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一会儿,心想这姑娘痴恋白离,一心扑在他身上,恐怕不肯就此离去,实在不行只好用强将她交给朱万。他见卜秀灵叹了口气转身回房,便也悄悄跟去。
卜秀灵进了房,坐在桌边发呆。秦追一抬窗户,跃入房中。卜秀灵听到声响,见是个陌生男子,立刻一惊张嘴要喊,秦追出指如风,点了她哑穴。卜秀灵武功不高,出其不意被他制住,又惊又怕,脸色刷一下就白了。秦追道:“别怕,我不伤你。”说着又点她几处穴道。卜秀灵身子一软,倒在他怀里。这一来吓得她魂飞魄散,只当遇上采花淫贼,立时便要受辱,泪水扑簌簌落下来。秦追伸手在她腰上一托,低声道:“得罪。”打开房门,沿着方才来时的路回到后院门边。卜秀灵动弹不得,只得任他摆布。秦追开了后院门,见对面巷中有人探头探脑,正是朱万。这乡下汉子留了个心眼,拿泥巴在脸上抹花,果然装作化子缩在墙角等候。秦追将卜秀灵送去,朱万不认得他,秦追道:“是我,卜姑娘交给你照顾,路上小心。”
朱万又惊又喜道:“大哥,你脸怎么变成这样。我先送师妹去客栈,回来再帮你。”秦追道:“白远镖局人多势众,城里客栈也不安全,你快趁城门未关出城去吧。我救了人再设法找你。”他低头见卜秀灵泪流满面,柔声安慰道:“卜姑娘勿怪,今日白远镖局危机重重,你还是先随你师哥回家去,若白离真有心自然会再去找你。”朱万见师妹哭得伤心,手足无措,秦追将人交给他,朱万道:“大哥小心,我先去了。”等他一走,秦追再进镖局后院,将院门关紧。这时天已黑了大半,院中有人点灯。秦追跟着灯火走到一间小屋前,便再也走不近了。屋外围着数十人,提刀拿剑,个个屏气凝神如临大敌的摸样。小屋中一片漆黑,不知里面的人到底境况如何?秦追料定江轻逐在屋里,虽心中焦急,却仍耐着性子按兵不动。过了片刻火光闪动,有人走近。他往树后一缩,来人一身镖师行头,提着钢刀走到树下,将钢刀咬在嘴里,解开裤子对着树根解起手来。
秦追摸出一颗药丸捏在手里,等那人解完手低头提裤子时,从树后出来伸手扣住他喉咙。那人大惊之下正要喊叫,秦追手掌一抬,将药丸塞进他嘴里。这人惊怒交加,喉咙被捏着喊不出声,脖子一仰咕嘟一声将药丸咽了下去。秦追低声道:“想活命就乖乖听话。”那人吞了药丸,不知是甚么东西,骇得面无人色,立刻拼命点头。秦追道:“屋子里关着甚么人?”镖师战战兢兢道:“我也不认得,听说姓江,是江宁快剑姚家的传人,叫江……江……。”秦追道:“你方才服了木乌丸,三个时辰内若无解药全身乌黑毒发而亡。”镖师低头不语,秦追见他目光闪动知道他打甚么主意,说道:“解药我身上没有,你若喊人,我一走了之,你照样性命不保。”那人问道:“我如何信你?”秦追道:“我只要救屋里的人,那人与你无冤无仇,想必是得罪了你家少镖头。你辛苦守这几日也够了,何苦再为他丢了性命。”
镖师想来想去,药丸下了肚,不管有毒没毒总是一桩心事,不免有些心烦意乱。正在此时忽然听见有人叫他道:“胡圭,好了没,怎的这么慢。”叫胡圭的镖师道:“来了,我拉屎,催甚么。你到别处去守着,这里有我就行了。”那人答应一声走远了。胡圭问秦追道:“我帮了你,你当真替我解毒?”秦追道:“我与你也一样无冤无仇,只为救人,你送我进去,我自然告诉你药方。”
胡圭道:“这屋子看守得紧,现下我也帮不了你,等过二更有人来换班,那时或许有机可趁。”秦追瞧天色还早,但胡圭愁眉苦脸不似作伪,便道:“好,我在这等你,二更你来找我,若有一点不对我立刻就走。”胡圭原想先脱了身,再找人将他制住,逼他说出解药,听了这话心中一跳,暗想幸好没有轻举妄动,不然他当真一走了之,却找谁去解毒。他瞧出秦追武功颇高,这院中人多势众要想救人未必能成,可全身而退却无丝毫难处,一番细想,还是自己小命要紧,便不敢再打鬼主意。
