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时,她就像在那孤独红面前一样,在米离的面前揭下她的面纱,让米离也看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不知道米离是惊是喜?
钱不多此时坐在屋子里,听得有人叫喊,他也知道是他的人在冲流花女人谷。
但他仍在坐着,他知道他不必出去。那些人欠他的人情,他们会一战到死。他们会全都倒在流花女人谷里,随着明日的溪水,最先漂出的男尸不会是秃僧,不会是飞隼,也不会是他与钱小小,而是那些他平素养的死士。
钱不多很会算账,他用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有时用五十两银子,便买来了那些人的命。
他们甘愿为钱不多而死。
钱不多的心里很悲壮,在玩他自己的游戏,拚他的死士。从前有许多回有难,但他从来不曾用过这些人,他是头一回用他们。
这些人一用必死。
他听得那些人在叫他,他不能应。
如果他一应声出来,便成了他带着那些人与流花女人谷一决。他此时不宜出头,只能等待。
他心头血涌,坐着不动。
他的膝头躺着两个女人。
两个猫一般的女人。
这两个女人也随他摆布,让钱不多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他自己的孔方庄里,这两个女人恍惚像是他那百依百顺的女人。
一个女人像是对那外面的杀声未听未闻,媚笑道:“老爷子,要是你与你的女人在一起,她不高兴了,你怎么办?”
钱不多看她,她的样子很妖冶,让钱不多怦然心动,他说:“我从来不曾看到过我的女人不高兴。”
另一个女人笑笑:“从来没有?”
钱不多说:“有过一个。”
“她怎么样?”
有过一个女人,钱不多看着她,她哭泣,她的脸上的泪痕太明显,钱不多问了她几句话——
“你哭过了?”
“你哭什么?”
“你想家了?”
“你要干什么?”
那女人不答,钱不多大声:“你滚!”
从此他再不理那个女人。
天下只有一个不理钱不多的女人,钱不多再打听,才知道她有一个心上人。
钱不多看着这两个女人,他笑着看这两个女人。
如果他动手,这两个女人便会对他出手。这两个女人长得很俊俏,是双胞姐妹,她们叫天婴地婴。
钱不多看着天婴,天婴身子雪白,地婴身子漆黑,姐妹俩如天造地设,都是俊俏可人。
钱不多看着天婴,说道:“你在女人谷里,也有你喜欢的人么?”
天婴笑笑:“米离。”
地婴也笑,她笑得更是羞涩:“我也喜欢米离。”
钱不多哈哈大笑:“所有的女人都喜欢米离,米离有什么好,竟能这么讨人喜欢?”
天婴看着钱不多,地婴也看钱不多,她们看钱不多,心里却想着一个人:米离。
那个一身傲骨、满面傲气的米离。
米离在哪里?
天婴对钱不多道:“你有多少女人?”
钱不多傲然:“三十七个。”
天婴悄声道:“她们谁肯为你死?”
钱不多一怔,她们谁肯为他死?如果听说钱不多死了,她们会伤心,伤心的是再也没有钱了,再也没有那荣华富贵了,而不是伤心她们没有了可心郎君。
天婴道:“我甘愿为米离死。”
地婴一叹道:“我也是。”
钱不多冷哼:“米离有什么好?”
天婴笑笑:“他愿意为别人想。”
能为别人想的男人,岂非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她们两个仍在盯着钱不多。外面的叫喊声渐渐弱下去了,是不是钱不多的人已经都死光了?还是他们已经被擒被捉?
天婴道:“他们要救你,是不是你对他们也很好?”
钱不多冷笑:“我告诉你,只要他有难处,你给他一点好处。这一点儿好处不必多,只要有,就是了。”
天婴笑笑:“明白了。”
地婴道:“他们叫你,你为什么不出去?”
钱不多说道:“你听说过,两军对阵时,主将不等对方出尽全力时,便出来拚命招摇的么?”
地婴道:“你等着的主将是谁?”
钱不多笑笑:“流花女人谷的谷主,我等着她。”
第四十八章 狐妹是不是男人?(1)
狐妹静听着那吵声,有无数人在争吵,在苦斗。
她静静地等,终于等来了人。
那人站在她对面。
“你不出去看看?”
“看什么?”
狐妹嘴角有一丝嘲笑。她在笑谁?笑那些忙忙碌碌为别人拚杀的人,还是笑那些拚命杀男人的女人?
来人一笑,说道:“你想杀男人不想?”
“不想。”
那人笑了,乐孜孜地说道:“狐妹,我看你好,便来找你。谷里的情形变了,孤独红从前是谷里的‘男人’,如今她不是了,她被谷主割去了舌尖。”
狐妹哦了一声,表示听得明白。孤独红被割舌,干她何事?
那女人是痴娘。
痴娘对狐妹道:“狐妹,你进得谷来,也知道流花女人谷是好去处,是女人的快乐地方。你要是愿意,便留下来,好不好?”
狐妹笑笑,她不吱声。
难道她不愿意留在流花女人谷?不明白痴娘的一份心意?
痴娘看她,看得心醉。狐妹有一种明媚的美,她那样子,真个有男人的味儿,她像男人,又像女人。
痴娘悄声道:“狐妹,我看你既像男人,又像女人,真的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狐妹眼光迷离,她低声道:“你问我,我问谁?你问谁?谁会知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痴娘痴痴地笑,她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孤独红喜欢谁?她喜欢的人,你万万也想不到,她喜欢的人竟是谷主她去了谷主那里,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出来便成了一个没舌尖的女人”
狐妹不愿听她说,笑笑,说道:“人都说,知道得越多,人死得越快,我不愿知道你们流花女人谷的事儿,是不是就可以晚一点儿死了?”
