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花影也不能在外头耽搁太久,所以并没有多的消息。
花逐晓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担忧了。喜的是度陌临似乎并没有要娶孙雅以平息孙家之怒的打算,忧的是那个被打下的孩子毕竟是度陌临的骨肉,他连自己的血脉也能这般不顾惜,可见也不是什么心慈的。
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如果孩子真的是度陌临的,孙雅堕胎之前又怎么会不告知度陌临?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生育是一件极其重大的事,孙雅又怎么能不知道?除了度陌临,还有谁会让孙雅偷偷打掉孩子呢?可若是孙雅与度陌临有隙,孙雅为什么还要维护他呢?
起先当局者迷,花逐晓的心里一团糟,所以不能好好地思考,但在家中枯坐几日,花逐晓便逐渐地开始仔细想着这件事,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
这当头,外头倒是清静了一会儿,想是和容准备早膳去了,花逐晓在梳妆台前挑挑拣拣,总是选不出喜欢的发簪,却听和容在外正正经经地向她汇报:“小姐,家里派人送东西来了,说是要亲手将东西送到您手里。”
花逐晓略有吃惊,听和容的声音似乎的确是件重要的事,便允了她进来。只见和容带入一个干净体面的小厮,花逐晓认得,这是父亲身边伺候的小虫,这名字还是她幼时贪玩取的。只见小虫向她恭敬地行了礼,呈上一封信,回道:“家主说一定要亲自交到小姐手中,奴才不敢怠慢。”
和容连忙将信取来递到花逐晓的手中,花逐晓问道:“父亲还说什么了吗?”
小虫犹疑着说:“家主收到这个以后似乎极不高兴,说”
花逐晓说:“父亲说了什么?”见小虫仍是犹疑不定,又加了一句,“有什么就说,定不罚你。”
小虫这才道:“家主说,‘许久不在家中,便连眼力劲儿也差成这样,这般货色也拿来烦我’。这封信原是家主刚收到的,家主看了以后,便直接叫奴才送了来。”
花逐晓挥挥手,令小虫退下,将信打开。待得将信看完,花逐晓心头便憋了一股气,咽不下又吐不出,只觉得父亲这回教训得没错,她的确是愚不可及。心下黯然,便叫和容遣了小虫,也不用回什么话了,这关头,说什么父亲都不爱听。
和容办好了事,又回来当差,远远便听见花逐晓房中打碎茶盏的声音,忙赶紧去收拾。
花逐晓此刻已是疲累不堪,看和容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挥手让和容也出去,她需要独自一人静一会儿。
和容体贴地关好了门,花逐晓便倒在床上,死死地拽着被子。
那封信回的是她之前叫人调查度陌临的身份底细,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度陌临,青海提督管家之子家有正妻。”
晚间时分,花逐晓又收到了一封信,竟然是重光从京中托人带来的。
“云浮一别,重光对花小姐甚是挂念。京都繁华,重光不胜其扰,思及当日云浮肆意时光,不由感慨非常。”
“然而云浮虽小,女子间是非较之京都则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小姐近况,重光实尤担忧。然,无论小姐是否回信,都盼小姐安好长乐。”最后还附了一句“初时雨中情谊,小姐梨花带雨之美态,重光尤记,此生若得小姐唤得一声‘哥哥’,死也足矣。”
“安好长乐?”花逐晓笑得苦涩,“眼下的光景,我又如何安好长乐?不过重光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很对,云浮虽小,是非却多,只教人心寒。”
若是在京都,谁管谁家的女儿失了贞洁,谁又会管哪个姑娘未婚先孕,京都之大,若不是有意探听,谁有心思到处乱嚼舌根,即便有,也只是内宅中的丫头媳妇子随意说些,寻常人家的事,才不会在整个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云浮小城,不过一些小事,便传得人尽皆知了。孙雅的事,花逐晓是怕传言有误,才令和容多番打听,然而在此之前,孙雅失贞受孕之事,云浮城已无人不知了。
若是在京都孙家稍有权势,只要勒令下人不许透露半分,在外多行打点,外头也不会有那么多难看的传言。
看到重光最后那句“死也足矣”,花逐晓便觉得好笑,提笔道:“那便叫你安心地死了便是。”
“兄长见怜。梨儿心系一人,赤子之心苍天可鉴,然而郎君无情,致使梨儿遭人贬弃,受歹人欺骗迫害,苦不堪言,此心之痛,几欲赴死。然,突闻兄长之言,小妹实不忍兄长孤独遗世,只盼再见得兄长一面,届时,也可死得其所。”
第四十二章 莫非有蛊
鲜红的指甲,蓬松的头发。花逐晓此时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是,一向注重仪表的她却混不在意,只是软软地靠在榻上,虽然表情不悲不喜,但是,眼里透出的深深的受伤却是谁都能看出来的。
本来按照礼数,重光是不应该进花逐晓的房间的,但是此次重光专为花逐晓的事回云浮城,花逐晓又认下了重光这个干哥哥,所以大家也就忽略了礼数,以劝说花逐晓为先。
当日花逐晓回了重光的来信,虽然字字戏言,但重光还是马不停蹄地从京都赶回来了,花逐晓见着他也是吃了一惊,继而感念他的这番情谊,便果真认下了这个干哥哥。自从出了孙雅的事,花逐晓便一直颓废在家,今日更是连床也不肯下了。和容见状,便将重光请了来,希望他能想想办法。
重光看了花逐晓这样子,长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便急匆匆地往外走了。和容看得奇怪,但重光原不是和容管得了的,便只能看着他就这么走了。
重光却是急急忙忙地找到了度陌临。原来度陌临人虽然是藏了起来,但总得要吃喝的,也要有人告知外头的情形,他身边伺候的人不适合在外打探消息,所以与他交好的重光等人只能对他多有帮衬。可是重光见得花逐晓这个样子,实在是不能袖手旁观,急急地找了他去。
“看你做的好事,孙雅也就罢了,做什么要招惹我妹妹?”
