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千游一怔,道士的天命是除妖?在以前也许是吧!……不过现在的千游,有些不能接受这种论调,因为就他的观察,红榴娃是无害的妖怪。
不过这些跟大师兄说也没用,千游转换话题切入千江的事,不想与千非有所争执。“大师兄,二师兄那边能劝服吗?”
“不,看他的样子是势在必行。”倘若可以劝服,早就自己劝了,何必来找千游商议。千非满脸不悦,猜想千游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无能之辈的转过身子,以侧身面对千游。
千游双眉一挑,发觉自己说错话,急着道歉:“师兄,是我说错话了,请别介意。还是先让咱们谈谈明天该怎办吧!”
“嗯……”千非沉吟一声,这才回过脸,“你有好法子吗?”
“反正尸首已经埋好了,师兄要看,就带他过去看。至于问起众弟子的踪迹,就告诉他、告诉他……”千游抚着下巴,眼眸半掩,努力想找一个合理的说词。众弟子散的散、死的死,倘若千江坚持要见人……
“就告诉他,长老对于道观遇袭一事感到没面子,因此决意将道观解散。”这话也是事实,只是另一半的事实未说出,千非提议道。
千游一丝灵光闪过,抬眼开口:“不如,咱们告诉二师兄,长老带着众弟子前往数里外的道观借住去了,由于二师兄伤势过重,才没搬那么远,就近住在白莲谷养伤,如何?”
这亦是个好说词,千非想了片刻,仍是认为自己的讲法好,摇摇头反对,“搬到数里外借住,总有要回来的时候,说散了,至少以后不用老想着圆谎。而且……你当时告诉千江,长老在指挥修复道观,怎么长老又会跑到老远去?”点出说词的漏洞,千非抖了抖袖子。
千游心头一惊,圆谎……谎这个字,是多么沉痛的字眼,“唉……也是、也是。”千游无奈顿首,“就这么做吧!要是问起长老去哪儿,就告诉二师兄,到远方朋友的道观去住,关于在哪儿,南方的某处,长老没交代,也不想提。”南方的某处……仙山。千游闭上眸子,长老死前的叮咛依依在目、时时在耳。
“众弟子听从长老吩咐,各自寻出路去了,记住,就这么说。”千非重重捶在千游胸膛上,担心到时他会自个儿忍不住伤心,露出馅。
“嗯,我明白,我知道该如何做。”千游虚脱的扬笑,行尸走路般晃回红榴娃的田边坐下。屈着一脚,一脚伸直,两手撑着地面,暗想为什么活着的人,总是比死的还悲伤?死的人,一碗孟婆汤喝下就了无牵挂……真好。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渗出,滑过脸颊,但沉于悲伤的人却浑然无觉。
千非忙完这头,又跑去嘱咐青碇,要他背好说词,免得青碇再坏事。
只是青碇好像不愿配合,疑问道:“为什么不说实话?”
“千江的身子骨还虚弱,要说也得挑时机。”千非回答。
青碇又说:“生死大关都挨过来了,会怕这点事实吗?”
千非脾气本身就火爆,被一再顶撞反,气的直接吼叫:“那你是听不听?”
