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九仪语气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无奈与苦涩,垂眸间,神色惹人心怜,这一幕恰恰被秦玄捕捉
到,黑眸里有一瞬间的失魂。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多少有几分明白了,尽管秦玄藏得很深,但,只要奉九仪一个眼神,一
句话,他还是无法不动容的。只是,奉九仪干嘛把矛头指向我?而故意让秦玄将太后晾在一
边?
眼见着太后尴尬的坐在那里,我悄悄瞟了一眼身旁的秦冥,他斜过眼来扫了我一眼,眸中的
意味显然是等着看好戏。
“也别光顾着喝酒,菜都要凉了,先吃东西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块不知名的肉递
到太后碗里,笑道:“母后,他们男人要怎么喝是他们的事,咱们只管吃菜。”
太后脸上多了一丝感动,什么话也没说,低头默默的吃着,我又夹了一块想要递给秦冥,却
不期然的撞进秦冥森冷的冰眸里,顿时手上一颤,肉也掉在了桌上,换来奉九仪一声几乎轻
不可闻的冷笑。
我知道,定是我替太后夹菜,所以,秦冥不高兴了,不过,既然他不稀罕我给他夹菜,我也
懒得讨好他。我收回视线,假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替自己夹了一块菜吃起来。
“任贵妃,这第二杯酒,我敬你。”在我埋头吃得津津有味之际,秦玄的声音再度传来,抬
头间,就见他已再度端起了酒杯。
他不是真那么听话吧?奉九仪叫他敬,他就敬?这个傻瓜。我咬牙暗自给他使了个眼色,示
意他不要多喝,秦玄却不知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也不等我举杯,便将他自己杯中的酒
仰头饮下。
很快,白总管又及时的替他将杯中的酒满上,秦玄几乎是未经思索的又一次端起了酒杯。
○第十九章〓挑唆
若这样任他喝下去,会不会出人命?我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身子,趁着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我,
一边若无其事的吃着东西,一边借着桌布的掩饰下,伸腿踢向秦玄,准备用这种方式踢醒他
,不让他再喝酒。可谁知道桌子太大,怎么也够不着,心中一急,稍一用力,脚上却突然有
什么跟着甩了出去,震惊之下,我险些叫出声来。
“怎么回事?”见我猛的瞪大眼睛绷紧了身子,秦冥冷冷斜了我一眼,沉声问道。
“我我想,我是被鱼刺卡住了。”我僵直着转向秦冥,勉强扯出一抹苦笑,右脚脚尖不
敢置信的触了触地面,果然,我的鞋子不在了,眼角的余光瞟了瞟秦玄,就见他也面带异色
的顿了顿,看来,我终于是“踢”到他了。
“这盘什锦桂鱼还纹丝未动呢,任贵妃刚才吃的那个是鹿肉,是不带骨的。”奉九仪不紧不
慢的说着,脸上的笑意仍是如春风拂面般无害,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幽寒。
“小白,倒杯水来。”秦冥面无表情的吩咐着,犀利的眸光却向我投来了一记警告,吓得我
差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忙正襟危坐,专心的吃菜。
奉九仪面色微凝,但很快便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优雅的举杯道:“靖麟王,本宫也代表皇
上敬你一杯,这次皇上能得任贵妃这样的佳人,可全是你的功劳啊。”
她的话不软不硬,却重重的攻在了秦玄的心门,那双原本藏的很深的黑眸里隐约有什么震荡
了一下,连唇角的笑意都泛起了一丝痛苦,却仍缓缓端起了酒杯。
我只觉心中微微一阵刺痛,或许,我真的不该让秦玄进宫来,原是想成全他和太后见一面,
自己再顺道观察观察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怨,可现在,却越来越看不懂了,为
什么奉九仪好像是要故意伤害他?莫非,她是在怪秦玄把我送进了皇宫?
眼看着秦玄就要饮下那杯酒,我再也隐忍不住了,开口道:“等一下,这杯酒由我代我大哥
喝吧。”说完,我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奉九仪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笑道:“果然是兄妹情深啊,怎么,任贵妃还怕靖麟王喝多
了不成?京城里谁人不知,靖麟王嗜好美酒,千杯不醉,你又何必那么紧张呢。”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秦玄喝酒还不都是为了她?虽然这似乎不关我什么事,可是
,眼见着她这么伤人,我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回道:“我大哥近日里身体欠佳,大夫吩咐
过,不宜饮酒,不过,我看他一见到酒便又什么都忘了,没办法,谁叫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
的哥哥,我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伤害自己。”
奉九仪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她身边的秦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道:“原来靖麟王身体抱恙啊,
看你刚才一杯接一杯的,我还当是你为自己的义妹找了个好归宿而高兴呢,既是如此,王爷
便还是不要再喝了,看把任贵妃心疼的,不过,你这义妹可比亲妹妹还要贴心。”
她的确是很会说话,看似寒喧的话语经由她一说出来,立刻便成了伤人的暗箭,直刺人心骨
,我回头看了看秦冥,他端着酒杯在唇边轻嗅着,所有的光芒全都收敛在那双深遂的眸子里
,仿佛场内的一切全都与他无关一般,但他身上流露出的寒意却咄咄逼人,令人不敢忽视。
他不说话,但不代表他没有将别人的话往心里去,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我眸光一瞥,指着
一盘卤水鸭舌故作不解的道:“皇上,这是什么菜?怎么这么多嘴?”
