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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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随云- 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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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可醉人。”简随云的眼移向了壶里倾出的液体

“你,知我。这世间只有你一人,不需我言明,便可知我意。”他闻言,眼里如流星擦过水面。

“没有人,愿意去经历骨肉相残——”

“所以,此时的唐云引,当弃茶换酒。”为简随云斟了一盏,并为自己也斟了一盏。

他,执起自己的盏,轻饮。

又有谁知,今夜天上月明时,却是唐门骨肉相残时?

“也许,每一人的一生,都需要有醉的时候……”他眼里的笑,如涟漪

“你,不会醉。”

“的确不会醉。”凝视着她,眼底的涟漪在扩散,“你,也曾经历过骨肉相残……”

话中是一种陈述性的稳定,而他,似乎很了解简随云?

眸中飞过此什么,简随云只是微笑,“过去的,都已过去。”

淡淡的平静,仿佛所有的过往都时她无半分影响。

“我,当如你一般。”唐云引看到了她眼里的悠然,笑语,而他的眼里,同样是悠然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酒斟时、须满十分。

浮名浮利,虚苦劳神。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虽抱文章,开口谁亲。

且陶陶、乐尽天真。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

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缓缓的语声飞在空气中,他的眼,似乎有些了醉意

酒,仅仅只是初入他的唇,但那眼里,就已有酒波。

“今夜,且把浮名俗事抛,作个闲人…”他又是一笑,举盏

动作间除了青山绿水的雅致,又带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意与闲洒。

仿佛,那酒已入了他的骨,让他在清冷淡雅之中,多了份随意

更仿佛,他在简随云面前,才越来越是他!

离那个众人眼中的他,越来越远!

而他的身前便是一张琴,他的手中就是一壶酒,他的对面,则正是“一溪云”。

“其实,唐云引很简单。”他的眼似乎从未离开她的脸,“只是,这世间少有人会接近唐云引,更少有人会想到来看一看真正的唐云引。”

天上月,正渐渐地脱出那几片云,整个大地,又渐渐得明亮起来

杀戮声,却正是浓烈时!

血腥味弥漫在风中,并有呯然倒地的声音掺杂在寒光闪烁里!甚至有火光,在远处的院落里升起

“不过,很多年前,有一个人做到了,他,主动接近了唐云引,比起云引的父母兄妹来,更将云引当作了一个人,一个活着的、有情绪的人。”他的笑,仍是微微而不张扬的。却早将天上渐出云层的月色比了下去

并透着种难言的舒适!非常得舒适!

仿佛,他原本就是这般真实而令人舒适的,只是太多的人,从未真正地去看他的这双眼。

简随云也同样执盏,饮——

“那个人,应是你的知己。”她静静地直视着他的眼,从第一日初见时,便是这般直视。

“是,他是我的知己,第一个知己,也会是永远的知己。”唐云引也直视着简随云的眼,而直视的深处,是深深得沉凝。

他们的脸,完全的显现在彼此的目光中

而风,在他们的耳边擦过擦过时,唐云引抬起了眼,望向天际

月,已完全脱出云层!

但如果没有风的推动,那些云不会离开那轮月!

“明月有心随云去,怎奈有风渐起——”他轻语

自回唐门后,他本又是那个言语极少的他,总是远远立在人群外,言少语寡,清冷如霜。

但今夜,他的话又变得很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宅院,就在隔壁。

在为他们接风洗尘后,唐盈便择了这清幽雅致的一座小园,作为简随云的客居。

而这园子极有风格,在奇山险峻的蜀地算得上是独具风流,但却与唐云引的小院紧紧相临,只隔了一道花墙。每一夜,便都有会阵阵笛声穿过镂空的花墙,飞进简随云的客房

萦绕在她的睡梦中!直到天明。

仿佛那笛声,是为她独吹!

“纵然风起,却不知,浮云是否会为明月作停留?”他的眼,又凝向简随云

似乎是这月色与对面人的容颜,让他心中的同,终是逸出!

而在问与不问间,他的眼底,闪过一种情绪

很快!快得如同从未出现过!

而那情绪中,是一些克制。但那克制在对着这样一张容颜,还有今夜月下的对饮成双中,仿佛是无法坚持——

简随云的唇边,也是酒,看着他的眼眸里也是微微的笑。“云如浮萍,无根相系,海闹天空,自在来去。”她的话,洒脱飘然。

他的眼中一动

“若明月能挣脱东升西落、千篇一律的束缚,浮云又是否能与明月沉浮相随?”

不知何时,夜空中的杀伐声,已在渐渐消弥

刀光创影,也在藉淡!

他与她,静静地对视,没有旁人在,只有风花月石与流水

简随云未作回答,忽然地,眼移向了远处回廊

那里是一道转弯,有一面画壁横着。

在她的视线中,壁后探出一颗头颅,而那是唐盈的脸。

当对上简随云的目光后,唐盈的脸明显得燥热起来她是在偷听?不,不是!她是急急地往这里走来时,乍然看到了远远的画面,不由地便放轻了脚步

而她敏锐的听力,听到了他们最后的只言片语!在听到的第一刻,她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里,身子顿停,后背紧紧地贴在了转角的墙壁上。她不想打扰他们!

如果不是必要,她甚至,不愿冒然来到这里!

但二哥在问什么?

随云又会做怎样的回答?

聪颖如她又岂会听不出这番话中的意喻?地期盼着,紧张着,就仿佛开口询问的那个人,就是她!

但是,似乎是过了许久,空气中只有花香,却没有听到简随云的回答。她按捺不住,不由得探头觑望,却意外的对上了简随云的眼。

原来随云已知她的到来!而她,恨不得剁掉自己的这双脚!剜掉自己的这双眼!如果,没有她的突然出现,随云是否会回答这个问题?

