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心为月华担忧着。
正思量着,内寝的门开了,一个小内侍颤抖着给青廷请安,“王,王爷,太医请您进去。”
子钰闻言大惊,急忙起身,她刚才说的匆忙,又只顾着心急,都没怎注意青廷,当下抚上他臂膀,四处寻看,“您伤到了?”
青廷止住她,“不是我。”
子钰更疑,再看看内寝,忽然明白了,脸色更加苍白,“……”
青廷证实了她的怀疑,深看她一眼,向屋内走去。
子钰犹豫了一下,迟迟疑疑得跟进了屋。
青廷正与太医说话,那太医不认识,但显见与他是相熟的,跪在地上,低声说着,“……上已是油尽灯枯了,再加上早上用了张大人的药,更是……但这具体时辰,却不好说,或也就在这一两日吧。”
“一两日?”青廷皱眉不语。
“是,”那太医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道,“不过微臣这里,还有个法子,”说着往那案子上一指,一碗汤药,正静静得搁在上面。
身后一声轻喘,青廷回头,看到她正扒着门框站着,脸孔雪白的,没有一丝颜色,心下也不知是甚滋味,站起身,走过她身边,“你不该来的。”
“王爷,”子钰扯住他衣袖。
青廷不管,带着她疾步走回大殿,子钰知他决心已下,她心乱如麻,万分也没有料到和帝今晨竟然没有大行,而他们,居然面临着要亲手弑君的境地。
她揪着自己衣袖的小手微微颤着,青廷的脸色,越发难看。
子钰抬起头,弯眉深蹙,满面愁容,“王爷,你得三思啊!”
“三思?”青廷冷哼一声,突然就爆发了,握住了她的肩膀,声音低沉压抑,“你知不知道,今日他诈死,若不是我的人警觉,现在躺在你面前的,可能就是我了!”
子钰强忍着不适,反握住他手,“越是这样,您越得三思了,难道您要背负那弑……”
“你别说了!”猛地松开她,青廷转过身,“我心意已决!”
青廷一步一步走进内寝,床榻上,和帝兀自昏迷着,太医仍跪在原地,那碗药,也还静静得放在那里。
青廷看着那药,良久未语,一时额头青筋抽动,紧握住拳,终于冲太医点了点头。
太医端起那碗,舀起一勺,就要往和帝口中送去——
一道人影猛得冲进,双手张开得护在床前,回过头,她脸孔如雪一般白,发丝也有些凌乱,对着他,轻轻吐出,“不要!”
青廷眼睛眯起,原本的犹豫不决被一股恼怒代替,声音也静冷下来,“你这是做何?”
子钰并不答话,反对那太医道,“请先生先出去。”
太医望了青廷一眼,宁王并无表情,子钰微抬起头,声音也略带了尖利,“出去!”
太医缓缓起身,出去了。
子钰这才跪正了身子,转过来面对青廷,抬起头,她神色肃然,带着冷静和十二万分的认真,“请王爷务必听妾身一言。”见他不语,略颤着补充,“若您觉得妾身所言不对,再,再动手不迟。”
青廷居高临下得看着她,子钰见他不反对,略平静了一下,缓缓道,“皇上今日诈死一事,想必除了王爷,知晓的人已然不少,倘若您此时用这个法子,未免日后不会走漏风声,退一步说,即便瞒得了一时,所有人都掩口不说,但,”抬起头,她杏眼中沥沥如水,透着恳切与真挚的光,“恕妾身讲一句犯大忌的话,您千秋之后,难道就不怕那史家之笔么?——再退一步,您难道,就真的愿意一生一世都背负这弑君的罪名吗?”
她说的真切,青廷心中怒意渐消,但仍皱着眉,“你的意思是……”
子钰见他听得进去,加快了语速,“太医也说了,皇,皇上最多只有一两日,如今只要拿住太子,将他,将他与贵妃一并治了,一两天后,皇上大行,王爷您到时继承皇上的大统,岂不是名正言顺?”
