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死,我便复不得命,横竖都不得好死,王爷应该是懂我们这一行的规矩。”
“你若是敢动她分毫,本王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允憬眼神惊骇,声色俱厉,连意志始终昏沉的瑜江都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和恐惧。
黑衣人依旧没有理会到允憬的话,他一现凶光,手势已经落下,三个人还未反应过来,允憬的手已经抓住了锋利的长刀。鲜血从他的手心中纷涌而出,滴落瑜□色的裙衫上。黑衣人一惊,抬眼看着允憬。
允憬反手将刀柄死死地捅向了黑衣人的胸口,他闷哼一声随即倒下。
满手的鲜血。允憬缓过神来后连忙上前扶起伏地的瑜江,将她搂在怀里,全是悔意,他轻声急切地唤她:“瑜江,是我不好,我没能护你周全”
瑜江的额头抵住允憬的下颚,她轻轻拉住允憬的袍角,静静地看着滴在自己衣衫上的血迹。
直到在他的怀里最后闭上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离歌唱晚(一)
瑜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动了动手指头,才知道自己的手被紧紧包裹在了允憬的手心里,而另一只手用白布包扎着。
她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倚靠在床边熟睡的允憬,欲要抽出自己的手,却发现动颤不得。允憬被她的动静惊醒,他这才发现瑜江已经醒了。
他见到瑜江目不转睛的侧头看着自己,十分心喜道:“你醒了。”
他伸出手欲要扶瑜江坐起来的时候,恍然中才发现自己的举动似乎于理不合。他将她扶坐起来后,随即就抽离开了自己的手,然后退下了脚踏。
瑜江只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对他缓缓施以一笑。
“是在王爷府上吗?几时了?”瑜江问。
允憬转身看了一眼窗外,叹道:“已经是傍晚,我同付林海说过了,你留在这里并不打紧的。”
瑜江伸手抚上自己的肩膀,蹙眉道:“我的肩膀,很疼。”允憬原本背过去的身子似乎想要转过来,可还是停滞住了。
他强忍着回头看她的欲望,道:“被人这样伤,怎会不痛?”
闻言,瑜江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她盯着允憬的手,细声问:“七爷的手,可还好?”
“无碍。”他的声音还无感□彩,他盯住窗外一景,缓缓道:“你可知道什么人要取你性命?”瑜江淡笑一声:“怕是付林海的妻子李氏。”
允憬疑惑地转身看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竟要杀了你不成?”
“她忌惮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争宠、争地位吗?无论她以为我与她争什么,她想要置我死地,情理之中。”瑜江目光失去了聚焦,盯着他的手发呆。
“那个刺客并未见过雇主的真面目,没有利用价值,我已经将他处死。”允憬向前走了一步,问道:“那瑜江你呢?也想要这个女人死吗?”
瑜江凉凉一笑,抬头看向他,“两天,瑜江还忍不得吗?”
允憬微叹一声,说:“你好生休息,我走了。”说罢,允憬就向门口方向走去。
“七爷。”瑜江唤他,允憬的脚步骤然顿住,她的声音温润而轻:“瑜江多谢七爷救命之恩。”
“我只是不想让为我做事的人有事罢了。”
瑜江坚持回了相府。与早晨离开相府唯一的不同,就是自己如今的肩膀生疼得厉害。她径自推开了相府的大门,走了回来。她远远地就看见付君泽向自己跑过来。
瑜江忍不住屈膝下来一把将他抱住,她柔声问:“君泽,怎么了?”付君泽瓮声道:“昨天你说来找我,可是都不见你来,今天我又听建夏说你出去了一天,我才来这里等你的我怕你不回来了。”
瑜江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瑜江原来不也是如此,怎么君泽这回这样的怕?”
“大姨娘说瑜江永远不会回来,阿娘也和大姨娘一样骂我傻”付君泽放开瑜江,看着她:“瑜江,我真的很傻吗?”
瑜江摸了摸他的脸,说:“君泽很聪明,君泽永远是瑜江的好弟弟。”
付君泽咧嘴一笑,用力地点点头。瑜江起身拉过他的小手,望向栀子花树,她叹道:“君泽你看,栀子花要谢了。”
付君泽因为轻微的风寒,不由的咳嗽了两声。他抬头看着她,又好似安慰道:“每年都是这样子的,明年栀子花还会再开呀,我会一直陪着你看的喔,瑜江,你别不高兴。”
瑜江一怔,低头望着这张精致的小脸,唇角含笑道:“君泽,谢谢你。”
夜色未浓,付君祺领着二十多个粗布麻衣打扮的男子提着数个麻袋在淮京南岸口上船。
第二天,当第一缕照在蕲州码头上时,萧凛带着无数朝廷精兵和数十个暗部将其全部围剿。
见事情败露的付君祺欲要跳水逃跑,最后还是被湿淋淋的丢在了萧凛的跟前。付君祺抬头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浑身颤抖起来。萧凛蹲□来看着他,勾笑道:“付大人,别来无恙。”
“你们,你们怎么,怎么会”付君祺难以置信,全身颤抖得愈发厉害。
这时随行的官兵将一个个麻袋拎到了萧凛的跟前,里面全是成色极好的白银,“萧大人,是官银。”萧凛起身瞥了一眼后,吩咐:“都带回去。”
见到付君祺挣扎,萧凛出声提醒道:“付大人还是留点力气为好,有什么话,留到牢里和你父亲说吧,或者我们王爷去看你们的时候,也可以说给他听。”萧凛又对身边的人下了命令:“走陆路,那些死囚□在蕲州牢狱里,混在里面的老百姓让知府录口供,给点银子下去安抚。”
原是胆大包天的付林海父子欲要从淮京城偷运一批死囚犯到蕲州。偷天换日,企图培育出一批死士效忠于自己,其野心昭然若揭。可是他们死活都想不到,船只还未靠上岸,就被萧凛的队伍截捕。
身旁的人接到命令,随即离开办事。
就在前一刻,瑜江身着一身素衣,发髻上扎戴着白色的栀子花,面色平静自然。
她悄无声息地踏出了燕竹苑,经过正堂,院子,接着撤下大门的门闩,继而再缓缓拉开了大门。
瑜江终于走了出去。然后永远不用再回来。
一个时辰后,相府乍醒。官兵蜂拥而入,缉拿了相府里所有的人丁。举家锒铛入狱。
一家老小窝在阴暗牢狱当中,他们对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表现了极度的恐慌,就算是付林海从头到尾都镇定自若,此刻也早已经惊恐起来。他自然知道付君祺已经出事了,可这个的代价,真的就是要举家入狱吗?
