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宫终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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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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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帝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已不是太和煦,“你站过来。”
  小鱼只得上前站了,帮他磨墨添水。
  和帝翻看了几本奏折,眉头却越拧越深,终于冷哼一声,把手中奏折丢到地下,口中道,“这帮大胆的东西,无事便要生非!”
  小鱼见他脸色不豫,犹豫了两下,便蹲身拾起折子,模糊看到“丁泗冲”、“结党”、“外戚”等字眼,小鱼知道这丁泗冲是当朝首辅、皇后之兄、太子之舅,想是有人不忿他权势做大,上疏检驳。小鱼将散落的折子都收拢了,放到案上,见盅子里无水,又添了一遍水。
  和帝见小鱼还只一味自己忙碌着,半点不来侍问自己,心下的火又升了几分,端起那茶,寻机发作,“怎么又是龙井,这春芜宫就没有别的茶了吗?”
  小鱼也不慌,轻轻道,“媚兰姐姐说过,皇上喜喝龙井。”
  和帝沉默了一会了,再按捺不住,倏得起身,怒喝,“放肆!”见她就势跪倒,低垂着头颈。
  更是气极,“抬起头来!”
  小鱼缓缓抬头,和帝见她一张脸清清冷冷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惊慌,比之自己,竟一派从容冷静,气得反笑了,“好,好,我早知你是个大胆的,只没想到竟如此不识好歹。既如此,我便遂了你的意!”说罢抬脚走了。
  
  贤妃正迷蒙要睡去,忽听宋姑姑来了,在耳边轻道,“小姐,那丫头不知怎的惹了皇上,皇上竟弃了她走了。”
  “哦?”贤妃惊醒,忽的坐起,微一沉吟,问道,“去哪儿了?”
  “奴婢刚才派人探了一下,回的乾清宫。”
  贤妃抓住宋姑姑胳膊,急问,“可有再招人过去侍寝?”
  宋姑姑轻轻摇头。
  贤妃似有些失望,慢慢卧回床上。
  宋姑姑问道,“小姐,这边……”
  半晌,贤妃才开口,声音干干的,“不急,让那丫头跪一宿再说。”
  
  自那夜以后,和帝恢复了以往,半月来各宫雨露均沾,春芜独大的局面不再,偶来春芜两次,分别叫的贤妃和媚兰,再没提过小鱼。丽妃那边趁机将那为新年排练的许多歌舞献上,和帝似有些沉迷,只是脾气日渐暴躁,各宫气压都有些低,连丽妃也不大再敢当面撒娇造次。
  贤妃一边看着,见小鱼还是每日里安分做活,丝毫看不出半点由来,且因为勤快谦虚,渐渐与殿内其他宫人改善了关系,那脸上竟添了些子笑容,饶是她见多了各种脸面,也不由暗暗称奇。
  这日用罢午膳,贤妃单招了小鱼说话。小鱼跪在贤妃脚边,心下自嘲,自打贴身跟了贤妃,自己每每与她见面,似乎都是这个姿态,听头顶贤妃缓缓说道,“起来吧,今日你随我一起去乾清宫。”
  小鱼一惊,双目刺痛,心中灰凉,虽实不愿,也只能挤声应是。
  贤妃带着宋姑姑和小鱼,捧着一卷书画,往乾清宫去了。路上正遇到丽妃,丽妃笑笑的,掩嘴道,“姐姐等不及了?”猛一眼见小鱼眼生,上前道,“啧啧,姐姐果然是不同的,身边的丫头都如此俊俏。”
  贤妃不愿与她啰嗦,笑道,“你若喜欢,我就把她给了你。”
  丽妃不再纠缠,意有所指,“姐姐真是个妙人,到处喜欢送丫头。”
  贤妃笑白了她一眼,自带了小鱼等人走了。
  到了乾清宫,和帝正要午休,见她来了,淡淡让座。
  贤妃命小鱼展开画卷,笑道,“皇上,嫔妾今日偶得了一幅美人图,想向您讨个恩,提几句词可好?”
  见和帝目光不时看向小鱼,半含酸道,“小鱼,你在这里伺候皇上笔墨。”说罢起身带宋姑姑出去了。
  不多时,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邱得意来到贤妃等候的厢房,行了个礼,道,“皇上吩咐,请娘娘自回宫等候,稍后即让小鱼姑娘把画带回。”
  贤妃慢慢起身,放了心,又提起心,紧抓着宋姑姑手臂回宫。
  
