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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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破军-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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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集合的镇野军团士兵个个也有困意,此刻听得将军发作,忍不住又想笑又想打哈切。然而看着遍地狼藉和几个扭动挣扎的牧民孩子,个个眼里也有不耐的狠气。这些贱民,非得套上铁圈才会听话。
  石墓里的灯渐渐燃尽,而高窗外面的天色也亮了起来。
  残灯下,用白布细细包裹着弟子的手掌,最后在手腕处打了个结。
  “这些叫湘做就可以了。”看着师傅低头细心包扎的样子,云焕忍不住说,然而手臂却仿佛僵硬了一般无法动弹。
  “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了。”慕湮俯下身,咬断长出来的一截白布条,看着弟子烧伤的手,眼里有痛惜的光,“手如果烧坏了,还怎么用剑?焕儿,你也是好大的人了,怎么一下子就做这样不管不顾的事情?如果在帝都也这样,可真叫人担心啊。”
  “在帝都不会。”云焕低头,感觉师傅的手指轻轻抚过绑带,低声,“我只是受不得师傅一句重话。”
  “傻孩子……”慕湮忍不住笑了,抬手想去抚摩云焕的脸,然而凝视着弟子英挺的眉眼,眼色也是微微一变,手便落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别傻了……别傻了。你已经长大了,师傅也要死了。以后要自己对自己好。”
  “师傅。”那样不祥的话再度被提起,云焕刹那变了脸色,脱口。
  “你听,外面怎么又吵了起来?”慕湮一语带过,却不想再说下去,侧头听着外面的声响,“好像有很多人来。”
  “是南昭……我差点忘了。”云焕听到了风中的战马嘶鸣,霍然站起,“湘,去开门。”
  几个牧民孩子不停扭动挣扎,一口咬在提着他们的校尉手上,牙齿在铁制的护腕上发出一声脆响。那个校尉也火了,用膝盖猛然一顶孩子的胸腹,引出一声惨叫。
  “将军,别和沙蛮子浪费时间,可不能耽误了见云少将。”副将一听帝都来的少将来到这片荒芜的广漠,眼睛放光,挥挥手,“拉下去都斩了——把人头挑在竿子上放到这古墓周围,不许取下——看那些沙蛮子明年还敢来这里聚众叫嚣?”
  “是!”校尉总算得到了答复,一手拖一个孩子就往外走,一边招呼刀斧手。
  “女仙!女仙!救命啊……”牧民孩子的眼都红了,拼命挣扎呼救,可哪里是人高马大的士兵们的对手,一边大骂大哭,一边已经被拖了下去。坐在马上的刀斧手从背后抽出长刀,表情轻松,甚至还笑嘻嘻地看着被按到地上的孩子,用靴子踢了踢:“叫啊!你们的女仙怎么不出来救你们?”
  一时间军中哄笑,刀斧手跳下马背,扬起长刀对准牧民孩子的脖子。
  “闹什么,”忽然有人出声,阻止,“吵死了。不许在这里杀人。”
  “奶奶的!”副将一向在军中除了南昭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此刻乍然在人群里听到这样老实不客气的命令,大怒,抬眼看去却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牧民正走入军中,脱口扬鞭,“造反了?给我——”
  “少将!”南昭却是眼睛一亮,翻身跳落,几步迎上去,抱拳,“南昭来得迟了!”
  “辛苦了。”白袍的年轻人从石阶上走下,同样抱拳回礼。等他抬起头、宣武副将才看清他虽然穿着牧民的衣服,然而发色和五官、的确是冰族的样子——云焕少将?这位忽然从古墓里冒出来的,就是帝都来的贵客?十巫中巫真的胞弟?帝都中如今炙手可热的新贵?
  剑眉星目的年轻人和南昭打了招呼,便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高高举起,展示给四周的镇野战士:“征天军中少将云焕,奉帝都密令前来。即刻起此处一切军务政务,均需听由调度,不得有误!”
