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萤也不挣扎,看着他道:“你的眼线不都告诉你了吗,还来问什么?”
舒曼殊抓起她的脚,轻轻一弹,看她疼的蹙眉,咬牙道:“我是有说过不让你轻举妄动,是吗?你做这些事情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有没有想过告诉我?”
纪萤耸肩对他笑,“我又没有供出你,你急什么眼?”
“纪萤!”他一双眼微微眯着,盛怒的意味,扣着她尖尖的下颚,一字字道:“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纪萤叹了口气,不再同他斗气,淡声道:“我现在不是没事吗,而且太后答应让我留在宫中,还答应让纪从善同我待在一起。”
苏曼殊眉头一蹙。
她又道:“还给了我这个。”纪萤打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白玉令牌掂在掌心里。
“这是”
“通行令。”纪萤道:“有了这个我可以随意出入宫中。”
苏曼殊眉头越发的紧,诧道:“太后给你是有什么条件为前提吧?”
自然是,纪萤将令牌收好,也不急着答话,半天才开口,“我答应了太后帮她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是在说当年被换出宫的容妃之子吧。
安思危想知道,陆长恭想知道,如今太后也想要知道,是怕容妃之子一旦现身,会揭露出几十年的宫廷内争,威胁到端木微之的江山吧?
找到了会怎样?斩草除根?苏曼殊盯着那块小小的白玉令牌若有所思的失神,只待纪萤又唤他,才惊醒过来,蹙眉问:“你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儿?”
纪萤眯了眼看他,良久忽然抿嘴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
竟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天色大亮,陆长恭没有出宫而是径直去了东宫。
太后正用过早膳,偎在美人榻上吃了盏果酒热热身子,他一路直入大殿,宫娥却又不敢拦,慌慌的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太后摆手让她们退下,摇着甜香四溢的杯盏,不抬眼笑道:“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你故意的?”陆长恭不行礼不用尊称,只是锁眉瞧着她问:“故意派人将我带到东宫,而你却去找了纪川,对吗?”
太后没有答话,只是拿帕子擦了擦手,是她派人将陆长恭引来,困他在这东宫,她又去找的纪萤。
“那又怎样?”太后掀了眼帘看他,细细的蹙了眉,“长恭,你早就知道她是纪萤,为何不告诉我?”
陆长恭没来由苦笑,反问:“我告诉你,你会放过她吗?”
这一句话让太后眉间锁的极紧,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眉角眼梢找些什么,良久才问道:“你真的对她动心了?”
陆长恭缄口以默,她忽然笑了,天大的笑话似地,“陆长恭啊陆长恭,你居然真的对她动了心!我以为这辈子至少我还可以仰仗你”
“太后抬爱了。”陆长恭断了她的话,低眉苦笑道:“这天下您都唾手可得,还有什么您得不到,需要仰仗他人的?”
太后冷了脸,沉声道:“陆长恭,不要再说这些让我生气的话。”
陆长恭极深极重的看着她,“你这一生都太过自负,你想要的,不论用什么手段都会得到,不觉得逆天而行,太过霸道吗?”
“逆天而行?”太后看着他忽然笑了,“从我入宫那日我就告诉过你,我要的仅仅是与天子并肩而立,我要他忠心不二,他既然做不得我逆天而行又怎样?陆长恭,不要挑战我的容忍度。”
陆长恭苦笑,“你要杀了我?”他撩袍跪了下来,道:“这条命我早就不想要了。”
“你”太后怒极,却反而笑了,“陆长恭,你可以死,但哀家一定会让东厂的千万条人命陪你一起死。”
第53章 十九
纪萤是在初初放晴的那日来到东厂,陆长恭听到人禀报时是有些吃惊的,是猜到纪萤会再找他,却没料到这么快,还是亲自来,更没料到太后会准她出宫。
没进府邸,纪萤就负袖站在马车旁,细细的瞧着‘东厂’二字,一身重黑的男装,腰束玉带,发髻高高的束了白玉冠,一丝不苟,余出齐腰的黑发,马尾一般荡在肩后,一张小脸托出来,天山净雪似地白。
陆长恭远远瞧着有些发愣,她高了些,五官全数长开,虽不是倾城貌,却独独透出股别样的味道,像崖壁上开出白花,羸弱但又决绝。
“纪川!”背后有人喜出望外的吼了一嗓子,不等陆长恭喝止,顾小楼已经几步奔过去,一把抱住了纪萤,力量猛地纪萤踉跄了半步。
青娘在旁侧忙扯了扯顾小楼,轻嗔道:“这儿是街口,您注意些”
他却毫不介意,松开纪萤左右瞧了瞧,拍肩笑道:“注意个鬼,有人能看出她是女人才奇怪了。”
纪萤吐出一口气,眯眼笑了,“顾小楼,你差点勒死我。”
瞧她笑眯眯的眉眼,顾小楼咧了咧嘴,嗤的笑了,“我还以为你小子一辈子都不回东厂了。”
纪萤敛了敛眉,抬眼又落在陆长恭身上,笑意渐浓,“怎么会,我还有些事情要请教督主大人呢”
陆长恭张了张口,最后吐出口的只是一个淡淡的,请字。
纪萤转头对车里的宫娥吩咐了一句,“好生照料着公子,我去去就来。”才扶住青娘的手,脚步不稳的随他入府。
陆长恭转身瞧着她的脚,有些迟疑的问:“要不要让人”
“不必了。”纪萤拒绝的果断,瞧都未瞧他一眼,刚要跨入府邸,顾小楼忽然拨开青娘,打横抱起了她,惊的她又怒又好笑,“放下我!”
