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反正自己还有喉间那物撑着,据理力争,坚持到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过,若是找了内宫嬷嬷一类的人来脱衣查验,便是连认错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堕入万丈深渊!
顶上的杀气丝丝传来,令人心底生寒,同时,一个想法忽然而至,让人措手不及………………
天子此言,会是诈敌之计吗?
天宇律法向来严苛,自己虽然只是一名太医署大夫,却也算是朝廷命官,廷尉在定罪缉拿之际,首先要看的便是人证物证,这两样,缺一不可。。。。。。
诈敌,一定是诈敌!
宇文敬见得底下那张阴晴不定的俊脸,不禁冷笑:“君浣溪,再聪明的人,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朕本来只认定你是医学奇才,这几年来在封邑长了不少见识,胆量大些也是正常,没想到,孟丞相前来向朕举荐你,孟丞相那般眼高过顶之人,除了卫临风,这朝堂上文武大臣没一个他看得入眼的,居然说你是惊世之才,愿意培养你成为他的接班人!你说,对你的生平经历,朕怎么能不觉的奇怪呢………………”
见那少年太医伏在丹陛下,一动不动,又道:“于是,朕派吴寿去了漓南,想打听下这两年多来你在那封邑城市怎么过的,是否有何奇遇,没想到朕这位中常侍忠心耿耿,心思细腻,不仅去了封邑,还追溯到了你们原本居住之地,哈哈哈,这一下,朕什么都明白了。。。。。。”
吴寿,原来是他出的这趟公差,惹出的祸事!
这位平日寸步不离的天子近臣,一出门就是一个月,自己当时也是觉得奇怪,却压根没想到这是与己息息相关!
自己女扮男装已久,连那普济药行的李掌柜都是毫不知情,那吴寿,究竟查到了什么?
“吴寿,你进来………………”宇文敬朝着一侧轻唤一声,沉声道,“把你所闻所见,还有那签字画押的供词,都给君大夫说一说吧。”
君浣溪随他目光过去,只见丹陛右侧一直低垂的幔布被人掀开,一名深衣人影步了出来,正是吴寿。
吴寿低头躬行,到得天子身前不远处,行礼之后,即是坦言道:“臣一直寻访到当年陛下治伤滞留的普济药行,然后请掌柜找人带路,去了君大夫一家人居住的山谷,在谷口,找到君大夫当年经常赊借米粮的农家。。。。。。”
农家,那户农家居然一直都在,不曾迁徙!
君浣溪面容发白,几欲昏厥过去,在代替来时去药行看诊之前,自己曾经几次随童儿一道前往借粮,或是用药草换些生活用品,那个时候,自己是。。。。。。女装。
“经那农户证实,君老先生膝下只一名美丽聪明的女弟子,还有两名少年药僮,一家四口相依为命,除此之外,更无他人。此是农家一家人签字画押的供词,臣单骑回京,那一家人随后续车马而行,最迟十日便可抵挡宛都城。”
宇文敬手一挥,几页纸张飘然落在眼前:“君浣溪,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是啊,大祸临头,还有什么话说?
危难之际,能够救命的那三人,还在自己府中昏睡,自己也真够混,居然把他们都灌得不省人事!
却不知道,坦白从宽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还有没有用?
“臣。。。。。。有话要说。”
君浣溪伏在地上,并不抬头,思忖良久,方才诚恳道,“臣起初体谅老师远行看诊辛苦,方才扮作男装,替师而去,并不曾想到出诊第一日,便会遇见贵人;之后得到陛下玉佩,惴惴不安,出于下策,才搬离原地,去往封邑,继续扮作男子,也是希望累积声名,以己之长,赚取更多钱财,让家人衣食无忧;得知老师进宫,臣担心老师忠直耿介的心性,会惹出是非,无奈之下,只得恳求陛下,随老师一道在太医署供职,这样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以上,句句属实,请陛下明察。”
宇文敬并不作答,只侧头问道:“吴寿,是这样的吗?”
吴寿垂手而立,低声道:“大体正是如此,陛下。”
君浣溪闻听两人对话,天子话声中似有一丝戏谑的意味,心头一喜,赶紧又道:“臣虽有欺君之罪,却亦有忠君之心,请陛下明察之后,再予定罪。”
“这倒是实话,但是,你胆敢起欺朕两年之久,这胆子也真是不小,让朕想想,该怎么给你定罪,是下到诏狱,予以重罚,还是………………”宇文敬眉头皱起,似是下定决心,慢慢扯起一个笑容,“是女子,自然不能拜相,要想将功折罪,办法只有一个,便是嫁与我宇文皇室,做我宇文敬的儿媳妇,得到这世间女子所羡的至高殊荣,背后辅助夫君,一展胸中大志,成就这秀丽江山。。。。。。”
“打入诏狱,还是嫁为王妃,你任选其一吧。”
卷三 水月镜花 第一章 他来劫狱
长青宫中,高低错落的灯火一如人心中的思绪,明暗不定。
君浣溪瞠目结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而自己,却是都不想选啊,难道,就没有第三个选项?
见她不语,宇文敬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打入诏狱,还是嫁为王妃任选其一吧。”
“陛下……”君浣溪苦着一张脸,眼角余光朝宫殿两侧瞟去,却是在看那一抹墨色,那个人,还在自己府中沉睡呢,怎么可能前来解围……
“你说,朕那三个皇儿,你中意哪一个?”
正值心思紊乱之际,这一声,宛如一个惊雷在头顶上炸开。
“什……什么……”
宇文敬微微笑道:“他们三人都尚未立妃,嫁过去,你是不会受委屈的!就看你中意哪一个,朕让吴寿立时拟定诏书,确立婚事,诏告天下……”
当机立断,也不必如此着急吧?