  那是一面刻有双头金翅鸟的令牌——包括南昭在内的所有战士一眼看见,立刻跪下,不敢仰视。
  这样的令符在云荒上不超过五枚,每一枚都象征着在某一个地域内君王般的绝对权力。其中三枚给了大漠三个部落的族长,一枚给了派往南方泽之国任总督的冰族贵族,剩下的一枚留在帝都,只有当发生机要大事之时,才会动用。双头金翅鸟令符到处,便象征着帝都元老院中十巫的亲自降临,生死予夺。凡是云荒土地上任何人,不管是战士还是平民,属国还是本族,均要绝对服从令符持有人说出的每一句话。
  所有冰族战士翻身下马,持械跪倒,轰然齐声答应:“唯少将之命是从!”
  看到双头金翅鸟的令符,副将心中一惊,腿便软了,一下子从马背上滚落,匍匐在黄沙里,跟着众人一起答应着,声音却发颤——他本想了满脑子的方法来讨好这位帝都贵客,却不料第一个照面就得罪了。
  “起来。”云焕微微抬手,示意军队归位,对身边跟出来的美丽少女吩咐,“湘,将巫彭元帅的手谕给南昭将军。”
  “是!”湘从怀里拿出密封的书信,交给南昭。
  南昭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拆开,一看之下脸色微微一变。看毕也不说话,只是恭恭敬敬将密信撕为碎片,一片片送入口中吞下。按照军中惯例处理完密令,南昭清了清喉咙,抬起眼睛注视着云焕的脸,缓缓握剑:“南昭奉元帅之令,一月内将听从少将一切调遣。”
  从打开那封密信起,云焕的眼睛也一瞬不瞬地盯在同僚脸上,注意着每一丝变化——他也不知道那封密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持有令符、已经可以随心所欲调用空寂城的兵马,巫彭元帅这一封给守将的手谕、难道就是再度重复这个指令?
  “如此,辛苦将军了。”从南昭的脸上他看出了某种变化,然而云焕的语气依旧冷定。
  “还请少将移驾空寂城大营。”南昭抱拳,恭恭敬敬地请求。
  “不必,”云焕却是抬手反对,“我在此处尚有事要办,暂时不便回营——南昭将军听令!”
  “末将听令!”南昭听云焕的声音忽转严厉,立刻单膝下跪。
  “即刻起一个月内,军队不得干预牧民一切行为——无论聚会、游荡、离开村寨均不得约束,更不许盘问。”云焕手持令牌,面无表情地将一项项指令传达下去,“此外,调集所有驻军整装待命,一个月内枕戈待旦,令下即起、不得有延误!”
  “是!”虽然不明白,南昭立刻大声领命。
  “令军队驻防各处关隘、严密监视过往行人,一个月内,这片博古尔大漠只许有人入、不许有人出!”
  “是!”
  顿了顿,云焕仿佛低头想了一下,声音凝重,抬起手一划:“这片石墓前的旷野——不许任何军队靠近,如果有牧民前来,半途上绝不许拦截。”
  “是!”南昭点头领命。
  云焕吐了一口气,抬手命同僚起来:“南昭将军,回头将这一带布防图送来给我——我这几天就先住这古墓,有什么事立刻来找我。”
  “是。”南昭起身,依然不敢问什么,只是答应着,最后才迟疑补了一句,“饮食器具、需不需要末将备齐了送上?”
  “不用。”云焕摇头,眼睛却瞟向一边几个看得呆了的牧民孩子,嘴角一撇,“这几个曼尔哥部的崽子不能杀,但目下也不能放——关上一个月再放,传我命令,一个月内不许军队和牧民起纠纷。”
  “是。”南昭有些诧异,毕竟他知道云焕的脾气,可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还有……以后都不要在这一带杀人逮人,弄得鸡飞狗跳的。”云焕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冷定里带了一丝笑意,低下头敲了敲南昭的肩甲,“这不算命令,算我求你的——期限也不止一个月。怎么样?以前你欠我的三个条件、如今还管用吧?”