这屋内此时只有和帝、青廷与子钰三人,她的话语轻,但在这寂静的暗夜里,却一字一字都是惊心动魄,两人都不再言语,屋里一时只余下和帝或急或缓的呼吸声。
屋角的沙漏内的流沙,静静地流着,青廷思量再三,刚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何冲焦急中按捺不住欣喜的声音,“王爷,找到贵妃了!”
青廷一听,转身匆匆出门,子钰身子顿时一松,萎顿得跌坐下去,也不知跪坐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她一怔,缓缓转了过去。
贵妃却是在万锦宫。
她指名定要见青廷。青廷赶到时,贵妃一身下午所穿的繁金织锦宫裙,头上,仍戴着只有正一品内命妇才能带的七头钗凤华胜,因晚上这一场,衣衫、头饰都有些歪斜了,颇有点狼狈,但,仍透出与她身份相当的尊贵。
他二人以礼相见,青廷开门见山,“贵妃定要见本王,是又有了何等筹码?”
贵妃一笑,她声音有些哑,“王爷还真了解本宫,”顿一下,双手端放于胸前,“不多,只太子与月华而已。”
宁王与徐妃,两家从合作,到决裂,再到缠争,两家恩怨,已有十多年之久,但二人真正相见,也只不多的几面,青廷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对她在困境中仍能为博取一定的筹码,亦不禁感到佩服。但这两人,一是关系到自己前程的关键人物,一是影响到自己生活的至亲,因此此时虽他占据情势的上峰,也不能有丝毫的放松。
当下微一点头,沉声道,“娘娘的条件?”见她不语,亦沉默了片刻,斜过身子,道,“本王正等着——要活命还是……”
“哈哈哈哈,”贵妃忽然仰首大笑,打断了他,见他绷紧了下巴,面上现过一抹恼怒,她将一手的袍袖往后一甩,抬头正色道,“王爷还是不够了解本宫,我徐妙飞虽一介女流,却也知道愿赌服输,这一回,我输了,就没想过再在你手下苟活,况且,”殿内的烛光闪动,映在她眼中,那亮光也跳动着,“你还要将那弑君弑太子的罪名,都安在我徐家头上,我又怎会再去向你狮子开口漫天要价?”
说着,她闭上眼,想到自己家族不能避免的悲惨结局,眼角渗出泪意来。
青廷见她此时,虽已处于败地,但那铮铮傲骨,慷慨之气,丝毫不输豪杰男子,心下更起了惺惺之意,并不以她的冒犯为忤,平声问道,“你待如何?”
贵妃睁开眼,“保我兄长一名子嗣。”
青廷眸光闪动,“我答应你,你,或可还要多些。”
“呵,不必了,”贵妃抬起头,直视青廷,“本宫是靠自己的筹码,与你谈判的结果,并非求你恩赐。”她说着看向远方,双手仍端放在胸前,“宁王爷,你动手吧,至少在我徐妙飞死时,你谢青廷,永远都只是宁王!”
按照贵妃所指,何祚领人,很快找到了太子与月华。
他们藏在一处隐蔽的偏殿,何祚到时,月华正搂着太子胳膊,一个太监跪在旁边,不停地撕扯着换布,给太子止血。
“谁?”听到响动,还正往角落里逼近,月华哑声而叱。
“郡主,是臣等。”何祚已经看到她。
月华在王府中见过他,此时一见是他,顿时松懈了身子,何祚一把将她抱过,月华却扯住了太子的袖子,激动道,“太子哥哥,太好了,我父王,来救我们了!”说着头一歪,昏了过去。
副将见那一边的太监眼熟,道,“是贵妃宫里的,”说着提刀就要砍,那太监正是林喜贵,忙跪地,声音倒还沉稳,“小的刚才助郡主杀了宋姑姑!”
