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姑一惊,“这是……”
贤妃依了窗棱,静静的笑了一脸,“皇上还是太子时,先皇赐的,德妃向皇上要了数次未给,今日却赏了我。”后面却几乎是咬牙的,“本宫好恩宠啊!”
见她这样,宋姑姑也难受,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贤妃忽然转身,把玉佛在手中攥紧,已恢复了平日端庄贤良的模样,“姆姆,看来太妃那里是必得去了,今日便同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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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下难
太妃这边也正有些疑惑,因前日打发人去叫小鱼,却听说已经提拔到贤妃身边去了,正做没打算处,这日一早却听宫人通报贤妃带着宋姑姑来了。
太妃心里疑惑,面上却不露,满面春风问候了几句,即命人看茶赐坐,丝毫不问来意。
贤妃见太妃一身湖水青大襟,素银头面,翠玉耳环,虽已年逾六旬,头发还是乌黑浓密,梳得亦精致齐整;再看这屋内摆设,几幅名家山水,几件玉器古玩,虽陈设不多,却个个精品,搭配得也相得益彰,比之太后寝宫少了几分华贵,却多了几多品格,遂暗叹这敬敏太妃先朝宠冠六宫,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下眉眼含了笑,“娘娘近来身子可好?论理,嫔妾等应当常来看看的,可又怕打扰了您老的佛修。”
太妃淡淡一笑,“有劳你念。”
贤妃又笑倾了身子,“听说后园的梅花已开了几枝,娘娘没有逛逛去?”
太妃笑看她一眼,“罢了,本宫老了,越发得不愿出去。”
贤妃偏头向宋姑姑吩咐了几句,一会儿一个小宫女捧着一美人瓶进来,里头插了几枝梅花,或红或粉,映着那瓶,格外好看。
小宫女径直上前在太妃脚下跪了。贤妃也站起身,上前笑道,“嫔妾知娘娘爱梅,听说先皇在时,每年专门为娘娘办那赏梅宴,今日嫔妾便也斗胆借梅献佛,您看看可喜欢?”说着偷望太妃神色。
太妃见那瓶已是汝窑精品,价值不菲,又被那梅花勾起了许多记忆,眼中竟婉转流露出一丝妩媚之意,顺带着柔和了脸色,转念一想,知贤妃今日来意定不简单,笑道,“好孩子,难为你如此有心,快坐下来说话。”
贤妃见状,命捧瓶的宫女抬起了脸,笑对太妃说到,“娘娘您看,这丫头名叫静如,嫔妾见她勤谨知礼,也会个习字女工,便让她来服侍了您,可好?”
太妃知小鱼之事已出了变故,只不知为何,但今日贤妃这等做派,且单论自己现下本身在宫内境地,她本也大可以不必这样,如今还有何话好说?遂笑握了贤妃的手,“好孩子,我素日里听你颇有贤名,果然行事是不同的!”
两人对视了一下,皆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贤妃遂笑低了头,命静如磕头谢恩。
这边青煜得了太妃的信儿,跺脚恨道,“我早该知这丫头不妥,看她那日所写之词,一心是个觅高枝的!罢罢!”虽失望了几日,但因与小鱼也只是一面之缘,不几日又寻了个相似模样的艳姬,渐渐得便丢开手去。
到是青廷,这日往母亲这边探望,见静如颇为眼生,便问起缘故,太妃屏退了左右,悄悄跟他说了。青廷听罢,却皱了眉,“母妃,我看此事极不妥。”
太妃嗔了他一眼,“有何不妥?不过是一个丫头,只不知中间出了何变故,我看那丫头开始是愿意的。”
青廷听了,心内不知为何揪然不乐,道,“若真把那丫头给了青煜,太后那里定又有想头。”
太妃一听却动了气,“有何想头?她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去问她要,她就当反省自己如何为的娘,反来怪我么?”