度陌临见得重光这样恼怒,便也不作隐瞒,将蛊毒的事说了出来,“原是我从一个江湖术士那儿得的,我也只是这么猜测,那日花逐晓突然出现,毒虫便没了,后来种种异象,多半是遭那毒虫咬了,我也曾几次三番拒绝于她,可她那倔性子”说罢又道,“若是你是在担心,我便把真相告诉她便是,早知你有意收她做干妹子,我可半点不敢碰她的。”
重光忧心花逐晓的情形,也没听出他话中有话,只催促他快些与他去见花逐晓。
可是两人偷偷到了文府,所见却是让他们难办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自不信花逐晓还可以是这般模样。
一向端庄大方,注重礼仪的少女,此时穿着男子的青袍,斜斜地靠坐在画廊的栏杆上,修长的腿一只伸直了,一只半屈着。看过这姿势,倒像江湖侠客率性而为,被她这小小女子做来,竟也无人觉得不妥,反而令人欣赏她的风流倜傥。
可问题是,大小姐她一手提着一只酒坛子,正往自己嘴里灌着,洒出的酒湿了透了胸前的衣裳。
听到这边的动静,花逐晓懒懒地朝众人一望,醉眼迷离,却震人心魄,散乱的长发随风而舞,配上不甚美艳的脸,竟显得妖冶。
众人面面相觑,都似不认识她一般。
重光脸上已有薄怒,对一旁的度陌临低声道:“你自己惹出的祸,自己解决。”
度陌临面色一僵。他并不知花逐晓调查他之事,正摸不着头脑,若是为了孙雅之事,花逐晓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啊,他与孙雅偶有联络,花逐晓也是知道的。无论如何,这男欢女爱的事,众人把过错都推到他头上,他自是不乐意。不过想归想,毕竟还有诸多要依仗重光等人之处,所以面子上却是要做足了。
然而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花逐晓冷冷地瞥他一眼,便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酒坛子朝他扔了来。
“啪!”的一声,酒坛子在度陌临的脚下碎了一地,坛中的残酒四溅开来,散发出浓烈的酒香,但凡懂酒的都知,这定是珍藏多年的女儿红。
重光却有些明白了,妹子不仅爱酒,还更爱她般烈性的酒,像这样的女子,遇上想要的人,当然要轰轰烈烈,即便是因着蛊毒的缘故。重光看得明白,虽然度陌临一心以为花逐晓是因为蛊毒才对他穷追不舍,但依目前花逐晓的样子看来,未必不是动了真心。这样一想,又不免有些惆怅。
这边度陌临作惊魂未定状退了回来,对重光说:“你这妹子我可惹不起,还劳兄弟去劝一劝她。”当然,若是旁人便劝好了,便皆大欢喜了。
重光轻皱眉头。
花逐晓远远地看着重光为难的样子,嗤笑一声,继而不再理会众人,就此飘然而去。众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竟进退不得,同时也意识到,这事儿要圆满解决,难!而度陌临更是满腹委屈。原本他便已经为了孙雅的事头疼呢,这下花逐晓这儿也不好办了,真叫他心里不痛快,况且平日里看花逐晓挺温柔和顺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却是毫无仪态可言,可见这种女人的风姿都是平日里装出来的,甚是无趣。
重光也是不知道花逐晓在想些什么。若说是为了孙雅的事,度陌临还没答应与孙雅成亲呢,若是度陌临一直打死不松口,她岂不开心?何况自出了孙雅的事之后,他俩便未再相见,这个时候的花逐晓不是应该很希望见到度陌临吗?可看花逐晓的样子,却是对他不屑一顾,好像见着了什么瘟疫一般。
在这些人里头,唯有和容明白一些,但即便是她,也未能知晓花逐晓的全部心思。其实花逐晓又何尝不想见到度陌临,但是奈何从一开始她便看错了人,误了自己的前程不说,一个不慎便是度陌临也要遭殃。
花逐晓并不知自己遭了蛊毒,从来也不觉得自己心里没有度陌临,管家之子又如何,有妻室又如何,一日之欢也是两人自己的心意,即便度陌临隐瞒事实,欺骗她在先,她也没有过多的生气,当初她又何尝不是因为想要借助度陌临凝集体内灵气,重塑龙身?可是,既然她已知晓度陌临的身世,如果再与他厮混,上头若是追究起来,她倒是无妨,左右不过流放,可他便性命难保了。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花逐晓年纪尚小不懂何为夫妻之情,但总归是与度陌临行了雨露之欢,隐隐有了一些意识,纵然知道度陌临不会是什么好人,也不想看他因自己而遭殃。
可是这些话,又有谁能听她诉说呢?
先前看苏洛寒醉生梦死,花逐晓还不以为意,现下自己亲自经历了,却是觉得,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一时忘忧,纵使醉梦总有醒的一刻,能忘却一刻,便是轻松一刻了。醉眼迷离间,一身男装的花逐晓挥斥了所有跟来的人,独自在街上走走停停,从白日到晚上。
夜间更深露重,花逐晓一味地走着,中途还又到酒楼去喝了一顿,竟也不觉得冷,只是走着走着,路边的街道渐渐不复繁华,似乎是走入了什么偏僻的地方,再走上一阵,索性只剩荒林。
花逐晓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仍旧走着,只是折腾了一日也累了,走到后来,便干脆往一棵树上一靠,就着树根躺了下来。
睡梦中,她依稀记起那日湖边茅庐,度陌临对她说,要给她一处幽居之所,他们在茅庐极尽缠绵,那时,度陌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