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蘑不敢向下看,鼻间满是越溪身上的女儿幽香,只觉得愈发晕眩。陈惊蛰看了半晌,突然疑惑道:“这船行得极慢,海上不过辽阔了些,又有什么好看?”
越溪也看了许久,突然道:“这方向……啊,莫非他们要去那个岛?”
“哪个岛?”古小蘑晕乎乎的问道。
“那座荒废了许久的岛,爹爹从来不让我派弟子去的,怎地今日……”她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一定要跟去看看!”
陈惊蛰与古小蘑都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船果真停在一个岛上,老头们进去了许久,三人才缓缓潜了下去,确定四处无人的时候,便鬼鬼祟祟的上了岛,沿着众人的脚印向前走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岛。
与上清派随处可见的茅屋不同,这岛上天然的树林更多些,山呈一个圆形,中间却凹了进去,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活海口。古小蘑几步爬上山的最高点,向下看去,却不由得一怔。
下面是一座宫殿般的府邸,四周满是大大小小的庄园,那宫殿有一半浸在活海口里,显得愈发梦幻,许是时间久了,所有一切都仿佛静止在灰败的一瞬间,繁华与肃穆突然交融在一起,直教人愈发渺小卑微。
三人怔了良久,陈惊蛰突然皱眉道:“这是……蛟族的故居?”
古小蘑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背后有种不可抑制的冷意。
那个千年前就灭族的蛟族,郁琉的生身之地。
可这里,不过是一个巨大而又华丽的坟墓。
越洋一直领着路,笑道:“这里便是蛟族的故居了,如今也荒废千年了,用来做第三赛场,却也正好。”
众掌门纷纷点头,称赞此计甚妙。
蛟族乃是龙与蛇杂交出的种族,虽每千年都有一蛟可化龙,但说起来,除了那条龙,也不过就是妖罢了。蛟族一向以神秘与貌美闻名,如此堂而皇之的站在蛟族故居,却不是总能碰见的。众掌门都对那座宫殿极有兴趣,越洋便微微一笑:“请随越某来。”
斑驳,残缺,完全掩饰不住它当年的风采。古小蘑三人远远的跟了进去,见众人四散开来,便躲在一处隐秘的地方。入了这宫殿才发现,地上横七竖八的兵器,墙上晦涩的污渍,与角落烧得焦黑的伤痕,无一不重现那场惨烈的浩劫。她心中想起水七烟的话,早被这震撼的景象骇得呆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墙上还有些残破的画卷,依稀可以看出蛟族男女倾城风姿。莫为与越洋站在一起,一张接一张的欣赏,他们颔首良久,突然有人奇道:“越掌门。”
越洋转过头:“陆掌门,何事?”
“蛟族不是灭族千年了么?……你看这剑,却不像有些时日的。”
越洋走过去,定睛一看,突然面色大变。
那柄匕首一直插在宫殿的皇座上,自他记事以来,六十年,从未变过。可如今这柄稍稍有些弯的匕首却正插在正中央的一幅画上,画是卷着的,那匕首便将它钉在了墙上。
莫为见状,手中一动,那捆着画的线便断了开来,丝绢倾泻而下。
不过是一幅竹林青翠,鸟语花香的山水。
西北角突然有东西动了动,越洋本就脸色不善,这一下便疑窦顿起,厉声道:“谁!”
搜寻了半天没有踪迹,越洋轻叹口气,摇头道:“此事甚是诡异,大伙不宜久留。”
岛的另一边,古小蘑三人喘着粗气,越溪一把推上古小蘑的肩膀,怒道:“你疯了么?叫什么,生怕你师父和我爹爹看不见么?”
古小蘑苍白的脸色突然潮红,陈惊蛰扯扯越溪,示意她不要激动。
那竟是郁琉的画卷。
他来过这里。
他一定……来过这里。
回去的路上没有过多言语,越溪从未见过越洋那般失态的样子,不过是一幅画卷,有什么好怕的?她却不知这岛已尘封了千年,在越洋小的时候便是那副样子,如今突然被人动了,实在是惊悚之极。
这样一折腾,练剑的事情又耽搁下来。古小蘑一天未见小玉,又怕他来寻过自己,只道自己不守信约,心下突然有些着急,可想到去找小玉,却又不知去哪里,通常都是他来找自己的。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小玉了解得太少了,除了知道他是海边长大的上清派记名弟子,其它一概不知。
“你可知小玉在哪里么?”古小蘑向越溪问道。
“小玉?”越溪回忆良久:“他是记名弟子……应当便在南边的平屋那里,你自己去看看吧。”
古小蘑应了,与陈惊蛰和越溪告别,便去南边寻人了。
如果没有记错,她应当是绕了清源岛整整一圈。
为什么这岛是圆的?古小蘑在心中泪奔,岛上的房屋花草,四处都是一样的,这可叫她分不清了,寒冷的冬天,她竟累得汗流浃背。
受不了了,古小蘑决定找个人问一问。
她在边缘走得够了,便从林间翻墙而入,见到一处精致之所,看起来比客房可好上许多。仍是无人,古小蘑郁闷的走到房下,突然听得莫为的声音,顿时双脚一软,奶奶的,走了半天,竟然摸到人家开会的地方来。
“越掌门不必多虑,”莫为道:“此时清源岛上这许多仙家门派,还怕有妖人作乱不成?”