青廷知母亲与太后那边斗了一世的气,事一关她,必失了理智,便笑而不答。
太妃却引了情绪,恨道,“你啊,也是个不争气的,白辜负当日你父皇的心意!”还想再说,但毕竟是自己儿子,又怕伤了他的心。
青廷并没有怎样,站起了身子,踱到一幅成祖素喜的蓑翁垂钓图前,半晌方淡淡道,“母妃,时至今日,您还不明白么,父皇对您的宠爱,保我母子之性命地位有余,多行一步,便就不够了。”
太妃还想再说什么,见青廷转过身来,背着阳光,肃身长立,虽看不清面上表情,但那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似光芒四射却浑然内敛,竟仿与成祖先时站于此画前一般!
自打静如被送走,小鱼与贤妃寝殿其他宫女的关系愈发紧张,不知由哪一个传出,静如是替小鱼去的,众人看她,便又加了几分提防,媚如等人虽不再明着排揎,可那份子冷漠,却更加理直气壮,连素来与媚兰交好的敏如,也收起了对小鱼的友情。
小鱼知道,此次与上回受钟姑姑排挤不同,上回钟姑姑挑事做恶,因此自己颇受众人同情,而此次自己却成了那恶人,遂很难排解,只能慢慢图之。
和帝那边,却是常来,这一月中有小半月驾临春芜,但十次中到有六七次叫的小鱼,不仅把媚兰渐渐放下,便是对贤妃,也是日益敷衍。小鱼无奈,心内惊惧贤妃,又觉对不起媚兰,因而在和帝面前愈加得沉默,只盼他哪一日对自己厌倦了,放开了手去。
和帝却似浑然不觉,每日来了,他两个不过是一个批折,一个侍奉,皆默默的,接着便是吹灯安息,和帝也没有像前两次,一味索欢,且有一点好,就是批折时允小鱼阅读房内书籍。他越是这般,却越是把小鱼弄得心燥意乱,本以做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准备,这刀却迟迟不落下来,思量半天,终决定继续以沉默对之,不变应万变。
这日吹了灯,和帝仍照常把小鱼搂了,因和帝高大,小鱼瘦小,到把小鱼搂了个满怀,手亦不断在小鱼身上摩挲。
小鱼被他摸得不耐,又不得发作,闭眼默记晚间所看书籍,手却不由握成了小拳头。
和帝感觉小鱼身子慢慢变僵,心内暗笑,手却不住,低沉笑道,“鱼儿,这些日子你怎的越发瘦了,不过这里,”说着手慢慢滑上,重重握了一把,笑道,“到好似大了一些。”
饶是黑暗中,小鱼仍大红了脸,再也忍耐不住,倏的坐起,重声道,“请皇上自重!”
和帝用手支头,亦半撑起身子,仍笑笑的,“哦?朕却不知,这床榻之上,还需自重?”
不知怎的,小鱼忽然深觉受辱,泪盈于睫,咬着嘴偏过头去。
和帝不妨她这般,见她微垂着头,长发如瀑一般披下,月光从窗外透入,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和帝忽然发现,小鱼的脸色却正如那月光一样皎白,整个人跪坐在那里,也和月儿一样,孤独寂寥,说不出的哀伤,心内忽生大怜,把她揽入怀中,嘘道,“傻鱼儿,不过是床第之间戏语,汝何就这般放不开?”
小鱼心内冷嘲,抬起眼来,望着和帝,字字清晰,“小鱼对皇上而言,也不过是个玩物吧?”
和帝见她神色清冷,只一会,便敛了哀伤气息,眸中一片清亮,既无自怜,也无自卑,心中不由一动,忽然觉得对她不可轻慢了去,“你小小年纪,便如此通透,不知是福是祸。”
小鱼一笑,低声自嘲,“奴婢不过贱命一条,福又至何?祸又至何?”
和帝仍把她搂过,“你若愿意,朕就把你封了美人,仍放在这春芜宫,可好?”
