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头往前走着,孟府极大,一路上虽遇上几名小丫环,居然也没有人上前询问。
她一走进孟府里边,就仿佛清醒了许多,不停嘴地说开了: “相公,妾身按你的吩咐,亲手制了太真红玉膏,用杏仁去皮,加入滑石,轻粉等,研成细末,再加入脑,麝少许,加五指山产的玉米鸡蛋蛋清,落葵子,白丁香,白僵蚕,这些都是由我亲手制成,相公,你看这成色,好么?”
第一百零二章 唠叨
她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让我在心底又默默地杀了她一百零八次。
等把那一百零八次杀完,她才领着我走进了一处东南面的一个院子,这院子不大,外边种着的全是竹子,竹影婆娑,环境清幽,她来到这里,走路的姿势更回娉婷起来,柳腰款摆,含羞怯笑……你能想象得出一位鹤皮鸡发的人现出如此表情的模样么?
我只觉阴风阵阵,身上又冻冷了几分。
走进这院子,我才发觉,院子里的竹叶子铺成了厚厚的一层,窗棂上结了蛛网,很显然,这地方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可在这玉香儿的眼里,却仿佛时间停驻在了她新进门的那一刻……她含笑往长廊而去,向两边走过的并不存在的侍婢矜持地点头打着招呼,而两边的侍婢向她弯腰行礼,叫着她‘少夫人’。
她抚着鬓边的散发,衣饰之上环佩叮当作响,长长的披帛落在地上,滑过无尘的地面。
可这里明明是蛛尘处处,地面满是青苔。
我是一名杀手,曾许多次将鲜活的生命终结于我的手上,亲眼看着许多人死,但此时此等情形,却让我浑身也冒了层冷汗。
她抚着红漆剥落残破的红木柱子转过身来,朝我嫣然而笑: “相公,咱们回房……”
我咬着牙道: “回房……”
她伸出手,拉住我,羞羞答答: “相公,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我把咬都差点咬破了: “都喜欢。”忍了心底的不适问她: “咱们的孩子,起名‘不凡’?”
她的神情呆怔起来,眼底忽地流出了泪: “相公,我不是故意的的,不是故意的……”
她索索发着抖,抱着那根柱子,脸上露出哀伤之极的神色。
我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仿佛世间所有的悲伤此时都聚集在她的眉眼。
“怎么了?娘子?”我问。
可她却是一直摇头,一直摇头,嘴里只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哄了她半天,连她的相公都扮了,却还是问不出什么来,我很惆怅,周围看看这院子,只见着院子里杂草丛生,绝对不会有什么人隐居在此,又想及师傅内力全失,可别又被人骑在身上打。
这地方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来了,于是哄着玉香儿道: “你先呆在这里,隔一会儿,我再来看你?”
玉香儿仿佛又忘却了刚刚的痛器流涕,很听话地道: “相公,我都听你的,我去睡觉。”
她嘴里哼着无名小曲,缓缓推开那结满蛛网的门,走了进去。
我见左右无事,便纵身而起,跳到了一株极高的桑树之上,打量着孟府方位,见孟府主屋在南边不远,便使出轻功,急急地往那处奔去。
来到那院子里,却是发现,师傅依旧坐在隔壁院子,和其它参选姑娘的仆丛一起休息,而白芙等等姑娘,却依旧在药房配药,原来,我掉进那佛像的底部直至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而已。
我悄悄地潜到师傅的跟前,拍了拍师傅的肩,想把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他,才刚开口, “师傅……”
便听见台阶上走出那名孟府管家,笑吟吟地宣布: “各位,经过一轮初赛,我家公子亲自挑选出三位姑娘入选,有白芙姑娘,丁玉姑娘,林芷姑娘,其它各位姑娘,便请诸位领了回府,小的在此多谢多位乡亲了,下一轮,便是由我家公子亲自考较各位姑娘的医药学识……”
白夫人听见白芙入选,隔空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满脸的喜色,其它落选的则是满脸灰败,叹着气领了诸位姑娘出府,转瞬之间,孟府之内,便只剩下那三位入选女子的家人。
白芙从药房出来,满脸的喜意,见了我,低声问道: “你去了哪里,怎么留我一人在药房?”
我见她面色有不正常的红润,脑子一闪,问道: “你莫非私底下和孟不凡见了面?”
白珍在一旁等得打瞌睡,此时睁大了眼睛: “姐姐,你还没成婚,怎么可以私底下和孟公子见面?”
白芙哼了一声: “孟公子见我的药配得好,便赞了我几句,怎么算私底下见面?”
我心底隐我升起了股不安,却不知道这股不安从何而来,自遇到那玉香儿开始,我便有些不安,到听到白芙入选,这股不安便更为浓烈了。
我明白,这是我每次遇到危机之前的感觉。
有许多次,因为这种感觉,我逃过了许多次的杀机与大难。
我回头望向师傅,却见师傅也是眉头紧锁,遥遥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之问,一阵风吹过,吹得廊问那两株珊瑚树上挂着的珠玉玲铛叮当作响,那样的轻脆悦耳,可听在我的耳底,却隐隐夹了些杀意。
“孟公子来了……”白芙羞涩低语,抬起手来,整理依饰裙带,另两名中选姑娘也切切抬头,望着长廊尽头。
孟不凡还是那等模样,一袭青衫,全无关点儿装饰,却是不染纤尘,眉目如青山悠远。
他的嘴角,含着温柔笑意,眼眸转处,仿佛视线落在了场上所有人的脸上,极尽周全。
连我,都有了种春意融融,扑面而来之感。
更别提那三位中选的姑娘了,半垂着头,脸色润红。
管家道: “我家公子既来了,便请各位姑娘就座,等公子写下考题,各位以笔墨做答。”
他拍了拍手。
孟府奴婢鱼贯而出,将笔墨等摆在三位姑娘的面前。
孟不凡面前已摆好了笔墨,他皱眉思索良久,落笔如纸,一挥而就,管家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张纸,笑了笑,正想指示仆役誉抄三份,此时,忽有人从他身后钻了出来,一下子抢过了那张纸,嘿嘿地笑: “这张考题,是给我的么?”