何祚这才看到,一边的地上,还躺着一具老年女尸,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再一看月华,胸前却是大片血迹,连手上、袖上也都是。
林喜贵忙补充,“将军勿怕,那都是宋姑姑与太子的血,郡主并没有受伤。”
何祚冷哼一声,“带上他。”
一时何祚等两人最后出来,各处搜寻的军士们渐渐得到消息,停止搜寻,太子已故!
帝王命
宁寿宫寝殿。
一夜好眠,太妃此时醒了,但仍处在朦胧的睡意余韵中。微睁开眼,窗户纸仍是黑的,但外头依稀已传来叽喳的鸟鸣,天,就快要亮了。
昨夜,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境很清晰,恍惚是回到了自己做贵人时,刚诞下二皇子的时候儿。那也是这样一个初冬的清晨,自己折腾了一夜,终于在拂晓之时诞下麟儿,成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冲进来,一把从产婆手中抱过还光着身子、哇哇大哭的皇儿,大笑着,向她展示——
“哈哈哈,朕的儿子,真儿,咱们的儿子!”
时间已过去这么久了,四十年了!可真想再回到刚那梦里啊,多一秒也是好的……
太妃吁了口气,心头有些闷,外间此时已传来响动,算算时辰,荣嬷嬷她们,也该唤自己起身了。
果然,帐幔外传来衣袂蟋嗦,接着是荣嬷嬷熟悉的轻声,“娘娘?”
这老鬼!明知道她已醒了。
嗯了一声,她刚要坐起,却听门口处“咣当”一声,像是水盆子掉到了地上,“镬啰啰”一阵作响。
太妃真被吓了一跳,怒道,“哪个蹄子?”
“娘,娘娘,”那宫女似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荣嬷嬷将帷幔拉起,两人一看,那宫女站在内寝门口,也不下跪,也不拾那盆,脸色发白,大张着嘴,指着外面。
荣嬷嬷刚要责骂,却又有两三个宫女闯了进来,喘着气跪倒,
“兵,兵,娘娘,咱们殿外头,全是兵!”
什么?太妃心内大跳,青廷与贵妃之间的争夺,她隐隐也是知道的,暗地里不知为他担了多少心,此时一听,唯恐是凶,摸着鞋就要下地,荣嬷嬷连忙来扶,太妃一甩她手,急指着门,“你还不去看看?!”
一会儿她回来了,太妃刚下床站起,两个小宫女一手一边扶着。
“娘娘,娘娘,”荣嬷嬷也大喘着气,抚手道,“是咱们的人呢!”
“什么?”太妃只怕没听清。
荣嬷嬷上来搀住她,“是哥儿派的人来呢!”她做过青廷的保姆,带他最多,哪怕青廷现今已是不惑之年,在她这里,还时常是个“哥儿”。
太妃一听,也顾不得自己还只穿着中衣中裤,点着脚就往外走。
大门已开,一队侍卫围殿而立,打头的见太妃出来,忙上前单跪了一腿,朗声问安。原来昨夜邱丹刚攻入宫门,就派了一队人马过来将宁寿宫护住。这宁寿宫在宫城深处,离宫门又远,因此这一夜,外面虽闹的天翻地覆,这里却只有外殿几人惊醒了,太妃等人,竟一概不知。
太妃哪里听得进去那侍卫统领都说了什么,茫茫然得看着还黑着的天,还有黑暗中显出了轮廓的外殿,这样的早晨,她一辈子在深宫,不知经了多少回,但今日,却是——
沉沉然一夜寻常梦,哗啦啦门外变了天。
此时的养心斋后厢房内,却是静悄悄的。
青廷推开房门,轻轻走到屋角的床边,掀开帷帐,就着门口桌案上微弱的烛光,看她母女二人相拥着,睡的正沉。
三更时分,料理了贵妃、太子之后,青廷依照计划,传唤文官,内阁宋宝金与两名次辅、六部尚书紧急听召入朝。辉王青煜,在当天下午,被他差使了前往丰台大营,与邱丹另外一名部将一起,安顿守备京畿的大军,传来消息,也是办妥了的。
青廷通报了贵妃谋反、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