“别动。”顾小楼看陆长恭一副愁肠百结的摸样,忍不住撇嘴道:“考虑那么多干毛,痛快点会死啊。”几步跨到陆长恭跟前,伸手将纪萤塞给了他,一面警告纪萤,“别乱动,不然摔死你。”一巴掌拍在纪萤额头。
纪萤不服气的拨开他的手,刚要反驳,一掀眼帘就对上了陆长恭的眼,慌忙避开,啧的冷笑:“我怎么劳得起督主大驾。”
陆长恭低头叹了口气,抱着她往大厅去,忽然没头没尾的道:“阿川,要听我解释吗?”
纪萤一愣,眉睫颤了颤又敛下。
“关于你,我对太后只字未提,那日我”
纪萤不待他讲完,慌忙道:“我知道,你不必解释。”
陆长恭在大厅门口顿了脚步,一点点的蹙眉,“你不信我?”
寻不出话来答复他,纪萤挣扎着下地,岔开话题问道:“这都不重要,我有事要问你。”挑帘入了大厅。
半天半天,听陆长恭在外叹气,也跟着进了来。
===============================================================================
大厅还是当初那样,连摆设都未变,纪萤坐在椅子上,瞧着沉沉浮浮的茶叶,啧的笑了一声,“连茶叶都没变,你还真是恋旧。”抬眼看定陆长恭,开门见山的问道:“荣阳到底是谁?”
手中的茶盏一顿,陆长恭在袅袅的香雾中看她,似乎有些吃惊。
“你不必惊讶。”纪萤耸肩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你只用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见陆长恭有些迟疑,她又道:“我知道荣阳冒牌的,但我不明白当初换走容妃之子的不是纪惠景的女儿吗?”
盯到陆长恭的眼睛里,问:“她是?还是我是?”
他似乎想了很久,半天放下茶盏道:“你是。”
只二字,纪萤心中仿佛卸下千金,松出了一口气。
“你不该怀疑自己是谁,你的母亲曾经用生命护着你,不是吗?”陆长恭温声问她,“怎么会怀疑自己?”
这对她来说很重要,重过生命,她容不得自己辛苦生存了这么久,最后她却成了无关重要的旁人。
纪萤又问:“那荣阳是谁?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哪里又多出的一个纪家女儿?”
陆长恭却缄口以默,良久良久都不答话。
纪萤耐不住性子,起身到他身边焦急问道:“我知道你都清楚,陆长恭你不是说过欠我的吗?那现在告诉我啊,我们两清!”
桌面上的茶盏被摇的当啷乱晃。
他忽然抬眼,卷长的眉睫下,一双眼极深极重的看纪萤,让她所有的暴动在一瞬蛰伏下来。
她抿嘴,撇过头道:“你明明都知道”
陆长恭却未错开目光,依旧瞧着她一瞬不瞬,“你想要和我两清?”
生气了?纪萤被他盯的不敢开口,浑身都不自在,不自觉想退开半步,手腕却被他猛地扣住。
陆长恭用力一带,她便踉跄的跌跪在地,膝盖却被陆长恭用脚尖托了住,居高临下的瞧她,又问:“你要和我两清?”
他的眼睛深深深深,像密罗的网,铺天盖地的抓住她,一分都动弹不得,纪萤莫名的不敢开口。
直到陆长恭收敛眼神,松了手,她才挣脱开起身。
陆长恭压了压额头,送出一口绵长的气,极缓道:“阿川,不要去碰这件事,不是所有的真相都是你能承受的”
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纪萤打厅中出来,阳光好的晃人眼目,她微微眯眼瞧着这座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府邸,金灿灿的日阳下,真美啊。
青娘侯在厅外。
“纪川。”顾小楼在不远处的树下对她招手。
她抬到半空的手却又收回,伸手扶住青娘,淡声道:“走吧。”
青娘微微有些迟疑,扶她往外走,一壁问:“不和小楼队长他们打声招呼吗?”
“不必了。”纪川一路往外,头也不回。
是听到顾小楼在身后喊她,纪川,纪川却又不是在喊她,她跃上马车将厚重的帘幔一瞬放下,闷黑的车厢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以为不去理睬,这所有人就会放过她纪萤吗?
纪萤靠在软垫中,侧头瞧见缩在一角的纪从善,压了压眉心,她不要再做鱼肉,任人宰割。
==============================================================================
马车一路驶过小巷,却是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停在了一处破落的庭院门前。
“到了姑娘。”青娘下地,伸手扶纪萤下车,又将纪从善哄了出来。
三人就立在冷落的门庭前,日阳下,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一尊已经倒在路边,青苔满布,朱红的大门,斑斑驳驳的龟裂。
纪萤抬头瞧见门上有块蛛网密布的大匾,金漆都掉了光,只隐约可见两个大字——纪府。
青娘去路边问了买菜的老伯,不多会儿便转了回来,对纪萤道:“姑娘,这就是纪府了。”
纪萤应了一声,提袍上了石阶,抬手扣了扣生锈的门环,半天才有声音从庭院里幽幽传出来。
“谁啊?”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声。
青娘扶着纪从善到纪萤身边,又等了半天才听见碎碎的脚步声,大门轰隆隆的打开一线,有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妇从门内探出头来,“谁啊?”
青娘忙笑道:“老人家,我们”
不待她讲完,老妇懒洋洋的眼睛忽然落在纪从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