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殇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自嘲,眼底有着苦涩。皇上,你就那么亟不可待了吗?闭了闭眼,隐下眼里那一抹凄苦神色。
“回皇上,微臣无——”
‘能’字还未说出口,恰在此时,‘碰’的一声,玉器碎落的声音,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接着就是‘扑通’一声,膝盖落地的声音。
萧明景目光一凛,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处。只见一个粉衣宫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鲜血,如罂粟般慢慢晕染开来。
“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眼眶泛红,声音颤抖,显然惊惧到了极点。也是,殿前失仪。莫说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就算是后宫妃嫔,也免不了被禁足或者打入冷宫。
“怎么回事?”萧明景黑眸隐着一抹沉怒,而下方的萧漠漓则是黑眸微微漾起一丝波澜。他刚刚可是看到了,那个宫女是伺候在落倾颜身边的。她刚才本来准备给落倾颜添茶,结果落倾颜是一个‘不甚’,或许是烫到了,手一滑,那杯盏立刻就落到地上碎裂了。其实哪里是什么不小心,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在此时转移父皇的注意力,转而把怒气撒到那个宫女身上?她这样做,是想要救殇?可是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剑眉微微蹙了蹙,眼底闪过一道费解。
“奴婢奴婢”那宫女身子发颤,害怕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她不明白为什那杯茶会被打碎?她试过温度的,明明不烫的。可是为什么落二小姐会因为茶太烫而打碎杯盏?而这样的事情怪罪下来,也是她一个卑微的宫女的罪过。她又如何能够反驳?她才入宫不久,经常被那些年老的宫女欺负。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里小心翼翼的活着,只为了能平安熬到二十五岁,然后出宫。却不想今日遭此一劫?难道她今日就要命丧于此吗?
就在她已经绝望正准备受死之时,一个清越的女声,如从远处天际破空而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此乃祥瑞之兆也”
这一句话就如一颗石子投入平湖,在众人心里激起飞花浪卷。不由得,众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的一道发出声音的女子身上。待见到那个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的女子时,他们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鄙夷。
凌绝殇心里一紧,望向落倾颜的眼里有着担忧之色。
“哦?”萧明景龙眸一扫,逼迫的光泽浮动:“此话何意?”
落倾颜不慌不忙,扯了扯还在因为她这一句话而发愣的浣纱,示意她推她过去。浣纱虽然奇怪,但是也只好照做。
“颜儿”白炎若唤了一声,眼底是浓浓的担忧。落倾颜回眸冲她点点头,然后在众人或疑惑,或惊讶,或不屑或漠然的眼神下由浣纱推到了正中央
微微低头,平静道:“臣女落倾颜参见皇上,臣女腿脚不便,不能给皇上行大礼,还望皇上恕罪”
萧明景龙袖一挥“免”然后正色道:“你刚才那番话是何意?”龙眸凝视着她平静的面容。而在她身侧,摩柯喝一双精锐的眼眸闪过一抹好奇和兴味儿
落倾颜淡淡抬眸,平视着高坐的萧明景,没有丝毫的惧意
“回皇上,九连环已解,此乃其一;我天启‘人才济济’,连一个宫女都可以揭开突厥列为臣民智者都解不开的难题,是我天朝之福,此乃其二;今日乃喜庆之日,皇上有如此心思奇妙之人送上一份独到的恭贺之词,此乃三;综上所述,皇上岂非大喜?”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个个交头接耳,这话什么意思?那九连环还安静的躺在木匣中,何以解开?那宫女殿前失仪,又是何时解开了九连环?还有,这恭贺之词又是何意?而早已明白落倾颜话中之意的萧漠漓则是眼角闪过笑意,薄唇淡淡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一抹激赏,划过眼底。她还真是聪明,一举三得!看来,这传闻也仅是传闻而已,当不得真。
只是——
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蹙,眸色深沉了几许
还未等萧明景发问,那摩柯喝却开始不满了
“姑娘此话何意?众目睽睽之下,这九连环并没有破解。”他锐利的双眸逼迫尽显。
然,落倾颜却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侧眸,看向此时有些桀骜的摩柯喝,眼底有着一抹叹息和讽刺:“使者大人先不要生气,容小女子问一句”她不慌不忙的对上摩柯喝逼视的眼眸,道:“若刚才小女子没有听错,使者刚才话中之意,是要求取解开这九连环的方法,而并非要实际操作解开这九连环。”她凤眸流转一道旖旎光色:“是也不是?”
此话一出,稍微有智慧的人把刚才的情形和她刚才那一番话联系起来,就明白了个大概。也明白了她口中所说的已经解开这九连环的意思了。不由得,对落倾颜以往的看法也改观了些许。
凌绝殇星钻般的眼眸一动,璀璨的亮光,从眼瞳内勃发而出。看向落倾颜的目光也越发的温柔灼热。
摩柯喝眼神一震,已是明白落倾颜此话何意,他抿唇沉默了,只是眯了眯一双锐利的双眸,打量着落倾颜。此女子是何人?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和才智?
他明白了,不代表所有人都明白了。比如说,他身边那个高傲的公主—塞娜丝。此刻,她正高傲的抬起头,鄙夷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落倾颜。
“是又如何?难道你有了破解九连环的办法?”她不屑的说道,旁边,摩柯喝眼眸一沉,眼底弥漫着一层薄怒。这个塞娜丝,太不知好歹了。她这是在自取其辱
听闻塞娜丝话语中的讽刺和不屑,落倾颜也不恼,反正这一番解释是逃不掉的。淡淡启唇而语:“公主请看”她一手指着地面上的碎片:“这方法,就在其中”
众人随着的目光看去,顿时,更大一部分人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不由得,面露喜色。而落云之也在此时放下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不过转而一想,他这个女儿何时竟如此聪慧了?