青碇怔了一下,不情愿的点头,“知道了。”
虽然得了青碇的答应,但千非还是有些不信任,鼻子哼了口气,悻悻离开。
越是害怕面临的事,越是飞快来临。转瞬间,鸟叫虫呜,又是崭新的一天,可惜不怎么令人期待这天的到来。
千江早早就起床梳理丁容,准备一往道观看看实情。千非与千游彻夜未眠,自然是早早起身,三个人、两样情。千江看见两人,未等早饭过后已直接逼两人出谷。迫于怕千江起疑窦,千非抿了抿唇妥协。
三人出谷,算来……这是千非、千游到白莲谷第三回出谷,感觉挺陌生,同时有种恐惧,面对未知的将来,恐惧让人茫然无措。撇开这种情绪,三人移往道观。
至于青碇也出谷了,不想待在白莲谷和妖怪混在一起,也因不认同千非,所以懒得跟去道观,决定自己下山逛逛,一扫多日来的郁闷。
千江左顾右望,谷外的每一草一木,都让他有熟悉的家乡味,虽然没有白莲谷内的灵气,但却有股亲切感。躺在床上的那段日子,恍若自己重新活过了一遍。
三人步向道观,沿途无人,才几天时日,道观前的台阶竟已冒出绿芽。绿芽代表的不是生气,而是道观的死寂。
千江推开大门,走进道观。绕了前院走了一圈,除了没人以外,并无其它异状,景物一如往常。“弟子和长老呢?”千江旋身望着身后两人。
两人相觑一眼,千非先答:“道观遭妖孽入侵,众弟子近百人居然无人发觉,最后还让妖孽逃了,长老无颜再主持下去,便在前些日子把弟子们散了,自责他无能带领,要众人自谋生路。”昨天在夜里反复练习不下千次,撒起谎来没半点异色。
“嗯?我记得你们和我说,道观需要重建,众人先暂住他处不是?”千江的利眼一扫。千游不禁颤了一下,当时这话是他说的。
低下头想了会儿,千游片刻才解释:“嗯,当时师兄伤重,怕说出实话会让你太过激动,因而隐瞒实情,请师兄别见怪。”望着地面讲话,不敢对上千江的眼睛。
千江还以为千游是在反省,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你也是不得已。他们……都走了吗?一个也不留?”宽敞的大厅,祖师爷的泥像还在,而众弟子……已然全数散光,令人感叹人情的冷暖。
“嗯,全走了。”千游轻点头,不敢看千江,也不敢看祖师爷,感觉说谎不如想象中的简单。
千江长叹一声,“唉,你们有想过以后吗?要何去何从?”问两人,同时暗自问自己。千江不愿离开道观,望向祖师爷的泥像开始默默祈祷。
千非顺着瞧去,祖师爷……倘若真有神灵,为什么不保佑道观?赫然气的一拳击在桌面!“可恶。”恨恨咬牙,懊恼难当。
“大师兄?”千江不明所以,有些被吓到。
千游微微直身子,半晌揽着千非的肩膀安抚,“大师兄,咱们的道观无法给人前途,让他们走是对的。”
“我知道……”千非不领情的拨开千游,何尝不懂,颓败的移了两步。“千江,那你有想过以后吗?”
“有,我要复兴道观,让众弟子再回来。”宏大的志愿,千江对着祖师爷立誓。
千游跟着激动,用力点头,“好,我们复兴道观,二师兄,我帮你。”手掌搭上千江的手背。
千非见状,亦是伸手与两人交握,“我要将妖孽碎尸万段。”首要目标即为当天灭道观的马腹。
三个师兄弟当下跪在祖师爷面前,举手发誓,三人齐心,同仇敌忾。
可是光有决心还是不够,必须兼具杀妖除魔的能力。道观之所以会灭,最主要也是众弟子能力不足导致,这几天早就检讨过,现在千非与千游也愿意帮助自己,千江奋然起身的提议:“我们去开馈楼。”指的无疑是藏道书的馈楼,历代以来只有长老能进入,除非有长老首肯,否则道观禁地谁也不得善自闯进,连他们三个有资格授徒的道士同样不行。
“馈楼?可是……”千游踟蹰了一会儿,不晓得没来由的心慌是怎么回事。
千非却是大大赞成,现在道观倒了,还管什么戒不戒律的,跳起身子拍着胸口,“好!听说里头藏着不少秘书与法宝,有了那些东西,就不信道观不会振兴。”欣奋的心情使着呼吸急促。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千游,喝道:“千游,别总是犹豫不定,这样成不了大事。”