  “没问题。”南昭一愣,大笑起来,吩咐士兵们一边待命,拉着他转到僻静处,忍不住用力捶了一拳,“奶奶的,听你前面的语气、唬得人一愣一愣得,还以为你小子五年来变了个人呢!”
  “差不多也算变了个人吧。不变不行啊。”云焕笑,眼睛深处却闪烁着冷光,“哪象你,一个人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拥兵逍遥,老婆孩子的一堆。”
  “你难道还未娶亲?”南昭却是意外,看向帝都过来的少将。
  “订了婚事,尚未娶。”说起那门婚事,云焕眉头跳了一下,“巫即家的二房么女。”
  “巫即?巫即家现在长房疲弱、二房正得势……那不是很好?”南昭虽然多年远驻西域,然而毕竟是将军,帝都的大致情况还是了解一二的,不由抚掌大笑,“你小子有本事啊!巫即那边的女儿漂亮不?可别象我家那位河东狮……”
  “哪想得到那么远。”云焕笑了笑,眉头却是阴郁的,“如果这次我失手,那这门婚事就取消了——帝都很多人想我们云家死,你知道么?”
  “……”南昭一愣,说不出话来。
  “南昭,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云焕霍然回头,静静注视着同僚的眼睛,“如果你也对我玩什么把戏,我大约就在劫难逃,但是,那之前、令符在我手上,这里一切我说了算。”
  “哪里话!”南昭脸色变了,握剑愤然而起,“我……”
  “先别忙着辩解,”云焕微微笑了起来,忽然抬头,眼光冷而亮,“我把你当朋友才把丑话说在前头,不捅暗刀子——南昭,这些年你为了从空寂城调回帝都,一直在国务大臣巫朗那边走动,没少下功夫啊。”
  一直豪迈爽朗的将军陡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我没出伽蓝城之前、你便得知了此事吧?”少将看着昔日同僚,唇角的笑却是琢磨不透,“我此行责任重大,出发之前、更不会漏了盘点这里的一切人事。”
  “巫朗大人是信里隐隐约约提起过这事,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被同僚那样轻言慢语之中的冷意逼得倒吸了一口气,南昭回过神来,忿忿然反驳。
  “我知道你没有。”云焕微笑起来,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不然我怎会和你有商有量的坐在这里说话——南昭,你从来不是卖友求荣、会耍手段的人。不然以你的能力,怎会这么些年了还在空寂城驻守。”
  “……”南昭再度退了一步,打量着这个多年不见的帝都少将。
  “抱歉,时间紧急、所以我没有耐心和你绕圈子——一上来就把事情说开对大家都好,”云焕用令符轻轻拍击着手心,剑眉下的眼神是冰冷的,然而隐隐有某种悲哀,“南昭,若我此行顺利,回到帝都便会向巫彭大人替你表功、调你回京和家人团聚。”
  “不用了……”南昭陡然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刚刚在手谕里,巫彭元帅令我好好听从少将调遣,我留在帝都的父母家人、他早已令人好好看顾。”
  云焕陡然想起方才巫彭元帅的那份密令,默不做声地吸入一口冷气。
  “哈,哈哈哈……”两人都是片刻沉默,南昭忽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抱拳,踉跄而退,“云少将,末将告退了。”
  “南昭。”云焕有些茫然地抬头,想说什么,终归没说。
  南昭看着同僚,嘴角动了动,仿佛也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但凡有事,传令兵会立即驰骋来去禀告。末将在空寂城大营枕戈待旦,随时听从少将调遣。”
  所有人都散去了,城外古墓边又是一片空旷,只有黄沙在清晨的冷风中舞动。
  云焕回身拾级而上,刚要抬手,石墓的门却从里开了。白衣女子坐在轮椅上,在打开的石门里静静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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