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再伺候师父了,呜,我不是怕摔下去,我是怕没机会再见到师父。”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已骂了不下千百回:“你这个爱记恨的死老头。”
枫樵努努嘴巴,又是一哭二闹的伎俩,但他偏偏吃这一套。抖抖手掌,古云立时往下掉去,枫樵以迅雷之速抓起古云的后领子,才免去古云摔死的惨剧发生。
“油嘴滑舌,走。”一声走,两人只是眨眼时间便立于山林里面。
古云踩着踏实的土地,泪水险些喷涌而出,“活着真好。”跨张的趴下地面亲吻土地,古云嗅着地上的泥味,却有如闻到世间罕见的芬芳,一脸满足。“喔,天呀,你还是眷顾我的吧?”
枫樵理着袖子、裙摆,一面催促:“走不走?再不走市集都要收摊了。”
古云咚的站起身子道:“走!小云儿愿意跟师父走遍大江南北、五湖四海、七大洋三大洲、上天下地、草原沙漠。”
枫樵按着额际,有些晕眩的回答:“你如果可以安静一些,我会更高兴。”
古云俏皮的吐舌头,应枫樵的要求安静跟在他身后。
枫樵不知在想什么,一边走还一边不时的摇晃脑袋,他烦恼的根源却快快乐乐的在后头东张西望,完全不晓得自己成为别人的麻烦。也许是当麻烦久了,古云早就麻痹了呗。
枫樵与古云两人以步行方式靠近村庄,还没进入村庄就先听见众摊贩的吆喝声,人群吵杂的交谈声浪既有活力又有朝气,虽然此时已快接近午夜,但众家灯火却照着夜幕明亮。
古云挨着枫樵问道:“师父,我们先吃什么?”
枫樵向来只逛不买,且修成仙的他早就不沾荤素,古云的问题让他有些难以应对,只好装作开明的回答:“是你要吃,自己决定就好。”
古云当然乐的自己决定,吸回快流出嘴角的口水又问:“那……钱怎办?”如果要他去偷,他是不会反对的,古云已卷起袖子准备行动。
枫樵还以为古云卷袖子是预备大吃四方,摸摸袖口掏出一把银两递给古云,手指轻动打发道:“去吧、去吧,我要回去时会去找你的。”
银两来源是路边的小石子,不会基本的点石成金怎么当仙人?
古云一等枫樵说完话,咻的不见人影。
枫樵望着身旁古云留下的空位,喃喃自语:“真快,叫他提水也不见有这股干劲。”
古云凭借着他灵敏的鼻子,以及对于美食的直觉,快、狠、准的冲进一间店铺,银两往桌上碰的搁下,老里老气叫道:“给我上好菜,不好的不要、不鲜的不要,再来一壶好茶。”
“好的!”店小二高呼一声,即刻上下奔跑起来。效率高的在半晌时间内,以五小碟、三大碟的阵势摆满四人座的方桌,还配上一壶热茶。
古云先抓了几个干粮塞进怀里,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怎能忘了乙空和金凌,青绣倒是被古云忘的一干二净。
待金凌、乙空的份拣好了,古云便将双手按在两边的桌缘上,一双利眼检视了一回菜色,接着深呼吸几口气,等心律平稳后猛然大喝一声:“哈!”然后在众人用不明白的眼光凝视之下,狼吞虎咽的大啖佳肴。
三两下功夫就把枫樵的银两花完,饱足的感觉让古云眉开眼笑,咬着一根细骨头慢步出店铺。擦擦嘴上的油光,古云悠哉悠哉逛大街。
看完了路边的小玩意,古云搔搔脑袋往较没人的街巷走去,待在吵杂的地方久了耳朵也是会发疼的,古云一面高举双臂松展筋骨,一面发出懒散的吟声:“唔啊。”
左右看看只有一户人家前的台阶能休息,可古云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一阵女声吓到,粗暴的女声由古云身后的屋里传来,先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怒骂咆啸,最后便以极为不耐烦的声音叫道:“走开,叫你别过来听不懂吗?看了就惹人嫌,我真不懂为什么会生出你这种劣种。”