秦追跃上树枝,等了一个多时辰,二更时分胡圭依约而至道:“你跟我来。”秦追穿着胡七的行头,走在院中迎面走来几个白远镖局的镖师,胡圭大着胆子打了个招呼。那几人随口应付,说着话便过去了。胡圭带他来到小屋外再不敢往前走,说道:“屋子里那人放下话说谁敢靠近,一剑一个地宰了。老余已吃过苦头,鼻子被削去半个,自打那以后再没人敢靠近半步。我已助你至此,再帮不上忙,这毒如何能解你可得告诉我。”秦追尚未答话,身后脚步声响,胡圭脸色一变道:“少镖头到了,你且先避避,别被他瞧见连累了我。”秦追道:“你怕他罚你,怎就不怕我杀你。”胡圭有苦难言,只得低头站在一旁,好在白离带着几人来到小屋前,却未往他这瞧上一眼。
白离朗声道:“江大侠,小弟这厢摆好酒菜,江大侠若肯赏脸将门打开,小弟一定亲自陪酒谢罪。”秦追站在一旁细听,屋中却无半点动静。白离等了半晌道:“江大侠这是何苦,你已三日水米未进,如此硬撑有甚么好处。江大侠既不肯出来,小弟叫人将酒菜送进去如何?”说完对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端着饭菜酒水往前走。秦追瞧他脸色铁青,显是极不情愿,慢吞吞到小屋门前,又踌躇许久才将门推开。他左脚刚踏进一步,只听哧的轻响,随即哗啦一声,盘子里的酒菜已被击得粉碎。秦追眼尖,瞧见房里闪过一道银光,一枚银镖飞射而至,将酒菜连端盘子的人一起射得倒摔出去。那人吓得话也说不出,连滚带爬退了回去。
白离见此情形,却不动声色道:“江大侠果然内力深厚,小弟这就放心了。江大侠早些歇息,明晚小弟再来相请。”说罢转身离去。白远镖局众镖师又将小屋团团围住。秦追一扯胡圭道:“你将窗外那两人支开,让我进去。”胡圭苦着脸道:“这不是叫我为难么,若少镖头知道,我性命不保。”秦追吓唬他道:“你不去,小命也是不保,服了木乌丸死状极惨,还不如被少镖头一刀杀了痛快。”胡圭无奈只得答应。秦追又道:“我进去后你在这等着,千万不可走开。里面的人出来,你将他从后院送出去,到门外他自会告诉你药方。”胡圭苦着脸道:“里面这位我可不敢碰,若他见了我就是一剑,我岂非死得冤枉。”秦追道:“你现下无路可走,听我的话才有一线生机。”胡圭唉声叹气,愁眉苦脸朝门外看守的二人走去,没话找话和他们闲聊起来,看守目光一转开,秦追便轻轻跃到窗下,将窗户一抬翻身进去。
屋中不见灯火,秦追脚一沾地,便觉一股疾风扑面而来,急忙往旁里一躲,耳中听见哧一声响,红光闪过,长剑刺破了窗纸。秦追心中一喜,那人反手又是一剑朝他刺来。秦追深知赤秀锋锐,不敢空手接招,身子一转又再躲开,低声道:“轻逐,是我。”那人正是江轻逐,听他这一声唤出愣了半晌,手中长剑慢慢垂下,说道:“是你。”秦追笑道:“是我。”江轻逐对他瞧了半晌,秦追方才醒悟,将脸上面具揭下。江轻逐道:“你来做甚么?”秦追见他尚能行走,不似身中剧毒的模样,悬着的心已放下一半。
江轻逐本当白远镖局的人硬闯,故而拼着狠劲要将来人刺死,谁知却是故人,不由松了口气,摇摇晃晃险些跌倒。秦追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一扶之下只觉这些日子不见,江轻逐清减了许多,又见他双眉紧蹙面色苍白,手握赤秀不住发抖,竟似连剑都握不住,不由心如刀绞,再伸手搭他腕脉,脉息紊乱内力虚空。江轻逐见他神色凝重心事重重,自己却毫不在意,随口问道:“你伤好了么?”秦追一愣点头道:“早已好了。我听白远镖局的镖师说你中了毒,是甚么毒,如何能解?”江轻逐道:“那些镖师私下说的话,我听了一些,好像叫甚么鸠盘草,如何解毒却不知道。”
