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性,爹妈老了,万一忘了一次咋办?说不得爹,怨不得妈,可是,伤员损失可就大了。他们抗日救国流了血,到家里还叫他们流血吗?
王殿的伤口还在流血。丙玉凤听说,珍珠可以止血。她就一把捋下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拿斧子欲把珍珠砸成粉末敷在伤口上。可是,珍珠贼硬,砸不碎。爹来了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叫你妈磨大豆做豆浆来。一会豆浆弄好了。老郎中把珍珠泡在豆浆中,珍珠一会就化成粉末。王殿的伤口止住了血。丙玉凤抱住爹乐得跳脚。
第三天了,王殿还没有苏醒过来,心慌的丙玉凤轻轻地呼叫,王大哥,王大哥,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她不敢大声,不敢摇撼他,他就是昏迷不醒。她急哭了,他会死吗?一块大石头压在她的心里,突发一阵心绞痛。
丙玉凤正在摽梅之年,自遇见了易翠屏、白兰雪,并救了她的性命,有恩知报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报恩首先就对八路军产生了好感,今天偶然和王殿相遇,半是报恩,半是倾注说不出的感情丝连。
王殿横躺在土炕上,丙玉凤坐在炕沿下的小方凳上,不眨眼地守着。爹给换药来了。丙玉凤把座位让出来。爹说,我换药的空你躺一会去。丙玉凤说,我看着你换完了药。爹说,咳,对爹还不放心。
王殿伤在头部,老郎中不懂西医,沿用中医的老法子用药。就是把草药熬成膏状,摊在白布上,剪长椭圆形,敷在伤口上。他动手揭去上次敷的膏药。
丙玉凤说,你轻一点。
爹说,我知道,你一旁边呆着去。
丙玉凤看见爹揭王殿伤口那儿的膏药时,就如同揭她的心。爹说,他不知道痛了,他若知道痛就好了。丙玉凤不停地埋怨爹手重。伤口已经化脓,丙玉凤拨开爹的手,亲自给王殿洗伤口,没有酒精,就拿棉花蘸热盐水,把脓血擦净,再敷上新药。
妈送饭来,她不用妈喂。她要亲自动手,一小勺一小勺地舀鸡蛋羹,放进王殿的口中。昏迷中的王殿口紧,想必是羹热,丙玉凤怕烫了王殿就把羹放进自己的口中,测试烫不烫,嘴对嘴地喂王殿。他对这个女孩的一切奉献一点也没有察觉,口中有了食物就本能地下咽,不知味,不知甜,更不知其中无限的情。她呢,为了他,她什么都舍得贡献。甚至,她把自己和王殿融入一体,她也心甘情愿而视为乐事。可就是现在他昏迷不醒,叫她的心吊得老高老高。
小油灯在微风中闪烁,豆粒大的火苗在丙玉凤的眸子里抖动,在她的眼泪中闪亮。她道出心里的苦,她渴望着他醒来,又怕他醒来,多难为情。现在,什么也不怕,因为,他还在昏迷中,爹和妈都回屋休息。只有她和一个全不知不觉的人。这样更好,她想怎样就怎样,肆无忌惮,疯思疯想,疯言疯行。忽然,他想起那天易翠屏大姨留给爹的一粒药丸,爹放在哪里?哦,在爹屋的门纂儿上。她疯到妈的屋门外,轻轻伸进手去,一划拉就把那个纸包捏在手,就疯回,急不可耐地打开纸包,取出药丸,拿她洁白的牙齿咬下半粒,吐在纸包,伏身把口中的半粒用舌尖送入王殿的口中。期待着奇迹出现,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又急了一身热汗,眼泪扑簌地落在王殿的脸上,顿时,王殿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他睁开了眼睛。丙玉凤惊奇地站起来,惊叫道,他活了,他活了。
不是声的叫喊,引来了爹妈。他们慌张地进了屋里才发现女儿远远地躲在门旮旯。好像看见了什么瘟神和妖魔鬼怪。女儿指着炕上的王殿说,你们看,你们看,他活了。
阿弥陀佛,几天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换来了一次收获。王殿腾的一声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农民家里,他说,大娘,大伯,我怎么在这儿?