  小鱼直到了晚间才回,媚兰见她不胜娇弱的模样,想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刚过十四的孩子,不禁心生怜意,握了她手,辛酸道,“皇上对你,毕竟还是不同。”
  小鱼看着媚兰,似乎并未因近日的纷扰而变得陌生,凄然一笑,“姐姐,正如你言,你我都不过是个奴婢,不过是主子们消遣的工具棋子。”顿了一会,声声道,“我却并不稀罕这不同!”
  媚兰怔住了,万没想到小鱼还有这样的心志,愣了半晌,忽想起什么,道,“今日却要带你去见一人。”
  小鱼一听,见媚兰眉眼间有着真心欢喜,忙撑起身子,换了衣物与她出去。
  两人来到小鱼先时住的小院,小鱼正疑惑,媚兰进屋,不一会带了一个瘦小女孩出来,只见她身量尚小,容长脸儿,眉眼和顺,长得甚像媚兰的模样,果听媚兰说,“这是我妹子,唤杜兰,”又一边让杜兰叫人。
  杜兰尚有些怯怯的,细细唤了声姐姐。
  小鱼喜欢,忙拉了她手,看向媚兰。媚兰强笑道,“冬至那日回去,我娘身子便不行了,把妹子拖给了我。我们家你是知道的,在京中并没有亲戚,这丫头才十一岁,难道让她去讨饭?便讨了娘娘的恩典,也让她进来了。”说着抚着杜兰头发,一脸怜惜。
  小鱼叹口气,嗔道,“姐姐也不早和我说,”摸自己身上,终于找到一块琉璃坠子,塞到杜兰手里,“这原还是李姑姑给我的,拿着,以后这里,你便有两个亲姐姐!”
  杜兰望向媚兰,见她轻轻点头,才接过坠子,见小鱼眼里一片真诚,也能品出她的真心,便也怯怯的握了小鱼的手。
  当下三人靠了一起,媚兰眼里凝满了泪,看着杜兰和小鱼,心中大痛,这样的日子,不多了……
  
  却说钱一清在青煜的授意下,已连上两道奏折弹劾丁泗冲,和帝却都留中了,青煜渐有点沉不住气,这日便拉了青廷前往宫内,想探和帝口风。
  乾清宫内,当下兄弟三人在内屋坐了,只先品茶论话,均不提正事。
  和帝忽见邱得意在门口冒了个头,便问道,“什么事?”
  邱得意进内,后面还跟了一人,和帝一见,满面笑意,问道,“你怎么来了?”
  青廷二人抬头,正与那人打了个照面,两下不由都大惊,特别是青煜,竟有些大乱。
  这来人正是小鱼!
  二人见她一身粉白宫装,裙幅上浅浅绣着几枝白梅,脸儿比上回见瘦了些,显出微尖的下巴,一双眼睛却衬得更大,也并不像上回那样活泼泼得焕着光彩,反而变得幽深沉静,宛若青玉,青廷心内暗赞,那诗云眼若秋水,便是这般吧。
  青煜更是禁不住,上次见还只觉得她有些特殊,不似寻常宫人,而现今,虽还透着稚嫩,但那一身光华,清冷皎洁,站在那里,整个人便如出云的月光一般,光辉自漫,既静且远,似只能遥望而触手不得。
  听小鱼福身道,“娘娘炖了冰糖燕窝,命我送来。”
  和帝见小鱼轻轻发抖,皱眉道,“天这么冷,你穿得也太少了。”刚想唤邱得意取大氅来,见两个兄弟都呆呆的有些不自在,便向他使了个眼色,仍对着小鱼,“你先回去。”
  青廷青煜见他二人情状,皆有些明白了,青廷正站在小鱼旁边,见她贝壳一般的耳蜗已红得透了,心中也微微一皱,再抬眼时,小鱼已然出去了。
  当日青煜回府,心情狂糟,唤了秋琅来,只觉俗不可耐,想到下午所见小鱼那娉婷清冷的身姿,恼怒暗恨,当夜自己胡乱睡了,竟头一次对自己的大哥产生了些许恨意。
  