第十六回
秦追听到鸠盘草三字,心中凉了一片。江轻逐道:“扶我起来。”秦追道:“白离为何如此狠毒,要用这歹毒的毒药害你。”他自幼跟着万啸风身边耳濡目染,少许也懂些毒经医理,问江轻逐道:“你几时中的毒?”江轻逐道:“四日之前。”秦追道:“这毒虽不立刻致命,却能叫人生不如死。”江轻逐冷笑道:“他要折磨我,自然不能一下毒死。你扶我起来到窗边看上一眼。”
秦追见他硬要站起,只得上前扶他走到窗边,在窗纸上点个破洞。江轻逐瞧了两眼道:“白离走了,你也走吧。”秦追道:“我来救你,怎么能走?”江轻逐道:“我内力不济,毒发时又疼得厉害,两个人无论如何闯不出去。”说了两句果真脸色苍白,周身剧痛,瞧得秦追心也揪起来。
秦追问道:“以前你我有些误会,如今你还信不信我?”江轻逐瞧着他,缓缓点头。秦追道:“那你将赤秀剑给我。”江轻逐抬手瞧了瞧手中长剑,想也不想便交给他。秦追见他如此爽快,将爱逾性命的家传宝剑交到自己手里,一时感动,恭恭敬敬双手将剑接过,说道:“你放心,我自会救你出去。”说着又将手掌送到他背后,助他运功止痛。
秦追想这几日,他日日如此煎熬,毒发时还要提防门外白远镖局的人,心中大痛。江轻逐心高气傲不肯示弱,秦追却提心吊胆,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脸色略有好转。他道:“我先出去开路,你等我将院中的人引开便从这窗户出去。外面有个白远镖局的镖师接应,我诓他以为自己服了毒药,你尽管叫他带路,他想要解药绝不敢违抗。出了镖局去东面的东来客栈等我。”说完伸手去解江轻逐身上衣裳。江轻逐手脚无力只能任由他摆布,秦追将他衣裳解去,又脱了自己身上胡七的镖师行头,与他互换。江轻逐明白他用意,说道:“你小心些,这些镖师武功虽都不高,但人多势众,对付起来也十分不易。”
秦追道:“夜里人多疲惫,未必守得严。我去了。”江轻逐应道:“好。”秦追走到窗边,回头一笑道:“这样才对,婆婆妈妈瞻前顾后,哪像当日刺我一剑干脆利落又快又狠。”江轻逐听他旧事重提,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红,正色道:“那是我错怪你,你别见怪。”秦追道:“我若怪你,怎会特地来找你?我认得的江轻逐是那日酒楼上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少年侠客,日后再有变故,也只记得这一个。”说完伸手捡了地上的镖囊,解开一看,还余下两枚银镖。江轻逐听了这番话,瞧见秦追将银镖拿在手中,轻抚镖上那个“逐”字,心中顿生暖意。秦追收好镖囊,伸手一推,自窗中跃出,人未落地已抬手放镖往前方一人腿上掷去。那人守了几日,夜里早已怠惰了,怎会料到屋里的人突然放镖伤人,猝不及防之下一声惨叫滚倒在地。
秦追趁此机会纵身跃上屋顶,白远镖局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叫嚷起来。秦追本就想引他们注意,又一抬手,下面众人知道他暗器厉害,急忙四散躲开。谁知秦追却收了手,几个起落从一众镖师头顶掠过,他手擎宝剑,一剑挥出便是一道红光。赤秀剑何等锋利,白远镖局的镖师这几日都已见识过,知道剑锋过处轻则断手断脚,重则身首分离。江轻逐若非身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