越洋轻轻一叹:“莫掌门你有所不知,这一切,原是我祖上犯下的罪业。”
上清派与天衍派同为中原五大派,历史自然也是源远流长。千年前便同神秘的蛟族比邻而居,一直相安无事,直到那个传说与浩劫的发生。中原各魔教与妖族联手,一起围攻蛟族,便在清源岛不远的地方,开始了惨绝人寰的杀戮。无奈之下,蛟族曾经向上清派求援,可上清派哪里敢管,只怕惹祸上身,对蛟族的求救视而不见,最终蛟族灭族,上清派也逃过一场祸事,但自觉自己名门正派,满口仁义道德,却见死不救,提起来实在面上无光,从此此事便被视为上清派的禁忌,再不准弟子们提起。
如今过了千年,往事早已淡去。可是……
“这分明是蛟族的后人寻仇来了。”越洋轻轻一叹:“我上清派千年基业……可不能毁在我手里。”
莫为神色严肃,却不知在想什么。
古小蘑发起呆,后退一步,却突然撞在某人怀里,轻轻“啊”了一声,便觉一只手覆上她的嘴。她仓皇回头,竟是小玉。
少年眼中无光,面色却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他听了许久,眼神触到古小蘑的目光,便突然冲她清浅的一笑,似是又如初见的那个羞涩少年。
她的心突地一跳。
虽说他看起来年纪小,待得两人维持这样一个姿势,古小蘑才发现,小玉竟比她高出一个头来。
只是那笑容,凭空有些悲伤。
第四十五章
“他说谎。”
小玉忽道,古小蘑被他捂着嘴,听得耳边低低的来了这么一句,心中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拼命用胳膊肘戳着小玉,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里。
二人相继从里面翻出墙去,刚一落地,古小蘑便道:“我找你好久啦。”
“我今日到海边去寻你,你却不在。”小玉道:“我便去了市集。”
古小蘑点点头,不好意思道:“我被你们大师姐拽走了,不是故意离开的……”
小玉微微侧过头,没有说话,好像也不甚在意。他刚才仿佛说越洋说谎?古小蘑想到此处,心中突然有些慌乱,便问道:“你刚刚说……”
“我在市集买了东西给你。”小玉忽道,从袖中掏出一根玉簪来。那簪子通体碧绿,只在边缘处镶了一粒珠子,除此之外没什么装饰,却甚是晶莹剔透。古小蘑一怔,便摇头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她正推辞,却觉得发中一凉,小玉直接将发簪插在了她的发间,她伸手去摸,不小心却触到了他的手,一抬头却对上他专注的视线,登时心中一动,双颊都燥热起来。
这下什么都忘记问了。古小蘑低着头,嗫嚅道:“我……我去练剑。”
“你可练好了?”
“前十二式都有些小成,只是那第十三式……为何只有一个‘心’字?”
“那一式在我看来,有些特殊。”小玉蹙眉道:“前十二式若是练好了,已然便足够。”
“哦。”她又思索起剑法来,再一抬头,小玉却已经不见了。
古小蘑愣了半晌,忽然觉得小玉这性格,前后也差了太多。不过他能不计门派之嫌,倾力帮助自己,总是……很好的吧。
是个好人,古小蘑想,脸又红了起来,收了人家的发簪,还未跟小玉道谢,下次见面再补说好了。
没想到,这一个下次,便已过了十日。逐仙会的前一晚,所有弟子几乎激动得都睡不着觉,古小蘑也是两个黑眼圈,她郑重的洗漱完毕,走回床前蹲下,对床下还在睡的天尧道:“尧汪汪,你且放心,就算我赢不了,也必定会救你,等我回来。”
天尧没有反应,只是背对着她卧着。
古小蘑眉角一抽,这么感人的离别场面,某狐狸不是应该很感激的舔舔她的手,再表示一下今后当真要做她灵兽的决心?
“尧汪汪,等我回来……”
红狐仍是没有反应。
“尧汪汪!”古小蘑愤怒的揪住天尧的尾巴,却见天尧翻过身来,一脸痛苦的样子,浑身都在颤抖。
古小蘑顿时魂飞天外,一把抱住天尧:“怎么……你撑住!尧汪汪!”
天尧两只爪子抱着自己的嘴,古小蘑好不容易将其撬开,便见它后面几颗小尖牙有些松动,牙根也有些黑了。
天尧眼泪汪汪的望着她:糖吃多有蛀牙了……
……
古小蘑刷地关上大门,里面顿时传来天尧的呜咽。
“让你再出去骗糖吃!给我老实待着!”
逐仙会的擂台便在清源岛中央,周围的台子搭建得十分巧妙,亭台楼阁,似乎每个地方都能纵览全局,当然,那仅仅是掌门的福利,弟子们还是只能站在台下,为自己派的师兄师姐们打气。
古小蘑从来不知道,世上居然有这么多修仙门派,除却中原五大派,还有那么多名不见经传小帮派,有的看起来还算正常,有的便是黑纱蒙面,面上绘着奇异的花纹,还有的压根就看不见脸,穿着很紧的紧身衣,看起来着实让人喷饭。
古小蘑想到要跟紧身衣们对打,就手软得有些提不起气力,光是看到他们的造型,她便已经憋笑憋得内伤了。
然而越洋讲过话之后,某人便再也笑不出来。
天衍派参赛的弟子便是莫轻远,云霄,傅烨文,外加一个后递交上去的古小蘑。
索萦一脸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师姐,我在这里给你打气。”
古小蘑僵硬的点点头,明明期待了很多天,真到要上场时,腿又软了起来。看着越洋拿着厚厚的名册,光参赛的弟子,起码便有百人吧。这样的比试,她真的能赢下去么?
莫为轻轻的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勉强自己,但也不许丢我天衍派的脸,知道么?”
四人皆应声,古小蘑灰溜溜的跟在傅烨文后面,缓缓走进赛场。所幸这擂台够大,才容得下这么多人。念到上清派的弟子时,不意外的听到了越溪和陈惊蛰的名字,倒是不见小玉,看来他虽天赋极高,但到底是个不受重视的记名弟子,古小蘑心中有些失落,又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