痴娘笑了:“谁都有秘密,你也有秘密。”
狐妹问道:“我的秘密是什么,你说说看?”
痴娘想说,看狐妹那若无其事的样儿,便笑了一笑,笑得千娇百媚,悄声道:“你的秘密只有你知我知,不说好不好?”
狐妹大笑,她扬声道:“我有什么秘密,你说好了。”
痴娘看她:“真的要说?”
狐妹行若无事,冷冷一哼:“你说好了。”
狐妹虽是若无其事,话音也微有些抖,她是不是在流花女人谷里也有难与人说的秘密?
痴娘笑笑,婉转地说道:“流花女人谷里的女人很寂寞,她们都是女人”
谁都知道她们都是女人,只是痴娘说它,更有一番意思在内。
“你也是女人,一个让人倾心不已的女人。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保你在流花女人谷里不受人欺负。”
狐妹看定了痴娘,痴娘太胖了,一脸傻相,但她人真的像她长得那么傻么?还是她那傻模样只是故意给人看的,人一点儿也不傻?
狐妹说道:“我告诉你,只要过了明天,我便要走了,我得离开流花女人谷,我走出这鬼地方,再也不会来了。”
痴娘看狐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说道:“你走得了么?你有什么事儿,你自己知道不知道?你要是在流花女人谷里犯了事儿,还走到哪里去?”
狐妹冷哼道:“我犯什么事儿?”
痴娘与她对峙,真是剑拔弩张。
“自己做下什么事儿,你不知道?”
狐妹说:“你说好了,我做下何事,被你看到了?”
痴娘说:“我本来不想说,只是你说出来了,我便说与你听,你杀了谷里的人”
狐妹脸色大变。
她脸色阴晴不定,她不知道痴娘知道她多少。痴娘看她杀人了?那么痴娘是不是知道她为何杀人?
她静等着,手暗暗攥紧了,如果她一出手,痴娘能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喊,她要是呼救,能不能有人听见?
痴娘一叹,那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你别妄费心机了,只要你动手,我便叫一声,一定有人会听见,你再也不能在流花女人谷里躲藏了。你得死在谷里,死在谷里女人的手下”
痴娘与狐妹对峙。
她知道多少?她听见了狐妹与那女人的争执么?如果她听见了狐妹与那女人的争吵,她便知道了一切。
狐妹的心凉了。
但蓦地听到了痴娘的声音,声音软软的:“狐妹,你听我说,你做我的女人,好不好?我最喜欢那种女人了,她不光是女人,男人也做得,女人也做得,那是最好。”
狐妹不知如何说话,叹息道:“痴娘,我劝你过了明天,再来扰我,过了流花女人谷的七月七日,我再找你。”
痴娘笑了,笑得很歹毒:“狐妹,你休拿我当小孩子看,你应允我便罢。你不应允,我明天就说出来,说出来你是一个杀死流花女人谷女人的凶手。你那天扼死她,我亲眼见了。”
狐妹静静一叹:“冤孽,我只是杀死了一个人。我只杀了她”
痴娘说:“谁肯信你?我也不信!”
狐妹再无话说,既是人家不信,你还说什么?
痴娘道:“我是谷里的人,我知道流花女人谷里的一切事儿,你要是与我交好,我自能保你无事。”
狐妹乐了,她笑笑,说道:“你知道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痴娘当然知道。
如果狐妹不在那当场脱了上衣,让人看到了她一双丰乳,人家怎么知道狐妹是女人?
所有在流花女人谷的女人都知道狐妹是女人,她是一个可人心意的女人。
痴娘说道:“我原先也想喜欢那个孤独红,但她太装男人味儿了。你知道,男人不是装出来的。我从前有一个男人,他是镖局的镖师,他一出门回来,抓住我便丢在床上,大声喝道:‘老婆子,好好犒劳你老公!’他是一个血性汉子。可惜他走镖时死了,死在一个劫镖人手里。我再找男人,一个不如一个,再没有一个人像他。我索性来了流花女人谷”
狐妹笑笑,说道:“我从前听,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竟是当面撒谎,听了狐妹的话,竟也不脸红,只是笑一笑,说道:“从前怎么说的?我忘了。”
她一点儿不脸红。
痴娘对狐妹道:“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女人?要不你做我的男人也可。”
狐妹笑笑,摇头。
痴娘转身,说道:“可惜,可惜。”
她不等走到门口,忽地扬手,唰地满天星云!
狐妹大笑:“早知你会耍这等手腕!”她也一扬手,手里的暗器“七巧相思”便飞上去!
只听得叭叭叭一阵子怪声急响,所有的暗器都落下来了。
两人难分轩轾。
痴娘急喝道:“狐妹,你休打算,要死在流花女人谷里,也是容易!”
她急急闪身,再一吐手,手里的满天星云再布。
狐妹看她,知道她手里的暗器疾急,身子急闪,但她一动,那暗器也动,竟在她的腰间“卟”地一声,中了一枚。
如果狐妹手里还有暗器,那痴娘也许讨不得好去,但狐妹的“七巧相思”每一回发出只是七枚暗器,如果不收回,再要吐出,也非易事。她一时失措,竟让痴娘占了先机。
痴娘哪里管她,她抱着狐妹,直像是一只情急的野兽,在寻找床。
狐妹果真是好女人,她大是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