老郎中说,同志,你负伤了,是一个叫大炮的八路军送你在我家里治伤。我是郎中。
妈说,你躺着,先别动。你昏迷了好几天,总算醒过来了,总算醒过来了。有福有福。
王殿下了炕,抻抻腰,敲敲腿脚说,谢谢了,我在这儿打搅了数日,花了多少药钱?说着从身上衣兜里摸钱,摸了半天,分文没有。他说,我回部队去,拿钱来负药费。他习惯地喊道,通信员。
两个保护团长的八路军战士闻声进来说,王团长,你好了,没事了。
王殿说,部队集合,向中国地转移。
战士说,大炮区队长带部队回去了,就留下我俩等你。我们以为伤筋动骨一百天,没想到你好的这么快,你能走我们马上出发。
丙玉凤闻他们要走就从门旮旯里闪出来说,走?往哪走?妈,你快拉着他们别走。
王殿说,小同志……
丙玉凤说,啊?把我看成儿童团了,我都19了。
王殿说,对不起,大同志,部队战斗任务繁重,哪有时间逗留。
丙玉凤说,你在我们家又吃又喝,又住又治,说走就拍打拍打屁股走了,与理不通,与情不通。你也不问问,你是怎么从昏迷中醒过来的?谁喂你饭,谁喂你喝水,谁为你接屎接尿?你就稀里糊涂地走了,将来算不清这笔糊涂帐,还不起这笔糊涂债。
王殿说,啊,这么严重?把我折变了也还不起这笔帐了?
丙玉凤说,我买了。从此,你就是我们丙家的人了。改名叫丙殿。
王殿说,好,好,我就叫丙殿了。
顿时,引起一屋里人的哈哈大笑。就在大家说笑的时候,易翠屏、白兰雪、丙丁火一脚迈进家门,小丙放开嗓门叫道,妈,我回来了。
易翠屏一听屋里的笑声就猜到王殿没有事了,她说,我没有必要露面,于是,她和白兰雪合为一体进了丙家。白兰雪说,啊,这么热闹,说出来我也乐一乐。
王殿说,白参谋长,你来干什么,我没事了。
白兰雪说,这个大炮,硬说你负伤了,老草不放心,派我来接你回去养伤。原来你没负伤。
丙玉凤说,白参谋长,你是骑驴的不知赶脚的苦啊,他是刚才从炕上爬起来的,昏迷了好几天,是我,我,我妈一口水一口饭一把屎一脬尿地把他侍弄活了,现在站着都打晃呢,走?往哪走?
丙丁火说,姐,我们有马。
丙玉凤拨拉开弟弟说,去,一边溜拉拉蛄去。
白兰雪是干啥吃的,一点就透。她说,今天捻我走也不走了。骑了一天的马,真叫人困马乏,喜鹊都打盹儿,两张眼皮子往一处凑。通信员。
丙丁火说,到,参谋长。
白兰雪说,给我找个炕边,我睡一觉。你别走远了。
丙大娘说,就到我屋里休息吧。
丙玉凤心里说,这个催命星,叫她睡去,总也别起来。
一家人都围着王殿说的笑的,丙玉凤的心目中,王殿就是她们家的人了,更近乎一层他就是自己。她说不出比近乎这个词更近乎的词了。
丙丁火说,妈,我饿了,有吃的没?
一家人乐昏了头,忘了吃。小丙的呼吁,大娘才忙手活脚地点火做饭。一时饭好了,要叫醒参谋长吃饭。可是,白兰雪翻了个身说了一句不饿就又睡去。一睡就大天亮了。
村外几声清脆的枪声惊醒了白兰雪,惊醒了丙家一家人。白兰雪立即命令小丙和俩八路军战士冲出村,把敌人引开。小丙三人应声而去。丙玉凤拉着王殿推着白兰雪进了后院的地洞隐蔽。老郎中和老伴在前院应付鬼子。
村外一阵比一阵激烈更激烈的枪响,俩八路军逃跑,丙丁火被俘。鬼子进了村,二狗子出面应酬。鬼子兵把丙丁火推到一心队司令介川的面前审问。介川一见是个十五六的孩子八路,以为好对付。他笑咪咪地说,你几岁了?
