后,好好的闹一场,扩大一下“小雅居”的知名度。
饶是如此,整改后的一楼也让账上的数字翻了个倍,近几天的净收入峰值更是突破了一吊钱的大关,让明夏的手头很是宽松了一下。
然而,想起今日那老医师,明夏的眼神便又黯淡了。
苏氏果然所言不虚,传说中的神医也被请来了参加新任刺史大人的暖房礼,明夏与翠黛便是请了他来诊治的,苏氏见那老医师已被请下了席,顺道也就说明了杜礼的情况,恳切地请求着老医师帮忙诊治。
那老人果然是有点道行的,二话不说当场询问起杜礼的身体,还细细地切了脉,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