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现在,应该在城里的茶楼中一边品茗一边听俏丽的姑娘唱曲儿,等候校尉处理完琐事,再一起到对面的青楼去快活一般才是,怎么就回来了呢?
看着她清丽的面容,晋璜扆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到底、为什么提早回来了呢?
垂眸,方才在玉溪城茶楼内与校尉的对话,自脑中响起——
“将军?你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就说出来,别憋着。”对身体不好的。
“呃?”晋璜扆神不守舍,拿起早已空掉的茶杯,喝了一口以搁下,“不愉快的事?我没有不愉快的事啊!”
……
没有不愉快,能喝空茶杯喝得那么有模有样吗?额际划下三根黑线,校尉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将军,我们一起征战多年,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吗?”
“不是……”拿起空掉的茶杯再喝一口,他一脸挣扎,好不容易张口,又闭上,久久之后才又启唇,“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该怎么说……”
说了,校尉也未必……会明白。
“就从那天‘老朽’跟你说了什么说起好了。”他记得,将军是从那天之后,才变得怪里怪气的。
“欸?你知道司空伯父后来又来过?”他讶异地放下茶杯。还以为全营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呢!那天,他是偷偷把人请进营帐的,毕竟先是凶巴巴赶人,后又和颜悦色、对人家毕恭毕敬,若叫营里的弟兄看见,实在有点……
见他放下茶杯,校尉赶紧给茶杯添上茶水,免得再一次看到将军拿空杯子,有模有样喝茶的搞笑场景,“大半军营的弟兄都知道了吧。”
又不是死人,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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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大个人进营地,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若真是不知道,军营的安全就该有危险了。
“什么?”晋璜扆大惊,打翻了面前的杯子,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桌子都是,没心思管衣服是否被滴湿,他急地急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趁将士们不注意的时候,才把人领进军营的,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他们讨论的重点不在这里吧。校尉叹气,“其实是将军把人送走的时候啦。”
他点头。
原来如此,还以为自己的保密功夫做得这么差。
大概是听了司空绎那些话,有些恍神,所以把人送出军营的时候,忘了留意身边的情形吧。
“将军,现在可以说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他未马上回答,静默好一会儿,才道,“小卫,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啊?”他们刚刚是在讨论那个“老朽”说了什么的话题吧,怎么跑到喜欢这里来了?校尉被问得有点懵,不过还是直觉地点点头。
喜欢的人啊——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都已经五年没回家乡了,那个人,也早嫁作他人妇了吧。
“你们没在一起?”
“没。”校尉长长地叹口气。
“为什么?”
“她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她爹反对我们在一起,还羞辱我。”所以一气之下,他才跑去从军的。
听起来跟他的遭遇好像,司空屠苏也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
晋璜扆拧眉,“当年,你会有……配不上对方的感觉吗?”
“配不上对方?”校尉怔住,“将军指的是家世?”
“不是。”晋璜扆摇头,比家世,他自然不如司空家,但他现在的地位也不低,司空绎当天也没有提非得家世多好的人才可以,所以这点可以忽略不计。
“那是?”
“像比如说,对方要求会经商……”
“经商?”哪个大户人家的招婿要求如此怪异?校尉怔忡了下,明白过来,“将军喜欢上的,是那个自称‘老朽’的女儿?”
“嗯,他叫司空绎,是隋城最有名的商人。”掌握着甘露王朝,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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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经济命脉。
“原来是他啊。”校尉了然。
难怪对方会提出女婿要会经商的要求了,对方那么大的家业要打理,听说司空姑娘对经商完全一窍不通,司空少爷又还只是滚地玩泥巴的年纪……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里离隋城少说也有几百里路,几乎不曾离开过军营的将军是几时认识人家女儿的,他们成天朝夕相处,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嗯。司空伯父希望他的女婿有经商头脑。”而他,连个算盘都打不好。所以才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再加上,他们又是以那种方式认识……
“那司空姑娘呢?她喜欢你吗?”
“我不是太清楚……”
“怎么会不清楚?你没问她吗?”
“我……”他不敢问,怕听到不是预期中的答案,“不知道该怎么问。”
“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问……”校尉急了,“你直接去问她不就得了?”好过在这里扭扭捏捏!
像他们这种居无定所,前一刻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死在哪个沙场,就算活下来了,也不知道会被调往哪里驻守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拖拖拉拉!
将军自己不也最讨厌行事拖沓的人吗?怎么轮到他自己,就这么不干不脆起来?
“直接问?”这样不会吓到人家吗?
“对!直接问,如果她是喜欢你的,那就一切都没有问题,什么必须有经商头脑之类,都可以忽略不计!”
“是这样吗?”
“当然!”校尉拍胸脯保证,“司空姑娘呢,她现在人在哪里?隋城吗?”
“不,她不在隋城,在附近。”他们的军营里。
“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
“那趁现在。”校尉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往外推,“赶紧去找她,说清楚!”