丙丁火说,老了,十六岁。
介川说,叫什么名字?
丙丁火说,说出来吓你一跳。我叫一团火。
高宇说,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放了算了。
二狗子顺情说,是啊,他就是我们村的人,老实孩子一个。
介川说,不,他是八路的干活。
二疙瘩说,你是八路的通信员,给哪位首长当通信员?准是蒲公英吧?
牛宜轩也问,你们部队里有个叫白兰雪的没有?
丙丁火紧闭小嘴,一言不发了。他心里加强了警惕。这两个假洋鬼子咋知道我们团长和参谋长呢?这是部队的军事秘密。
介川一挥手,到他家去。
丙家爹妈怎么也不敢想儿子这个样子,手脚没有自由,说笑没有自由,脸上有伤,带血,心里折了个个儿。当妈的可受不了,鼻涕眼泪可把的抓。当爹的那就多一个心眼,必须和鬼子演一出舍车保帅的二人转。因为后院还藏着比宝贝还宝贝的宝贝。
介川指着小丙说,这是你们的儿子吗?
老郎中说,是太君,孩子小不懂事,惹太君生气了,还不快给太君赔个不是。
妈说,就是,就是,这孩子刚断了奶,属牛的,到处疯跑,惹事,太君,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还给我儿子。我给太君烧水沏茶。
介川说,可以,但,你们必须劝他回答我的话。
妈说,那是的,那是的。儿子最听妈的话。
爹说,火啊,太君问啥,你就说啥。
介川说,我问你,白兰雪在哪儿?蒲公英在哪儿?
丙丁火说,我知道。
这句话,声不高,却把爹妈吓了一大跳。万一儿子真的听了爹妈的话,说出了真情,在后院藏着的白兰雪、王殿、女儿玉凤岂不露了馅。可是,他们老公母俩不能阻拦,不能堵儿子的嘴,不能露出半点的不乐意。他们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再一拥就可能蹦出两颗活蹦乱跳的心来。
丙丁火人小志大,办事机灵。入伍前,就曾多次进敌占县城为部队买药,送情报,收集军鞋。参军后,机智勇敢,行军走在前,作战灵活,准确地传递首长命令。在八路军这所大学校中,懂得了许多人生道理,长了知识,有了见识,增强了民族爱憎,锻炼了辨别力。他给爹妈一个放心的眼神,儿子还没有傻到那个份上呢。他对介川说,太君,你问的这两样东西,我知道在那儿。
介川说,快说。
丙丁火说,白兰雪到冬天就有的是。蒲公英是草,道边、山坡上有的是,一吹那圆球,遍地纷飞,走,我给太君带路。
在介川的眼光中,这是一家脏习习的人家,没有日本人家的清洁,光亮和豪华,没有日本人的那种高傲和目中无人。他把丙丁火这个毛孩子八路看扁了。没有准备迎接这个孩子的挑战。他不甘心受一个人格低下的人的羞辱,他和蔼地说,房东老太太,我等着品你的茶,肯赏脸吗?
丙大娘说,我就去烧水,就去烧水。
介川说,我的人多,少了可不够。
丙大娘土命人心实,丙家没有烧水的铁壶,只用大锅。她烧了一大锅开水,舀水沏茶的时候,介川就变了脸突然一声大吼,拉过来。几个鬼子把丙丁火和他爹拉到锅台前。介川问丙丁火说,白兰雪在哪里?蒲公英在哪里?八路的伤员在哪里?
丙丁火不说,介川命令把老郎中投进锅里烫死。
丙大娘吓得半死,自己烧的水烫自己的老爷子,上了鬼子的当。她喊着,不能啊,不能啊。可是,鬼子不听她的,只听介川的。俩鬼子就掐巴着老郎中举到空中,介川看丙丁火,丝毫没有意志松动的迹象,就下令……投。
就在这时,白兰雪出现在介川面前说,住手!我就是白兰雪。
介川吃惊地向后闪身,怕她开枪大大的。高宇见过白兰雪,遗憾地回过头去。牛宜轩几百里迢迢寻妻,追妻,硬拉妻,那次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