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里,到时分成两路,从峡谷的两边进行攻击。”
巴图点点头,而少阳仍是担忧地看着我。
我吩咐道:“巴图,趁此时城门未关,你赶紧连夜去青山寨召集五十精锐,准备好弓弩火把,先行到南木林峡谷等候。路上留下记号,我若赶到,马上跟你们会合。”
巴图一抱拳:“是。”
待巴图出了门,我拍拍少阳的肩膀:“我明日紧随太子其后,等他出城了便远远地跟着,到时府上的一切就交给你了。”
“姑姑……”
看得出少阳仍是担忧,但我意已决,他知道不能改变什么。
我道:“你已经十六岁,该是学着独当一面了,我不在的这几日正好是个锻炼的机会。记住,做大事者切忌瞻前顾后,一旦下定决心便要果决执行。否则不但不能成事,还会因过多的担忧而自露马脚,给他人可乘之机。”
看他仍是不太高兴,我又捏捏他的脸:“放心,姑姑一定会回来的。”
“一定要亲自去么?”少阳不死心,央求道:“巴图是疏勒原第一勇士,寨中的旧部对他向来佩服,这件事若交给他办也定能成事。”
我摇摇头:“不行,事关重大,我一定要亲自去。巴图虽勇猛,但性子急躁不知进退,若不能成事极易陷入死战,我不太放心。”
少阳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用力抓住我的手腕:“那姑姑你一定要小心。”
我拍拍他紧抓住我的手:“放心。”
☆、颓云駃雨(1)
乌云从四面推来,如纸上晕开的墨迹低低地悬在头顶,雾沉沉的天色令整个王城都笼着一层阴郁之气。
我抬头望一眼厚重的云层,就要下雨了。
商吉的队伍一炷香前从这里经过,随行和家眷相加,约两百多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我跳下马车,命送我出城的人回去。马车的目标太大,接下来只能骑马前行。
好在乌恩其细心,不仅帮我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还备好了蓑衣斗笠。待看着马车走远,我便穿戴妥帖跳上路边的马匹,不缓不急地跟上去。
约莫走了十几里地,大雨便如针般落下来。隔着重重雨幕,我隐隐见到前方山体的拐角处商吉的队伍正停下来休整,未免被人发现,我赶紧打马退到路边的草丛里,预备等他们休整完毕再继续前行。
天地灰蒙蒙的一片,重烟包裹着周遭的山峦。我静坐马背,口中喝出一团白白的雾气,四下静谧,耳边只余雨水落在地面、植被、蓑衣上“噼噼啪啪”地声响。再凝神细听,除落雨的自然之声外,夹杂其中的,还有一阵整齐的马蹄声从身后的方向传来。
我心下奇怪,这样训练有素的队伍会是什么人?
原本第一反应是安王的鹰卫,但一想到鹰卫没有出城追商吉的动机,便又停止了这个猜测。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惹的人。我想。
本打算找个地方先避一避,但马蹄声已经十分接近,面前也没有什么可躲避的遮挡物,我一咬牙,干脆就直挺挺坐在马上,等他们从我面前过去。
马队不急不缓地奔过来,约莫二十人左右,统统穿着蓑衣斗笠,帽檐压得很低。路过我跟前时扫过来一眼,我方才看清,二十个人中每个人脸上都蒙了黑色的面巾。这打扮简直跟我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队伍行至我方才的地方竟也停了下来,直挺挺地立在一边。为首的男子警惕地打量着我,面巾之下,目光忽明忽暗,似颇有疑虑。
我倍感压力,不明白这些人的来意。但略微一想,便知道他们跟我一样,也是在跟踪前往樊城的商吉。
我与那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动。眼光碰撞下,空气仿佛凝结,这般刺骨的严寒之下,我却觉得背心早已浸出汗湿。感官五识都紧急调动起来,心跳得极快。这些人不明来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发难。
二十人对一人,简直没有胜算。
正思考着如何应对,为首的人忽然一扬手,整个队伍又行动起来,缓缓地开始前行。
我暗松了口气。看来眼前任务要紧,他们并不愿打草惊蛇。
待这些人走远,我才远远地跟了上去,一路上不断揣测他们究竟是哪路人马。但王都这样训练有素的队伍太少,而想算计商吉的人又太多,委实想不出答案。只盼这些人最好跟我目的相同,否则交起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行到第二日中午,雨势小了许多,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商吉的队伍在前方搭伙做饭,跟踪他们的这些人也停了下来。由于附近地势比较平坦空旷,我与这些人一起躲进了路边的林子里。如建立了默契般,我们一致保持互不干扰的原则,始终保持两仗左右的距离。
吃干粮的时候,我试图从他们装干粮的袋子上找出些许有关身份的蛛丝马迹,却仍是一无所获,所有人使用的都是极普通的布袋,而制作的布料大街上随处可见。
这些人必是经过十分严格的训练,不仅谨慎得路上不发一言,连眼光都极少看过来。我跟了他们一路,他们既不驱赶也不阻拦,似乎只要不过分干扰,便能相安无事地和平共处。
然而此时离南木林峡谷只有半日路程,我不得不开始担忧起来,倘若这些人的目的不是杀掉商吉,便势必会成为此次任务的极大阻碍。
我侧头看了为首的黑衣人一眼,想从他的眼光中读出点什么,发现他也正意味不明地看着我,似在认真思索着。我敢肯定,倘若他们此行的目的与我一样,那么他现在所思考的,定是要不要趁我在碍事之前除掉我。
但不知道为什么,依旧相安无事。
一直到天色黑下来,商吉的人开始就地扎营,他们依然没有动作。只悄无声息地隐在黑暗里,远远地看着。
我满心疑惑,却也庆幸,赶紧弃马越过这些人,潜入夜色中寻找巴图留下的标记。商吉的行程和我们所料的相差无几,此地离南木林峡谷不足三里,周围有山谷遮蔽,巴图他们多半就藏在这附近。
我弓着身子,将斗笠蓑衣放在草丛中藏好,这些东西不仅目标巨大,且行动时容易发出声响,不利于潜行。
顺着商吉他们扎营的另一端摸过去,极易地便找到一棵大树下垒砌的石头。再一路摸过去,大概行了两里,便在官道后的一处山坳里找到了他们。
我将路上的事讲给巴图听,顺便吩咐他带十名弓弩手绕到营地北边,子时一到便朝着兵器库点火放箭。而另外三十人则潜入营地南边,待火势一起便群起而上吸引守卫们的火力,我则带着剩下的十人从西边直入商吉的营帐。
各部位领命,纷纷应道:“是。”
巴图凑过来:“东边是来时的路,无人堵截的话,万一商吉从东边逃走了怎么办?”