身后的白总管立刻闷笑起来,却在被奉九仪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慌忙将嘴捂住。
秦冥唇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对秦玄道:“四弟身子不适怎么也不说一声,回头朕让
太医给你诊治诊治。”
秦玄脸色泛着苍白,似是在隐忍着什么,好一会,才撑起身子道:“皇上,臣弟确实有些不
适,还请皇上准许臣弟告退。”
“玄儿,你怎么啦?”太后见他脸色不对,再也克制不住起身冲到了他身边,却被秦玄不动
声色的推开。
“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多谢太后关心。”他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疏离,让太后为之一震。
看到这一幕,秦冥眼里闪过一抹冰冷的笑意,道:“既然四弟身子不适,朕也就不强留了,
小白,着人送靖麟王回府。”
“谢皇上,臣弟告退。”秦玄看了一眼秦冥与奉九仪,缓缓转身朝殿外走去,看他脸色很不
好,也不知是身体还没复原,还是因为奉九仪。
我正自猜测着,刚走到大殿门口的秦玄突然顿住脚步,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玄儿!”太后惊叫一声扑了过去,我立刻也回过神来,忙跟了上去,快要赶到时,才赫然
发现,另外两个人极伫在饭桌旁没有跟来,但此刻已顾不得这么多了,我只是稍稍一顿,便
快步到了秦玄身边。
只见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脸上没有一点血丝,唇角却逸出了一缕鲜红。
“一定是上次的病又复发了,快叫太医。”我对一旁惊呆了的白总管吩咐着,白总管这才回
过神来,朝殿外奔去。
“复发?他得了什么病?”太后紧张的将秦玄抱在怀里,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红红的眼眶里
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让朕看看。”秦冥终于走了过来,一把扣上了秦玄的手腕。
他的举动让太后脸上多了一丝不安,却又不便说什么,只是紧盯着秦冥的一举一动,眸中写
满了惶恐。
我不经意间抬头,就见奉九仪也站在了身后,眸中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却在发现我正在看
她的那一瞬间转为以往的冷傲。
?看来,奉九仪对秦玄也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只是,如果真的在意,又为什么还要刻意
去伤害?
“他不要紧吧?”看秦冥剑眉微锁,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我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会因
为一个女人而伤成这样,这样的痴情,连我这个局外人也不禁为之动容,如果我是奉九仪,
就算无法回应这样一份感情,也绝不会去伤害他的。
“伤了心脉而已。”秦冥淡淡说着。
“而已?”我险些因他这样的语气而气结,心脉耶,他以为是掉根头发啊?不过,像他这么
冷血的人大概也是不会明白何为心碎的。
对我不满的神色,秦冥只是还以一记嘲讽的冷笑,道:“好好调养的话,死不了人,任贵妃
无需大惊小怪。”
说话间,几个太医已赶了过来,见秦冥也在,正要行礼,却被他适时的制止住:“把靖麟王
先送去承云宫,好好救治。”
太后脸上有些诧异,见秦玄被人抬走,不禁又急了,“皇上,玄儿他”
“有太医在,太后无需担心。”秦冥冷冷打断她,喝道:“来人,送太后回慈静堂。”
话音刚落,立刻便有侍卫进来,恭声道:“太后,请。”
太后虽然心系秦玄,然而,对秦冥却似乎并不敢违逆,竟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在侍卫的护拥
下离开了琼玉殿。
看着他竟这样对待太后,我的心都凉到了脚趾头,看这样子,太后在宫里跟我大概没什么两
样,都是被他软禁着。
“皇上,我们是不是也去琼玉殿看看靖麟王?”身后的奉九仪突然幽幽开口,“再怎么说,
他也是皇上的胞弟,任贵妃的义兄,若不亲眼看到他平安无事,只怕任贵妃也会放不下心来
。”
是她自己想去看看了吧?却还要打着我的幌子,不过,终于看到她有点反应了,我也懒得和
她计较,顺着她的话道:“皇上,皇后娘娘说得有理,王爷毕竟是在宫里病倒的,臣妾也想
去看看他,确定他没事,才好放心。”
说话间,我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奉九仪,她眸光清冷,所有心事都掩饰在那张绝美无尘的容颜
之下,对我那抹了然的笑容,她也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微微昂着下巴。
秦冥倒也不是冷血,点了点头道:“看来,不去看看大家都没法放心,那就走吧。”
有他带头,奉九仪随即也跟了上去,我不禁松了一口气,跟在两人身后正要出门,足下的异
样却让我猛的顿住了脚步。
刚才因为担心秦玄而没来得及在意,原来自己右脚上的鞋还在桌子底下,如今只着了袜子,
踏在这地上,很是不适,幸好裙摆够长,才没有被人发现,但我总不至于这个样子跟着他们
去承云殿吧?
“任贵妃,你刚才不是还很心急吗?怎么还不走?”见我没有跟来,秦冥不禁也停下了脚步
,诧异的眼神朝我望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把脚往后缩了缩,笑道:“臣妾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要不,皇上和皇后先行
一步,臣妾随后就到。”
秦冥微微皱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问道:“是什么事?”
是啊,这个时候,我还能有什么事?总不至于跟他说,我还没吃饱吧?
不等我找到借口,秦冥已折回身来,一把将我拖了出去,到了屋外,才松了手。
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沿路两旁皆挂满了灯笼,倒也不至于看不到路,不过,尽管光线朦胧,
这一幕还是被奉九仪看在了眼里,俏脸上不禁多了几丝阴云,见秦冥已大步流星的走在了前
面,她不禁稍稍放慢了脚步,浅笑嫣然的对我道:“恭喜你啊,任贵妃,这么顺利便办成了
这桩好事。”
我光着脚丫踩在地上,可没有她这么潇洒惬意,对她的冷嘲热讽回以狠狠的一瞪,道:“看
别人伤心难过便是好事吗?”
似是早料到我会生怕一般,奉九仪对我的话却并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加妩媚动人了,“我有
吗?促成这件事的人可是你。不过,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你,你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