君浣溪闻言苦笑,这天子诏书一下,则是再无回旋余地,这位皇帝果然精明,竟是连自己虚与委蛇的机会都是全然截断!
打入诏狱……嫁为王妃……
“照你方才所说,瑞儿温文善良,泽儿骠勇精明,翔儿洒脱飘逸,他们之中,最为不济,以后也是个身份尊贵的王爷,并不会辱没与你,而朕对于上次在瑞亲王府宴会一幕也是有所耳闻,朕相信,你定能劝慰夫君,平衡纷争,做我天宇王朝最受人尊敬爱戴的女子。浣溪,你不会让朕失望的,是不是?”
望着顶上之人执着坚定的目光,君浣溪心中一动,见有所悟。
却原来,天子并不是真要处罚与她,而是希望她入主皇室幕后,做一名贤德良淑的王妃……
从此,远离自由,遵规守纪,整个身心都是禁锢在那高墙深院之中。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自己对那三位皇子殿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她爱的男子,却是……
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拼死一搏,图个痛快吧,而且,下狱,并不见得就是死罪……
轻轻叹了一口气,垂首道:“感谢陛下厚爱,臣,情愿下得诏狱,请陛下成全。”
宇文敬微微挑眉,与一旁的吴寿交换一个眼神,转向底下之人道:“君浣溪,你宁愿下狱,也不愿嫁给朕的皇儿?那诏狱之苦,行刑之苦,甚至杀头之祸,你一介女子,却都不怕吗?”
君浣溪摇头,实言相告:“臣怕,臣怕苦,怕痛,更怕死。只是,这些都是一时的感觉,是好是坏,不过瞬间即可过去;而嫁与皇室,却是一辈子的感受与命运,实在非臣所愿。”
宇文敬面露震惊,硬声道:“朕的皇儿,个个出类拔萃,身份尊贵,实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对象,你已是适婚年龄,难道就不能考虑,却非要将自己置身于不可扭转的危难之中?!”
君浣溪抬眼,对上他满是深幽复杂的眸光,正色道:“陛下,臣从未想过嫁与皇室,现在不愿,将来更无可能……陛下若要降罪,浣溪引颈以待。”
宇文敬哼了一声,森然道:“你现时说这样的话,保证将来不后悔?”
君浣溪摇头:“臣,不会后悔。”
“你!”宇文敬面上似是怒潮涌动,唇边反而泛起一丝微笑,“朕很是好奇,你连未来的天子与王爷都是看不上眼,你理想中的郎君,却是何等模样身份?”
理想中的郎君?
这个人,似乎已经出现了,又似乎遥远在天际……
定了定神,倒是极为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笑答:“臣理想中的郎君,他不必有显赫的身份,崇高的地位,辉煌的财力,但是必须正直善良,忠贞坚韧,更重要的,他要有一颗包容宽厚的心,可以共揽我的责任,容忍我的性情,理解我的心境,愿意与我翱翔天地,不管身边还是心里都只有我一人……”
说到后面,不知不觉用了我字,低低道声失礼,复又说道:“如果遇上了这样一个人,就算他再是卑微,甚至是一无所有,臣也会追随到底,永不放弃。”
“你……你真不是一般的女子……”宇文敬此时的神情,不止是震惊,简直可以用震撼来形容,甚至有一抹无法言说的深思,沉吟片刻,方道,“这样的男子……你现在可曾已经遇到了?”
君浣溪敛了神色,自嘲地笑了笑,低头道:“应该是……没遇到吧,臣是做白日梦做多了,陛下不必太在意,当作笑话,一笑而过吧。”
宇文敬直直盯着她,目光闪耀半晌,终于安定下来,沉声道:“君浣溪,你要记住你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朕等着你反悔,过来求朕赐婚的那一天。”
反悔,她对这皇室姻缘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反悔?
君浣溪淡然一笑:“臣,绝不后悔。”
“那好,来人,将大胆冒犯君威的太医署大夫君浣溪打入诏狱!”
君浣溪心头一震,抓紧时间,磕头求道:“陛下,此事臣一人犯错,与老师家人毫无干系,请陛下不要为难他们!”
宇文敬冷哼道:“你放心,朕心里有数,君正彦年老体衰,你那两个童儿年幼无知,帮你隐瞒身份虽然有错,但老人与小孩,朕是不会为难的。”
“谢陛下。”君浣溪长长舒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转向吴寿道,“吴常侍,陛下的病症正是治疗的关键时期,一切必须照常进行,汤石、针灸与按摩,均不可遗漏,切忌。”
吴寿点头道:“君大夫放心,我记住了。”
宇文敬眸光一闪,道:“朕要将你缉拿下狱,便不可改变,你也不次如此……”
君浣溪微微摇头:“陛下只是将臣下狱,并未将臣革职,不管宫中狱中,臣都是陛下的主治大夫,此是职责所在,无关其他;再说,在这件事情上,臣首先是将陛下看作是臣的病患,其次才是臣的主子……臣言尽于此,陛下保重。”
说罢,慢慢站起,转身朝这殿门处涌进来的宫廷侍卫走去。
见她如此动作,端坐堂上的天子眼里闪过一丝难言的幽光,随即招来吴寿耳语一番,吴寿得令,尾随而去。
这诏狱,位于长青宫偏殿的东侧,顾名思义,却是天子亲自下诏书定罪并直接掌管的宫廷监狱,历史上多是忠臣良将为酷吏外戚所害的乱政代名词,
比如明代就有锦衣卫之说;而在这个朝代,却是专门审理天子诰命的案件,以及关押大奸大恶的高官之所。
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也会成为自己的栖身之地。
一路被侍卫押解进来,进得那潮湿狭窄的空间,一股说不出来的霉臭与腐败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饶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