“啊,不……”想为自己辩,但是直觉这种事,能说个准吗?千游摇摇头甩开杂绪,大概是想多了,“好,走吧!”手掌一送,示意两人走前头。
千江迈步,千非跟随,千游要走不走的……
来到馈楼前,门在头顶上,恰好是楼梯的尽头。三人并不陌生,这道门常看,却从来没进去过。千江深吸口气,转头看向两人,“我要开了。”伸手握住门栓,没上锁,平日没有任何一个小道士会大胆到要闯禁地,没上锁也不足为奇。
冰凉凉的铁栓握在千江掌心中,凉到他心坎里去,用指腹轻抹,能感受到红铁已粗糙生锈,可知晓其历史悠久。千江用力扳动铁栓,嗄嗄嗄的声音伴着暗红色铁锈掉落地面,“吱!”的一声,铁栓开启。千江双臂使劲往头顶上撑去!“啪!”的一声,门板往上撑开,震的地面灰尘乱飞。
“咳咳咳……”千游挥着袖,撇过脸咳个不停。
“我来。”千非往前站去,大掌用力一推,门板霎时往后翻过,“砰!”一声平躺在馈楼地面,震起更多尘埃。“嗡!嗡嗡!”因震动激起的回音不断,缠绕在耳畔作响。
千非两步并成一步的跨进馈楼,千江跟着急急爬上,千游做后,三人挤在窄狭的通道口。
一瞧馈楼内部,三人立即查觉出不对劲,照方才的尘埃量来瞧,再想想那生锈的铁栓,少说有十多年无人造访的藏书馈,地面怎会……出现一块块不一的鞋印?
“嗯?”千游走向一处鞋印明显之处,撩起衣摆蹲下身察看。手指抚去,不是挺干净却又清楚可见,看来是近一个月内,大概是十日之前留下的。
“狐狸爪子?”千非没破坏现场证据,小心翼翼的绕过足迹,不对鞋印感兴趣,让他绷紧神经的是那堆杂乱的狐爪子印。“白色的……狐狸毛?”拾起一根比发丝还细的白毛,不得不佩服他眼力奇佳,以指尖拈着狐毛,放在鼻前嗅嗅,赫然眉心一皱,“有妖味。”
千江立刻靠近,拿过千非手里的白毛观视,接着将白毛含入嘴中,“是狐妖……”狐妖?
千游霎时征住,瞠着眼珠子静观其变。千江的震憾亦不小,闭上眼咬嚼狐毛,努力想寻出更多的蜘丝马迹。
静了片刻,千非突然怒斥:“其心可诛的狐妖!闯入藏书馈究竟所为何事?”一拳捶向木板,“咚!”一声,指关节立即变红,木板的灰尘弹起,又是一片的寂静。“啪!啪啪!”出乎意料之外,千非居然泪流满面,泪水滑落地板碎成一滩滩小水。“其心可诛……”咬着唇,连日来的悲恸,现在爆发了。
“大师兄,别瞎猜。”千游急忙制止千非再哭下去。
一边的千江看的是满头雾水。“千非?”千江轻唤,冷冷瞅了一眼千游,知道两人似乎努力在隐瞒什么。
“其心可诛!……一定是白毛狐妖想要霸占道观秘书,因此联合马腹等妖怪来袭击道观!”千非已经不能思考,仇恨占据心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狐妖看了道书后,心生歹念。“你们看,除了狐爪子,那些鞋印应该是孩童的脚。”总共有两种不同的鞋印,证明是两个孩子和一支狐妖,这种组合……岂不与白莲谷的众人吻合。
“你是说……乙空和白狐狸?”千江一凛,“不可能,乙空不会。”对于自己调教的弟子还是有基本的信心。可是侧眼一瞧,柜上的书册有被动过的迹象,并且显而易见那也是近日发生之事。
千游马上帮腔:“师兄,你就别瞎猜了,要是照你所推测的,当初白狐狸为什么要帮我们赶走花精?”
“哼,你当时没看到吗?白狐狸把花精放了,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把我们当猴子耍,想必是要从我们身上再探出一些秘书的口风。”千非肝火大动,不能忍受千游一直为妖怪找借口开脱,矛头一下子转到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