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萤蹙眉。
荣阳低头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移步到纪萤身边,顺眉顺眼的道:“多谢舒大人,也多谢摇光帝姬。”
舒曼殊轻笑,“公主客气了,你不必谢我的。”
“要的要的”荣阳抬头看舒曼殊眼眶发红,又看纪萤,忽然行礼道:“大恩荣阳无以无报,荣阳愿意随摇光帝姬入宫为奴为婢。”言辞恳切。
“不必了!”纪萤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炸了开,她条件反射的向后缩了缩身子,道:“我不需要婢女。”
荣阳面色一白,惊愣愣的抬头看纪萤,眼眶里的眼泪滚滚而落,无措的启唇却没有出声。
舒曼殊拍了拍纪萤的手背,对荣阳笑道:“公主言重了,不过确实要委屈你和摇光一同入宫了,不过绝非为奴婢”
“没关系的。”荣阳将碎发拢在耳后,轻声道:“能重见天日我已经很感激了”
一时再无人开腔,沈环溪起身道:“曼殊公子可还有事?若是没有我便不多留了。”
“逐客令一下,曼殊也不好多做逗留了。”舒曼殊笑吟吟起身,让暮雪先带了荣阳回马车之上,而后牵了纪萤,出厅。
刚到门槛出,帘子忽被人一把掀了开,堪堪撞了个正脸,两人都是微微一愣,“陆督主不是抱恙在身吗?怎么好出来受风?”
陆长恭发丝未束,随意披了袍子,露出脖颈下一小节耸立的锁骨,面色如纸,眉角的皱纹似乎愈发的深了些,瞧着纪萤微微闷咳道:“有几句话想同摇光帝姬讲,不知帝姬可否借一步说话?”
纪萤没有应声。
舒曼殊却笑了,“今日要同摇光说话的还真真是不少。”低头看纪萤,“陆督主想同你说几句话呢”
抬眼就对上舒曼殊似笑非笑的眉眼,纪萤淡声道:“没有必要了,该说的早就说清楚了。”
陆长恭抬袖掩着口忍不住侧过身闷咳了起来。
沈环溪忙上前去扶他,他像是一夜间腐朽了下来,纪萤忍不住看他微微蹙紧着的眉头。
舒曼殊呵的笑了,牵着纪萤往厅外走,一壁道:“陆督主身子不大舒服,便不打扰了,多多保重。”微一用力,拉了纪萤出门。
纪萤听到陆长恭突地在身后道:“要提防荣阳入宫后,万事小心些”还有什么她没听清便被舒曼殊抱上了马车。
马车驶动。荣阳在其后的车内,纪萤依旧和舒曼殊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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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马车后,舒曼殊便沉着脸不出声,纪萤也不出声。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他忽然侧过头看纪萤,突兀的问道:“你心软了吗?”
纪萤莫名的看他。
他又问:“如果我让你杀了陆长恭,你会不会心软舍不得?”
纪萤微微蹙眉,答道:“也许会。”刚答完,手腕一紧,整个身子被舒曼殊扯的趔趄,跌撞在他怀里。
舒曼殊扼住她的下颚,迫她抬头直视,道:“你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回答。”
“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说谎。”纪萤勾唇,笑道:“你不是喜欢听我讲真话吗?”
舒曼殊眉头压得重,却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又问道:“顾小楼跟你讲了什么?”
“没什么。”看他还要再问,纪萤不耐烦的开口打断,“一声不响的带我来东厂的是你,让我去跟顾小楼讲话的也是你,如今问东问西的还是你,既然不放心就别带我来啊,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莫名其妙”
舒曼殊一时愣了住,许久许久松开她,靠在软垫上,撑着额头苦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莫名其妙你是我的棋子,只是棋子,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纪萤皱了眉头,岔话问道:“你干嘛要让我带荣阳入宫?不是让我勾引端木微之吗?端木微之那么喜欢她,你还让她入宫。”
舒曼殊撑住额头错眼看她,“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勾引端木微之?”
“不是吗?”纪萤诧异,“那你让我入宫做什么?”
忍不住笑了,舒曼殊道:“媚惑君心这样高难度的任务,你怎么可能胜任你只需要带着荣阳入宫,安安稳稳的待着照看好自己就行了,其它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又补道:“端木微之那里你也不必管,他不会碰你的。”
纪萤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
舒曼殊继续同她讲,“暮雪也会随你入宫,有什么事让他直接告诉我,你万不可硬拼硬碰,能在宫中生存下来的人都不简单,还有那个闻人夜灵”
“我知道了。”纪萤不耐的断了他的话。
舒曼殊没奈何的叹了口气,淡声道:“教了你多少次,总是这副性子,从来都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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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风和日丽直到夜里星月都明朗如白练。
纪萤在夜半瞧见星月之下的一点朱砂萤光浮游晃动,一点点的升高升高,她原想披衣出去,推门却瞧见荣阳立在回廊下,靠着红柱痴愣愣的望着夜空下的孔明灯,安静的没有生息。
房门吱呀被吹动,荣阳猛地转过头来,看见纪萤,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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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萤是在第二日随着闻人夜灵一同入宫的,带着荣阳。阴冷的天气里,舒曼殊在宫门之外,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在飞檐重宇之中,忽然觉得安心不下。他从两年前牺牲摇光救下她时就已经开始为今日打算,整整两年的悉心照料,就是为了这日送她入宫,可是当看着她消瘦的身影被红墙绿瓦吞没之时,又莫名的放心不下。
她还没有学会心机,学会城府,学会应付这吃人的皇宫他是真的放心不下。
一切都进行的顺利,纪萤同闻人夜灵都被册立为妃,其余的两个重臣之女册立为嫔。
她被安置在熹华殿,闻人夜灵被安置在昭明阁,荣阳随着她一同入了熹华殿,从早至晚的繁文缛节之后,她被洗净上妆,落坐在软榻之上。
第42章 八
这深宫里静极了。
纪萤坐在煌煌烛火下,听见殿外窸窣的风声,噗的轻响撞开了一扇雕花窗,有细小的银白飘落一地。
小宫娥慌忙行礼,小跑过去合严窗扉,纪萤探头过去问道:“下雪了吗?”