看着那一堆碎片,不解之色划过塞娜丝明媚的双眼:“一堆碎片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落倾颜摇摇头,眼底有些无奈的叹息。这个塞娜丝才是真的头大无脑,真正的花瓶一个。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已经明白了,她却还懵懂无知?问出这样的问题,也不怕丢了突厥国王的脸?
“解开九连环的方法,就是将其砸碎”清冷的女音令刚才还高傲不屑的塞娜丝悠的闭上了嘴巴。
“如此”凤眸轻轻一转,如绿柳拂波,丝丝漾漾,魅惑光泽流动开来。令摩柯喝锐利的双眸一怔,眼底有着一抹惊艳和迷离。
“公主还要继续问吗?”她淡淡反问
塞娜丝不服,眼珠飞快转动。而后,勾唇轻嘲:“那你为何不直接将九连环砸碎,不是更显而易见吗?”
落倾颜淡淡而笑,看了一眼摩柯呵“这九连环价值连城,若摔坏了,岂不是可惜?何况?”她话音一转,带着几分嘲讽:“若真是如此,公主和使者大人岂不是要责怪我天启故意损坏你突厥王国之宝物,辱蔑可汗之罪?”
不等塞娜丝反应过来,她眼眸轻轻扫过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被刚才那一番变故给惊吓的还是有些害怕,懦懦道:“奴奴婢小玉”
落倾颜淡淡而笑,看向高坐上已经恢复威严淡漠的萧明景,道:“皇上,这九连环这种小儿科的把戏,是在不足以等大雅之堂。刚才众臣之所以没有解开,是因为不屑于此。就像刚才这位使者大人所说,我天朝人才济济,又怎会被一个小小九连环难倒?只不过各位大臣的智慧都是用来治国平天下的,而不是用在这些无聊的游戏上”
此话一出,刚才那些还因为解不开九连环而自卑羞愧的大臣,瞬间就是一脸的自豪和骄傲。而摩柯喝,脸色却是有些阴沉。
落倾颜却继续道:“这位小玉姑娘”她伸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小玉:“虽为一个小小宫女,却能解开这在突厥王朝觉得非常困难的问题,可见其心思之细腻。之所以没有打碎九连环以解突厥公主之疑惑,乃是因为。玉质乃是祥瑞之物,若是砸碎,岂非不详?再则,塞娜丝公主此次前来目的是合亲,想必这九连环也是其陪嫁嫁妆之一。小玉若是砸了九连环,岂非对公主不敬?故而以砸碎茶杯解其奥妙之所在,其用心之良苦,实在令人钦佩。最后”她话语平静,淡淡而语:“民间有一句话叫做‘岁岁’平安,这‘碎’和‘岁’同音,更寓意今日之庆典。如此独到的恭贺之意”她轻轻一笑,没有人知道隐在面纱下的那个笑容多么的美丽和惑人“岂非常人可以比之万一?这难道不是代表着祥瑞?”她伸手捋了捋耳际的发丝,道:“一个宫女尚且有如此玲珑剔透的心思,更遑论其他?我天朝人才多不胜数,皇上英明睿智,才得以天下太平,四海朝拜,万世、敬仰”
萧明景龙眸一震,眼瞳内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来。这女子字字珠玑,针针带血,巧言善辩,反应灵敏,心思缜密。这,才是真正的人才啊。
短短几句话既解了九连环的奥秘,又化解了那宫女的死罪。反而给了她一个天大的功劳,而且屡次以一个微妙的‘宫女’之智慧来讽刺突厥人的愚钝不足。那‘人才济济’四个字更是击中摩柯喝的要害。岁岁平安?她竟然可以把杀头大罪转化为‘用心良苦’的贺词?偏偏又是那么精辟挑不出毛病。
这样的女子,若为男儿身,就算封王拜相也不为过。还有意无意以言语突出天启的繁荣强大来衬托出突厥的渺小和微不足道。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在说他突厥人才凋零,我天朝人源广博,早晚会吞并他突厥。就这样一番言论就把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突厥使者说的哑口无言,更提高了天朝的威望。如斯人才,只是可惜了是一个女子。
他在心里惊叹的同时,下方的众人也是震撼万分,欣喜万分。他们真的没有想到这个传言中的落倾颜不仅不痴不傻,不疯不颠。反而是巧舌如簧,口齿伶俐,才智过人。是谁传出那样的言论的?真该割去那人的舌头。
落倾颜知道她的目的已经达到,而后微微低头,恭敬道:“臣女常听家父云,皇上乃是赏罚分明的明君,百姓无一不称赞万分。今日,小玉姑娘在御前砸碎杯盏,固然犯了大罪。但,请念其‘情有可原’,宽恕之。再则,小玉姑娘之所以会打碎玉盏,归根究底,也是臣女的失误所造成。臣女才疏学浅,不懂得对今日之盛事如何表示庆贺之意,却因一时失误,连累他人。若不亲自详解其事实经过,连累小玉姑娘受罚,臣女实在惶恐难安。故而请求皇上饶其一命,臣女感激不尽”
她言辞恳切而真诚,令人不得不从心底敬佩。虽然她巧妙的化解了今日之难题,但是小玉在殿前失仪却是事实。就算有她刚才那一番言辞,小玉躲过一劫,还可能得到萧明景的赏识。可是在这深宫之中,人心难测,树大招风,保不准以后就要被人陷害。她虽不是什么圣人,但今日之事她却是利用了小玉,她有责任保证她今后性命无忧。否者,她实难心安理得。
她相信,只要她诚恳认罪,给了萧明景一个台阶下。毕竟,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何一个君王,无论多么清高骄傲,都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