去看

二哥已低下眼,静静地饮着

但她清楚地记得,刚刚自己躲开的一瞬间,看到了二哥的眼望着对面的人时,望得是那样专注。

专注得,令她觉得那是一生的等待!

同是周园

另一处,在前几夜唐云引伫立的密室外

梧桐树上,一只小小的身影倒吊在枝桠间。不足巴掌大的身子正晃来晃去,嘴里“唔唔”地叫着。

那是七宝!

它的叫声很不明显,如果有人能去细看,便可瞧出它嘴里是被一个果子给堵着了。

果子外,还缚着一层细纱,缠绕中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它的嘴。而它的身子,除了尾巴勾着枝独外,更被一缕金丝绑缚在枝叶上。金丝级细,乍看去是透明的,就算有人发现,也以为是它自己倒吊在那里玩要。

何况,没有人会路过这里

密室本就是唐门弟子不能擅自接近的地方,而今夜,更加不可能有人会来!

它,只能吊在那里,用不满的猴眼瞪着天上的月亮,“唔唔”地叫着。但若有明眼人能看到它身上的金丝,却会惊讶!那丝质坚韧,是普通人都难以断开的,绑在它身上极易伤到它!

可现在的它,不但不会被伤到,还保持了一种非常舒适的姿势。

看起来,比它自己挂在那里,还要舒适!

而那是因为,绑缚的手法,太过高明!

千里外,空谷中

同一轮明月下

山野寂寂,又因位居偏北方,谷中没有初入夏的燥热,有的,只是深夜的寒凉!

寒意,会打湿任何一个人的衣衫。

而这样的一个夜中,没有人会愿意来这随时有猛兽出没、石横遍野的所在。但现在,有一人正坐在这里!就似坐在云天中,有些飘渺,有些疏懒,更多的却是优雅。

优雅得,令所有山谷中的景物都变得模糊!而他的身边,还有一盏茶,一鼎香炉,一丛兰!茶味淡淡,炉烟袅袅,兰,则开得清幽

那是野兰,自然地开着,包围着他。

而他,在兰丛中半合着眼,慵懒得似刚刚沐浴过,随手取了一盏云雾茶,靠在自家最舒适的云锦红凳上

“你们可知,何为冷香?”

空气中,戎过如露水轻滑的声音,就似那正凝在兰叶上的夜露,变为了人声,说着人的语言。

优雅而干净,让人会忍不住闭上眼去静心聆听

“不知,公子。”

又有两道声音响起,脆冷如冰玉。

那是两个女子在应答。

而她们一直都在,就站在那个男子身后。但因那个男子的存在,使得这幽谷中仿佛没有她们一般。

“兰,有‘四清’,气清、色清、神请、韵清。”如露水的声音又起,半合的眼中是一种平静的漠然。

而他身边的兰花,正自在地舒展着叶细而潇洒,花幽而素洁,并不炫美夺目,但是,幽香遍萦

“其种类,又分春兰、葱兰、建兰、墨兰,还有一种,是寒兰。”在说到寒兰时,略停顿,而他的眼此时微微地张开了些,看向了那些兰

眼里,仍然没有情绪。

仿佛刚刚只是夜风吹过,并非他在说话。

“兰香则有幽香、清香、浓香、甜香、微香之别,而葱兰与白芷为一对,素被称为‘王者之香’!”

王者之香?

两个女子对视一眼

那岂非便是香绝天下?难道这世上繁花万种,都敌不过小小芒芷香?她们的眼也看向了地面那丛兰

“此,非惠兰,而是寒兰。”

寒兰?

那丛兰的兰叶,似乎比她们曾见过的所有兰花的叶子都要细一些,尤其是基部!叶姿潇洒,直立性强,叶的中脉稍突,似乎刚性更强,仿佛比所有的兰叶都更加挺拨、纤秀与疏朗。

“寒兰的株型,比春兰更显气度,比葱兰更为碧润;比四季兰又具精神;比报岁兰则显了清秀。”露水般的声音浸在这夜的寒凉中,所谈的,皆为兰!

仿佛这一夜,是属于兰的夜!

两个女子冰冷而稳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

公子为何会谈起这些微不足道的花木?

“葱芷之香虽有王者之香,但寒兰另有三香,胜出葱芷——”他的眼,于半合中又懒懒地垂在了手间茶盏中

碧色的茶汤里,映着的是一轮稍残的月——

二女的眼眸闪了闪

惹芷已是王者之香,还有什么香能胜过它?

那岂不就是比王者之尊?

“一,为‘遗香’。寻常兰花,在花蕾初绽时便开始放香,多数在开花数日后才放,但授粉及凋谢后,便再无香气,惟独寒兰,花开数月至完全凋谢,哪怕花瓣干枯,仍存香味。只要蕊柱和舌基完好,便能日日放香,这,就是‘遗香’。”

香味竟如此持久?

“二,为‘常香’。通常兰花有白天放香者,有夜间香郁者,也有清晨或暮时才香者,又或只在日的照射下才得香气,却皆不能终日放香。而寒兰则不然,不论白日夜晚,有光无光,它,终能自在释香,持续不断。”

能持续不断?

又不分环境如何,都能香气萦萦,听起来,果然是“常香”了!

“寒兰之香,属幽香,清香之列,若有似无,缥缈久远,时而香飘数十米,时而近在咫尺,正是‘久坐不知香在室,推窗自有蝶飞来’……”他的话,就如释放在这夜中的兰香,也是缥缈久远似乎总是嗅闹不到,却又在突然之间,香入骨!

两个女子的眼盯着他们的公子

二十年来,公子对她们所说过的话全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现在的这般多!

“三,则是冷香。”冷香?这冷香,二字,让她们的视线又集中向那丛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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