小鱼却是大惊,慌乱摇头,“不,不要……”
和帝松开她,怫然不悦,想要动怒,却终于又把她搂回,见她惊惶如小鹿的大眼盛满各种复杂情绪,比之刚才更添了几分可爱,情又大动,吻上前去,口中喃喃的,“小鱼,小鱼,真是朕的一尾小美人鱼……”
是夜,宁王府。
已是近一更时分,宁王府门口却灯火通明,人来客往。原来宁王府今日又刚开了一场诗宴,此时宴却刚散,宁王谢青廷站在王府大门廊前,一袭白底金线游龙长袍,身子已有些歪斜,醉眼迷离,放浪形骸,挥着手一一送客,吵吵嚷嚷,直到一更方散。
待客散完,青廷扶了小厮,跌步入府。刚进了内院二进,却丢开了小厮,急步向院角书房走去。
打开房门,屋内一竹布长衫老者正在窗前秉烛夜读,见他来了,抬起头来,捻须笑道,“王爷好精神。”
青廷一笑,但见眸中神采奕奕,哪有半分醉意?他掩上房门,笑问道,“先生不问孤事情进展?”
老者笑答曰,“看王爷神情,必已有了成竹。”
青廷大笑,“不错,正如先生分析,我那王弟已将杨聪拿下。”
老者一听,猛然起身,一拍桌子,“好!辉王好手段!竟然啃下吏部尚书这块老骨头!”
青廷踱到窗前,望着外面蒙蒙夜色,沉吟了半晌,转身道,“先生,下一步却该如何?”
老者观其脸色,眼中忽露出一丝狡黠之色,“王爷既已有了主张,却还来问我?听说您今日请来了房三先生?”
青廷笑叹,“好个淳于先生,什么都瞒不过您!”
淳于郭回到座椅前,以指轻叩案台,“王爷,咱们就再给辉王加把火,给他再送几名给事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年底拉,更的慢了,不好意思哈……
心谁苦
俗语说,几家欢乐几家愁,却说这贤妃,虽暗恨小鱼窃了君恩,可在那外人看来,和帝连续驾临春芜宫,且赏赐不断,一时却是风头无量,颇遭嫉羡。贤妃对外担了这虚名,众人面前就得装出副欢喜模样,可在这宫里做嫔妃的,要的不就是这对外一张脸么?
说话间已是腊月里,冬日里宫内的娱乐活动不多,可巧这几日连着下了一两场大雪,太后便学了个雅,召集各宫嫔妃一起赏梅。
梅林在御花园后园,南望寿玉湖,北顶宫墙。成祖时,为赏梅方便,专在寿玉湖与梅林之间临湖处修了一座小巧暖坞,春夏可凭栏望湖,冬日可坐赏雪梅,最是风雅。
今日太后带了众嫔妃,在暖坞里坐了,左右环顾,只少了一人的身影,心内大畅,但仍故意侧身问了自己左下首坐着的皇后,“太妃怎么没来?”
皇后欠了欠身子,笑答,“太妃身子不爽利,托荣姑姑带了话,就不来了。”
太后抿嘴一笑,非常满意,见自己面前小几上碗儿瓢儿盅儿都是淡淡粉梅色,且合在一起,恰成了一个梅花状拼盘,又小巧,又新奇,遂笑道,“皇后今日安排的好,这些个物什真真新颖。”
皇后又欠欠身子,笑道,“臣妾不敢居功,这些都是贤妃的主意,专门孝敬您老人家的!”
太后闻言,笑看了自己右下首坐着的贤妃,淡笑道,“贤妃有心了!”
贤妃忙起了身,躬身道,“嫔妾不敢,嫔妾只知道,这最好的,原都应当孝敬给娘娘!”
太后笑撇了她一眼,不再答话。
这暖坞的设计,对着梅林的方向伸出了一个戴檐亭台,三面用栏杆围了,若不畏冷,屋内人可到亭台上赏玩,亭台离着梅林本并不太近,可有那能工巧匠为着主子欢心,围着亭台两边又疏疏加种了几株梅树,因此便有几枝开伸进了亭内,很是得趣。
这下面坐的几个妃子中,有一人近来对贤妃颇为不忿,便是丽妃,这丽妃虽年轻,却仗着是太后的内侄,和帝也喜她娇俏直性,因此也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