女人骂完不久,换若隐若现的童音出现,“呜呜……娘……呜。”
“别哭,要哭到外面去,别把霉气都哭进家里来了。”女人这回不止是骂,霹啪的竹棍声更是说明她在打孩子。“谁叫你哭呀!再哭我就再打。”
古云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好像自己也在挨打似的。
一会儿后,屋里的声响渐渐静下,女人不知怎么回事,也和孩子一起哭了。
古云歪着身子,屁股还是在原地,但耳朵早就不自觉贴在人家的门板上头。好奇心使他离不开那户人家。是什么原因会让当娘的把小孩骂成那样?听那孩子的童音应该不过十岁,古云一想起是个和乙空差不多大的孩子,就心生怜惜。
正当古云聚精汇神在窃听时,一道人影无声无息的缓缓往古云靠近,枫樵也逛完市集了,他原先是想来带古云回丹枫谷,竟看见古云脸色忧愁的贴在别人家门板上。
枫樵疑惑的把脸移到古云的头旁边,跟着他一起偷听,但屋内并没交谈声,只有一对好像是母子的哭泣声。
枫樵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可是除了哭之外,屋里却吝啬发出一些其他声响,枫樵对着古云的后脑勺小声问道:“在听什么?”
古云被突如其来的问句惊到,整个人身子一缩!跳的比地还高。等看清楚是枫樵后,才蹲下身子细声答道:“这家人怪怪的,先听听。”抚着还没恢复的心脏,再被枫樵多吓几次,可能真的会蹦出喉咙。
枫樵砸砸嘴,指着天空提醒:“该回去了,别管人家闲事,尘世有尘世的道理,不要胡乱介入,在这瞎搞蛮缠的。”
“是,知道了。”古云嘴里含糊应着,耳朵紧贴门板,真不知他在回答谁的话。
枫樵正想拉着古云离开之际,屋内又有动静了。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吼:“娘,不要呀,娘!阿虎会听话、会孝顺娘,娘别把阿虎丢掉。”
但孩子的娘似乎是铁石心肠,挣扎引发的碰撞声越来越靠近古云与枫樵,古云机警的反拉住枫樵,带着枫樵闪身跳上屋檐躲避。
孩子仍是在哭,由大门的屋檐上古云二人可以瞧见前院发生的一切,一名中年发福的妇人正揪着一名年约十岁的孩子衣领,硬拉着孩子往大门前进。孩子千万分不愿,死赖着不从,眼泪鼻涕把他的脸糊成一团,让他原先就丑陋的面孔更加骇人。
古云在屋檐上乍见孩子的五官也是心惊,一开始还怀疑自己见鬼了,在这深夜里头若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也非怪事。十岁孩子长成那副德性,古云有些理解他的娘为何不想要他了,如果白莲谷还在,古云也不会想把他捡回谷内。
那名孩子不知是天生残疾还是后天遇上什么劫难,一张可爱的脸竟有半边像被火烧过,皮肉全溶在一团。
古云皱起眉心,不发一语。
孩子的娘见阿虎死活不肯走,恶狠狠的指着大门道:“产婆当时为什么不掐死你?我也自作孽,没当下把你摔死,如果不是你,我不用背负别人异样的眼光,如果不是你……你爹也不会抛下我,呜……为什么我会生出你这样的怪物,呜……”说到气愤之处,她举手又赏了阿虎两个清脆的大耳刮子。
但阿虎却仍是哀求他娘别赶他走,不禁令看者心酸,古云的眉心锁的更紧了。
枫樵似乎能透视人心,低头对古云说道:“走吧,许是他前世欠他娘的,许是他娘前世欠他的,谁也理不清,这笔债是谁欠的只能由谁来还,别插手。”