来人穿着民妇的装束,鹤发鸡颜,可不正是玉香儿?
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还没等我想得明白,便见她拿着那张纸奔下了台阶,手足舞蹈, “是给我的,是给我的,只有我能答这道题。”
她轻声哦吟: “杏仁味苦,性温,能宣肺止咳,降气平喘……天花粉么,味甘,微苦,性微寒,有清热生津,消肿排脓之功,红枣,却是味甘,性温,能补中益气,养血生津,这三件东西相加,便能面手如玉……”她转过头去,微微半仰,看着孟不凡,眼眸一动不动, “孟公子,您说是么?”
孟不凡俊秀的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却没有答话。
那管家大呼小叫: “哪里来的疯婆子,还不快将她拉了出去?”
而三位姑娘,却是花容失色。
有健仆上前,想要把她拉了出去,她却左闪右躲,从她的胳膊下钻了出来,“我说得不对吗?我说得不对吗?”
她一边咯咯地笑,一边挥舞着手里的那张纸。
孟不凡俊秀的脸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板,再也不负刚才那容颜温和的样子,从我这边望过去,眼眸冰冷,竟有些狰狞。
我心底那股不安之感又隐隐升起。
孟惑然只娶了一位妻室玉香儿,按照道理来说,孟不凡便是玉香儿的儿子,但我从他的眼底,看不出丝豪的情意。
玉香儿在院子中央和那几名仆妇捉着迷藏,躲来躲去,竟是慢慢躲到了孟不凡的身边,他一把抓住了她,她此时才惊觉,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惊慌和恐惧,不错,便是恐惧。
在他握住她的手的那一瞬间,她便抑制不住地开始大声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
阳光照射之下,她残败的面几近狰狞,她想要挣脱他的掌控,拼却了所有的力量,忽地,她便趋近上前,一口咬到了他的手腕上,孟不凡再怎么有涵杨,也忍不住了,手一挥,便向她当胸一掌打了去。
骨头折断在院子里回响。
玉香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起,飘落在了院子中央,她嘴角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来,她伸出了手指,巍颤颤地抬起,眼眸却仿佛清醒了一些, “相公,你要我死么?”
她指的方向,是孟不凡站立之处。
我心道,玉香儿真是糊涂了,糊涂得不得了,竟把自己的儿子看成了她的相公。
玉香儿正落在白珍的脚下,她便忍不住蹲下了身子,想扶起了她,但玉香儿身上肋条已断,嘴里更是不停地涌出鲜血来,将院子里铺着的青石板地砖都染成了红色。
白夫人一把把白珍拉开: “别多事!”
白珍一松手,玉香儿便跌落到地板上,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地一声巨响既使如此,她一双眼眸也死死地盯着孟不凡,一眨不眨。
师傅就站在我的身边,我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却没有动,我感觉不对,转眼看看师傅,却见师傅静静地站着,眉头锁得极紧,似望向长廊下站立的孟不凡,又似什么也没有看在眼里。
“相公,你真要我死?”玉香儿嘴里的鲜血不停地冒了出来,把襟边衣领都已染得鲜红。
孟不凡咬紧了牙, “还不将她扶了下去!”
两名仆妇上前,一左一右地提起玉香儿。
第一百零三章 相公
她象麻布袋一般头颅垂落胸前,嘴里的鲜血沿着嘴角,一滴一滴地滴到了青石板地砖之上,引得院子里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她说什么,她叫孟公子相公?”
在玉香儿被拖出院门之前,终有人醒悟过来,低声而语。
“莫非她是夫人……?”
这两句窃窃私语慢慢沉寂下来,场上气氛凝滞。
白芙见孟不凡握着手腕,微皱着眉头,便轻言细语: “孟公子,你的手腕受伤了么,我给您配些膏药来?”
其它两位姑娘也醒悟了,纷纷道: “孟公子,让我给您看看。”
三人围聚上去,嘘寒问暖。
孟不凡脸上又恢复了那温和如春风一般的神色,缓缓地笑,眼眸到处,在三人脸上扫了个来回, “多谢三位姑娘,是小可家教不严,竟让一名疯妇从院子里跑了出来,惊吓到了三位了。”
三位姑娘争先恐后地嫣然笑道: “哪有,是公子慈悲,收留了如此疯妇,才使得公子受了伤。”
白夫人脸上露了满意之色,见白珍一幅呆呆怔怔的样子,哼了一声道:“你看看你姐姐,以后咱们家全指望她了……”她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定孟不凡,嘴里边喃喃, “我没有达成的期望,幸而芙儿达成了。”
此时,孟不凡却是退后一步,躲开了那三位姑娘,站在台阶高处,轻轻地咳了一声。
随着咳声一起,院子里四同周围忽地传来拉弓之声,有呲呲的箭声射向场内,那箭雨并未射到人的身上,只是箭尖冒出浓烟来,瞬问便将场内众人掩盖。
我见势不妙,正场动作,却被师傅一把拉住,他向我摇了摇头,递了颗药丸给我,低声道:“吃下去。”
等我吃下药丸,场上众人东歪西倒的,纷纷倒地不起,师傅也拉着我倒在了地上,临了还叮嘱我: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