付林海单独被锁在了一处,远远听见自己的妻妾和儿子的哭叫,还有侍女家仆的怨恨声,付林海双拳紧握,青筋突暴。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他想要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大喊道:“来人!来人!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王爷!来人!”
“付大人,你是在找本王吗?”允憬眼神微凉,可是嘴角却有难能的笑意。狱卒替他开门后,他慢慢的走到了付林海的跟前。付林海如同遇到救星,一把拉出允憬的袍衫,“王爷,王爷,老夫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王爷你一定要救老夫出去,王爷,王爷”
允憬看着他,“本王好不容易抓了你,怎么能放你出去?”
“什么?是你?”付林海瞳孔一缩,想推开允憬,却因为作用力的缘故,自己趔趄摔到在了地上,“是你抓我,竟是你抓我进来的!”
允憬面无表情,道:“你以为今天这件事就置你于死地吗?是你种的恶果,你自己就要尝受回来!你也一定想不到,本王已经找够证据,足矣能让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不知付大人你以为,这到底是为什么?”
付林海已经手脚无措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嘴里开始碎碎念叨,“是谁?到底是谁出卖了我?瑜江是不是瑜江!”
付林海突然发现从他入狱开始就再没有见过瑜江,他再次扑到允憬的跟前,急切地确认:“是不是瑜江?她是不是你派来害我的,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她是你派来的是不是!”
允憬刚要答话时,萧凛走进来,对他汇报了一番。允憬听罢,对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付林海冷声道:“恐怕要让付大人先听一个坏消息了。”
付林海抬头惊恐的瞪住允憬。
他声色平静,“你的儿子付君祺因为受不得酷刑,已经自尽身亡了,这就是你的好儿子啊,付大人,节哀罢。”允憬语毕,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牢房,他要去查看付君祺的情况。
只留得付林海在那里受尽丧子折磨。
允憬之后去了皇宫,回到烈亲王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远远看见一个人跪在自己的王府门口。允憬正狐惑,萧凛对他道:“是瑜江姑娘!”
允憬一怔,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瑜江的跟前,欲要叫她起来。
瑜江并不动,只是很倔的语气,“求七爷答应瑜江一件事,否则瑜江宁愿长跪不起!”允憬微恼,“有什么事情你都起来再说!”然后自顾自强硬地将她拉了起来。
瑜江已经跪了一天,双腿麻得站不起来,彼时,她踉跄跌进了允憬的怀里。
允憬想要扶住她时,却还是被瑜江推开,欲要自己走进了王府。
瑜江走到庭院的时候,险些跌倒,幸得允憬将她紧紧扶住,走入了堂屋。
允憬将她安置在座椅上,后退几步,与她微微对视。而瑜江双手扶住椅子边沿,也这般的看着允憬,然后平静的眨了眨眼睛,。
二人目光僵持半晌,
允憬也终于开口,“你此番,不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就是为了自己的弟弟,对吗?”
瑜江终于回避开了他的目光,“求七爷救君泽一命。”
“你早该料到他的下场!”允憬眉头紧蹙,十分不满瑜江的求情,最后还是软下了语气,说道,“他们付家的罪名已经很明了了,付林海等人必死无疑!不过你放心,付君泽尚年幼,若不是终身为奴,也是流放塞北,并不至于满门抄斩。”
瑜江凉凉一笑,亦一字一顿道:“谢七爷成全。”
允憬微叹,“相府已封,本王意料你此时也不会轻易离开,你且留宿于此吧。”瑜江没再看他,道:“多谢七爷。”
“私运盐铁、买官卖官、收受贿赂、草芥人命、觊觎皇位。”允憬在书房内,一项一项的数着面前付林海的罪证,“这些东西,他付林海死十次都不够!”
而萧凛迟疑,道:“那瑜江姑娘,七爷要如何安排?”
允憬起身,看着洒满院子的月光,“如今相府一毁,瑜江一时也没有去处,就暂时安排在王府里,本王即刻入宫,其他的都由你来负责,若是瑜江要令牌,你也给她便是。”说罢,允憬便走出了书房。
允憬快要走到王府大门时,唤来管家询问,“瑜江姑娘在门前跪了多久?”
“回七爷的话,卯时,瑜江姑娘足足跪了一整天。”管家连忙照实回答。允憬道:“她也一天未进食,你去准备饭食给她,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且去找萧凛。”
“是。”
临近子时,允憬才回到王府中,却找不到萧凛。
“萧凛呢?”允憬问站在身旁伺候着的家仆,家仆忙道:“回七爷的话,萧大人和瑜江姑娘正在后院的莲花池前头呢,要不要奴才叫”允憬一怔,信步往莲花池处走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