“东边就不用管了。”我看着来时的方向:“我来的时候黑衣人就藏在营帐东边,但目前还没弄清楚他们的身份和目的,未免打乱计划,我们只需兵分三路即可。倘若他们也是来刺杀商吉,自会开始行动。倘若不是,也正好避免了与他们正面交锋。”
巴图点点头:“那公主小心。”语毕转身一挥手,示意底下的人开始行动。
此时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初步确定,商吉的营帐在整个营地的中心点,而北边的兵器库正好在巴图隐藏的射程范围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两个守卫执勤。到时火势一起,守卫们势必要先跑到北边的兵器库杀敌救火,而这时南边的三十名刀兵便趁机杀进去。他们人数众多,侍卫们定然视为主力全力抵抗。而我所处的西面地势较高,正好纵观全局,等大部分人都涌向南面,便迅速杀入直取商吉的首级。
匐在草丛中休息了一阵,子时很快到来。
我屏息凝神,耳边清晰得可听见营中官兵们熟睡的呼吸声。下一刻,正北方火光突现,数十团光点随着箭矢急速冲向不远处的灰色营帐。虽是微雨,但沾过桐油的棉团紧贴而上,帐篷便迅速被点燃。
火势很快燎起来,四面值勤的守卫不断叫喊,焦急地拿起手边的兵器扑向丛林中的弓弩队。但位置较远,即便极速冲过去也需要时间,这个空隙足够弓弩手们搭弓射箭。几轮下来,竟无一人可靠近营地边缘,几乎是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
看这阵势,剩下两个离得远的干脆不再上前,直入帐招呼同伴。而等到多数人爬起来,急急冲向北面时,南边又突然杀声震天。三十名刀兵举械齐上,瞬间将南面的防守破开极大的一个缺口。
官兵们瞬间慌了神,往东南西北跑的都有。
营地上火光燎人,被雨一浇,化作弥漫的浓烟,场中凄厉地叫喊、痛苦地哀号连绵不绝,四处杀声震天。
眼见时机成熟,我抽出腿间的匕首,朝身后道:“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太子,不用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语毕深吸一口气:“行动!”
“是!”
数十人自草丛中应声而出,直往商吉营帐!
大火灼得皮肤刺痛,连湿透的夜行衣也极快烘干,到处滚滚浓烟,我隔着面巾都熏得睁不开眼。随手劈开一个官兵的手臂,仅穿着寝衣的商吉即刻出现在眼前。两尺长的阔剑疾挥,素白色的寝衣轻摆,正与我们的人缠斗在一块。
我足尖短暂蓄力,趁他背过去时迅速近身,匕首绕腕而下,直刺背脊。但商吉浑身肌肉坚硬,这一刀刺得不深,他吃痛侧过身来,阔剑立时挥下。
我连忙矮身躲开,一旁的部下却躲闪不及,瞬时被劈了拦腰。鲜血溅起,撒了我一脸。而黑衣人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没时间管其他。这商吉力大无比,阔剑挥下非常人能承受得起,我只能一面躲闪商吉的重刃一面找机会再次靠近。但几个回合下来,不仅毫无进展,我的部下还都纷纷挂了彩,局势堪忧。若继续下去,我将面临与他一对一单挑的劣局。
正在着急,身侧突然一柄长剑尖啸而来,替我挡开背后的一个官兵,迅速加入了阵营。
紧接着两个、三个、四个……苍天保佑,正是路上遇见的那群黑衣人。
情势急转,商吉立时被团团围住,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现在对阵的又是谁?我可是大安的太子商吉!”
场中却无一人答话,只长剑纷纷出鞘,发出凄厉地尖鸣。
☆、颓云駃雨(2)
正是时机。
我赶忙一个箭步飞身过去,一脚踹上他的膝弯。
商吉被迫半跪在地上,情急之下只手抓住刺过去的长剑,用力一掰,将剑生生断成两截,握着剑尖便朝一名黑衣人的胸膛猛刺下去。与此同时,另外一柄长剑破空而过,一剑刺入他的下腹。
商吉双目圆瞪僵直了一瞬,却依然没有倒下,退出两步大吼一声,竟转手死死将剑身抓住。
眼看执剑的人动弹不得,而商吉又失血过多行动迟缓,我赶紧一个跪膝蹦起,匕首从他的后颈扎了进去。
锋刃刺穿颈脖,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溢出来,流入胸口、滴在地上,似暗夜中的玫瑰突然盛放。商吉脱力,抓住剑身的手终于松开,甩出一地红猩。
我缓缓地退到一边,呆呆地看着他倒退两步,直挺挺倒了下去。
商吉落地时双目圆瞪,一脸地不可置信,左手无意识地一抓,竟准确地将我裹住头部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