“现在?”他不是太确定地问,犹豫着——
可身体却比大脑诚实,完全没有抗议,任校尉把自己推出茶楼,到马厩里牵马,再催促地看着他上马。
然后,他就这样,马不停蹄,一路上连口水都没喝,匆匆忙忙赶回到军营里。
没想到才刚下马,地面都还没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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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好要怎么把问题问出口,更没做好心理准备,被司空屠苏要走的消息轰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想,直接就冲过来了。
但,回来是回来,也见到人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悄悄地掀眼睑,瞄她一眼,尴尬的红脸撇向一边,他说起话来支支吾吾,“我、我、我……有事问你。”
“嗯,你问。”她一僵,腰挺得直直的。
“你有……”又偷瞄了她一眼,他挣扎了好半天才启口,几乎闻不可见道,“喜欢的人吗?”
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皱眉,不是太确定地向前一小步,“你说什么?”
开了个头,他发现,有些藏匿于心中许久的话,想要说出来,并没有预期中的那么困难,
于是,他深吸口气,大声重复道,“我是说,你有心里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喜欢的人?”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司空屠苏完完全全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怔然地看着他,结巴道,“你、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不要管为什么,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喜欢的人啊……”她下意识地瞄他一眼,又飞快闪开,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再看他一下。
等了半晌,也没见她说下文,晋璜扆急了,箭步上前,按住她的双肩,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随即弹开手,口气急切,“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而且就在眼前。可是,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屠苏!回答我!”他急得满面通红大声嘶吼,音量高得几乎要掀翻整座营帐。她难道不知道,一颗心吊在喉咙口,不上不下的滋味很不好受吗?
他到底……为什么想要知道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虽被他吼得一愣一愣,却也没有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司空屠苏定了定神,道,“我可不可以先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喜欢你!想到府上提亲!”心一横,牙一咬,晋璜扆决定霍出去了,“我知道自己长得不如颜家少爷俊俏、五大三粗、是个粗人,不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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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世,大字也不识几个,会念的诗用一边手都能数完……但是,如果你没有喜欢的人,可不可以试着喜欢我?”
噼哩叭啦地吼完,他屏息,一瞬也不瞬、直勾勾地瞪她,等候答案。
他喜欢她?
她不是在单恋。
晋璜扆也喜欢她……
胸口涌进一股暖流,将心盈得满满的,好像要溢出来似的。眼睛没由来一阵发痒,有一股热热的东西在涌动,她不想哭的,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迅速模糊了双眼。
“你、你不要哭啊!”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鼓起勇气的告白,却换来这种反应。晋璜扆完全乱了阵脚,笨拙地伸手,小心翼翼地以指腹帮她拭去泪水,哪知她的眼泪却似流不尽的泉水般,越擦越多。
已经慌神的他,干脆直接将人拥进怀里,抱得紧紧地,心底思绪翻腾。
如果被他喜欢令她这么为难的话,那他、那他……
闭眼,他牙咬了又松、松了又咬,反复了许多次,才深吸口气,忍着胸口剧烈的疼痛,闷闷道,“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的,刚才的话,我收回,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不可以……”她在他胸口低喃抗议。说过的话怎么可以收回,而且她明明就听到了。
他没听清,忍不住低下头,靠在她耳边,“什么?”
“我说不准……”眼泪终于停住,她吸了吸鼻子,从他胸壑中抬头,泪中带笑,“说过的话怎么可以收回?”
不准?
晋璜扆眼睛一亮,扶住她的肩,将她移出胸怀,面对自己,微颤道,“你的意思是……”
“我……”她红着脸,正要说明,营帐外传来一阵吵嘈,令两人同时一惊,分开粘在一起的身子,一人占据一角,假装很忙地左看右看,眼神完全不敢碰到一起。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将军!将军你是不是摔倒了,要不要帮忙?”
“将军,我们进来喽!”
“……”
“没事没事!将军一点事儿也没有!你们别进去。”晋璜扆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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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极力拦截外头欲向营帐内涌的,是刚才在营地门口塞包袱给自己的小兵。
“将军叫得那么大声,怎么可能会没事!”
“出了差错你担当得起吗?还不快让开!”
“可是将军真的没事啊!”小兵的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
手下将士们的脾气,他可是一清二楚,这些人,没有亲眼目睹他完好,是不会走的。晋璜扆叹气,“没事,让他们进来吧。”
话音刚落,帘子立刻被掀开,一大帮人立刻迫不急待,一窝蜂地从门口涌进来,由于太过着急,大家前仆后继跌成一团,场面说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无踪,司空屠苏转过脸去,偷笑。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看着营帐门口叠成一堆的人,晋璜扆无奈地揉揉额际。他怎么会有一群这么丢脸的手下。
“将军,你没事吧?”
“我没事。”
一群人冲着他们干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要接什么话。
在营帐外拦不住人、被推倒在地的小兵好不容易挤进来,手忙脚乱地挖地上的人堆,“将、将被!我、我马上把他们搬走!”
不用人搬,那堆人在知晓将军没事后,非常实相地爬起来闪人。
三两下的功夫,大帮人走得干干净净,将现场清空,好似从未来过一般。
没了人打扰,晋璜扆立刻冲到她面前,问,“那个……你刚刚的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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