“回娘娘,是下雪了。”小宫娥恭恭敬敬的跪在她脚下,眉眼不敢抬半分。
纪萤只瞧见她皎洁的脖颈,和梳的流光的发髻,闷闷顿了半天,又问:“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睡?”
宫娥道:“娘娘要等到温公公来报圣上已经安寝,不过来了才可以”
“我困了。”纪萤不耐烦的蹙眉,掀了被子翻身躺下。
“娘娘”宫娥吃了一惊,匍跪上前,焦的满面愁容,却又不敢起身,刚要好言相劝,身后忽有脚步声入殿。
有人温声道:“娘娘还是起来的好,这是规矩,莫要留人把柄。”
纪萤浑身一个激灵,荣阳已经到了跟前,弯下腰眉眼尽弯的笑看她,道:“这皇宫可比不得东厂,比不得南夷大都。”压低了声音,游丝一般,“没有人会护着你”
刀尖似地话,她明明在笑,却让纪萤莫名的浑身发寒,翻身错开她,坐起了身,想还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僵着身子坐在榻边,难得顺应的道:“多谢公主提醒。”
窗外雪绵绵絮絮的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里绕是炭火添的足,也冷的人手脚冰凉。
当值的宫娥,三两次的来为纪萤换手炉脚炉,始终都觉得她的手心里没有一丝暖气,瞧着夜越深越寒,终是忍不住问道:“娘娘,可要奴婢差人去瞧瞧圣上可已安寝?”
“不必了。”纪萤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暖炉,不动声色的道:“你出去。”又抬头,“全部都出去,我一个人等圣上。”
“娘娘”宫娥不放心的迟疑。
一旁的荣阳却道:“我留下陪帝姬吧。”
“呵”的笑了,纪萤看荣阳,笑道:“公主不知道吗?我看见你就讨厌。”
荣阳脸色一白,纪萤将手炉抱在怀里又说一次,“出去。”
荣阳僵白着一张脸,转身出了大殿。其后的宫娥侍婢也鱼贯退了出去,这大殿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纪萤起身到窗下,伸手推开了雕花窗扉,细雪卷着凉风扑面吹了进来,寒的她打颤,她瞧着茫茫的雪夜,抬手将手炉掷了出去,当啷啷的响。
这雪下了一夜,她也等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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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色青亮,宫娥在殿门外唤了半天都没有人应声,推门进去时,却发现了昏倒在榻边的纪萤。
满殿慌乱。片刻之后太医便到了大殿,随后来的是太后和闻人夜灵,一番诊断,一碗热汤喂进去,纪萤慢慢转醒了过来。
太后坐在榻侧攥着她的手腕,松出一口气,“可算醒了。”
太医退到一旁行礼,回禀道:“娘娘体质太羸弱,气脉不畅,加上受了风寒才导致的短暂昏厥,微臣开几副药,好生养着并无大碍。”
闻人夜灵忍不住小声嘟囔,“还真是有够娇弱”
太后对太医点了点头,又蹙眉看跪了一殿的宫娥侍婢,喝道:“一群作死的东西,侍候摇光第一天便让她受了寒,要是摇光有个好歹,你们一个个别想活了!”
一殿的宫娥婢女慌张求饶。
哄闹之中,殿外的小太监入殿禀报,圣上和舒曼殊来了。
答话间,端木微之便同着舒曼殊入了大殿,将将向太后行了礼,纪萤瞧见舒曼殊鼻子一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伸出手去扯舒曼殊的衣袖,满眶的泪珠子往下掉,哽咽的不接气道:“哥我要回家,回南疆不要待在这我要回去找母后”
她突然的放声大哭,让一众的人都不知所措。
舒曼殊忙上前,拍着她的背,淡笑着哄拢,“没事了没事了,你瞧你生病把太后急的,快莫要说气话了。”
太后也笑着摇头哄道:“小摇光这是受了谁的委屈啊?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出气,可别再说什么回南疆的傻话了。”
纪萤打舒曼殊的怀里,抬起脸,红肿着眼睛万分的委屈道:“我知道圣上不喜欢我我昨天等了他一晚上,他没有来,连个传话的都没有来”
太后蹙眉,不看端木微之径直看向他身后的老太监温公公,略一示意,立刻有嬷嬷上前,一耳光抽在温公公面上。
温公公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焦慌的脱着哭腔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怒的沉声,“在这宫中待了几十年是活腻味了吧?竟然连自己该干什么都忘记了!”
“太后饶命!”温公公一声哀嚎,匍跪上前,叩头道:“便是借老奴千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昨夜圣上在闻人娘娘宫里安寝,老奴早早的便去向各宫娘娘回禀了,还特特第一个来了摇光娘娘这”
“还要胡扯!”太后怒喝一声。
温公公一个哆嗦,不迭的叩头道:“老奴不敢!是确确实实来向摇光娘娘禀报,可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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