古云难得正经的望向枫樵,不舍的问:“师父,你帮帮他们吧,用些灵丹妙药,帮那个孩子把脸治好,小云儿会代替他报答你的。”
听孩子的娘所言,她之所以会讨厌阿虎,应该是因为她认为阿虎的脸带给她不幸。
枫樵冷漠的摇头,“你要报答我的事多着,你有几个辈子能还?一切众生皆有命,随缘吧,要是她把阿虎赶走也只能说他们母子无缘。”
古云颓丧的低下头,可枫樵有他自己的道理,他无法强迫枫樵改变想法。
不久,古云又抬起头劝道:“身为仙人应该十分慈悲,师父,我知道你看了也是心里难受,既然这一幕让你撞见了,你不认为这是缘分吗?说不定是命运注定要由你来化解他们的心结。”
枫樵手指微微一动,可最后仍是未被劝服,“不行。古云,你也该学着放下尘事,走吧……别陷入别人的执着当中。”竟换成枫樵在劝说。枫樵将手搭上古云的肩,用力一按,似乎是在给予古云力量,让古云减轻一些愁思。
古云抿抿唇,手掌握了握拳头,半晌丢下一句:“你不救那我救啰。”他依然无法视若无睹。
枫樵还不及反应,古云已跳下屋檐化为一名长者的形貌,而这名长者居然和枫樵长的一模一样。
枫樵头晕的叫道:“哎呀,真不该抓你这只跳蚤放身上的。还冒充我?啧啧。”
抱怨归抱怨,枫樵却没有阻止古云进行下一步,许是……他也好奇古云预备如何解开这对母子的心结,许是他也不舍这对母子吧。
古云咳了两下调音调,企图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像枫樵一样沉稳,“喂喂喂。”试音中。
枫樵坐在屋檐上,用下巴撑着头,讶异古云仿的唯妙唯肖,但仅限于外表,枫樵可不认为古云的轻浮动作像他。
“咳。”古云清完喉咙立即上前扣门,一边唤道:“有人吗?”屋里吵吵闹闹,要说没人可真是见鬼了。
院里的妇人一听扣门声,错愕的停下手边动作,阿虎趁机拔腿溜开,害怕被赶出家门的躲回房内。
妇人站在原地问道:“谁?”因咆啸而沙哑的声音,难听的像是鸭子在叫。
古云慢条斯里回道:“夫人您好,老朽叫做“乐樵”,略懂一些道家观气的皮毛,经过此地看见夫人宅上有片黑云笼罩,特地过来关心关心。要是夫人有所怀疑,那老朽这就离开。”
妇人本就认为阿虎是不祥的孩子,这下又被说宅上黑云笼罩,心脏立刻慢了一拍害她险些昏厥。可是江湖术士众多,难保前来扣门的不是骗徒。
古云听屋里没有传出声响,嘴巴露出得逞的笑意,手指一面在门板上开心的画着圆,一面装正经的又道:“夫人可以先不必回应,让乐樵先说三件事,若事情符合夫人宅中所发生的事,再决定是否开门不迟。”
妇人藉由深呼吸镇定情绪,颤抖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块,简短回道:“请说。”
古云朝着枫樵噘嘴,而枫樵正以看热闹的姿态望着古云。古云重回到与妇人的对话上,语气惋惜的长叹:“唉。夫人,老朽抖胆推测,夫人家里应该是子散夫离。而夫人本身常会心神不宁吧?第三,不幸的事情大约是从十年前开始的。夫人可以不必告诉老朽是否猜中,要是夫人不欢迎,老朽先走一步了。”
古云刻意发出脚步声,一跺一跺的走开,并且不时重重叹息。妇人顿时由惶恐中惊醒,飞奔到门口将门栓拉开,对着古云的背影叫道:“先生留步!请先生等等。”
古云一阵窃笑,可一回过头却又挂上惆怅,“夫人有事指教?”古云望了一眼妇人,又假装忧心的抬头凝视宅子上空,好像那儿真有黑云似的。
妇人随着古云望去,虽然她什么也看不见,但颈子却是一阵凉飕飕。古云正悄悄的往她光溜的脖子吹气,丝丝寒风可拟冬夜的霜雪。妇人脸色苍白的对古云问道:“先生,请问黑云是从何而来?还望先生指点我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