                  弦音失
  当日小鱼也几乎是踉跄着走出乾清宫,虽说只和青煜见过一面,对他的情思实多出于自己的想象,可或许正因为是想象,才更显得它美好。且上一回见时,自己虽只是一介下等宫人,但毕竟还是个单纯干净的女子,而现在,而现在,小鱼想到青煜青廷两人的目光神情,知他二人已经明了,不禁有了一种在异性面前被剥光所有骄傲的感觉,不仅对青煜,便是对青廷,也颇有些无颜以对了。
  宋姑姑进屋时,正见小鱼煞白着脸出来,进屋后见贤妃坐在椅上,边上前边扭头问道,“这丫头怎么脸白得跟鬼一样?”
  贤妃一笑,嘴角含了几分嘲讽,“谁知道,今日早早的就回来了,想是皇上没留,我原当她真有几分不同,当真不在意君恩呢。”
  宋姑姑拍手道,“我的好小姐,您总算知道了!这宫里头里里外外,哪有个干净人?更别说这丫头,早先还不是挤破头地向上来当值?”说着把小鱼与钟姑姑那段龃龉说了,又道,“还有太妃那边的事,您想想,她可不是那见缝就钻的主?天大的造化,又蒙了皇幸,她怎么可能不铆足了劲去钻营?也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法子,把媚兰都挤得快没影了……”
  见贤妃脸色渐不豫,忙收了口。贤妃知宋姑姑诚是一片为己的心,收起了颜色,叹气道,“姆姆都是为的我好,我哪里会不知?”
  宋姑姑忍不住又问,“那您这些日子还总使她去那边?那不是由着她和皇上……”
  贤妃站起身,一脸的莫测,“不让她去,怎显出她不同呢?”
  宋姑姑迟疑,“您就不怕走了风声?”
  贤妃走到窗前,因背着身,声音又轻,宋姑姑便没太听清,只隐约听到“……是该吹吹风啦……”
  
  贤妃的主意,本是想寻些事由多让小鱼日里往乾清宫走走,但时近年关,各处的事情本就不少,且连日来听说朝上也起了风波,似乎是针对皇后之兄、当朝首辅丁泗冲的,和帝大怒,当廷将弹劾的给事中押了,又命满朝不准再提。虽如此,皇后那边还是以太子不适为由,每日领了太子,前往乾清宫晨昏定省。
  贤妃见状,只得停了计划,自己也被搅得三心二意的,命宋姑姑悄悄与兄长联系,每日打探消息,渐渐把这小事放在一边。其实不仅贤妃,其他如德妃、丽妃等也都有些蠢蠢欲动,这宫内风平浪静多年,现下这事虽主要是朝事,但总归牵着皇后,遂纷纷命心腹仆人各寻路径打探,争宠之事到平静了许多。
  
  青煜这边更加焦急沮丧,本以为自己打击奸臣外戚,师出有名,一边握有吏部尚书杨聪把柄,令其不敢明里阻拦,一边有要紧言官添了膀臂,虽不盼一举将丁泗冲绊倒,也指望能松动其根基,伤他些许元气,没成想钱一清刚一弹劾,皇帝留中后竟然大怒,还把人直接关了,现下自己手里虽还握了几颗棋,却不知该如何走了。
  这日终对钱一清有了定论,皇帝一纸诏书,称其“枉议上官,祸乱朝政”,夺了官位,贬为布衣,发至辽东戍边。青煜得了消息,如焦雷般,半晌方恨道,“没想到皇兄竟昏庸至此!”
  左至青急忙低唤,“王爷!”
  青煜叹道,“可惜了钱一清,甫一投入我门下就……”
  左至青本也有些失望,但他知道自己这主子是个明火爆碳性子,凡事易燃易灭,自己万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继续鼓劲,当下捻须含笑道,“王爷怎说这等丧气话?要知这丁泗冲已掌政数年,门生故旧遍及朝野,根基本就颇深,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知这化冰三尺,也绝非一日之功啊!”
  青煜见他神色轻松,说的在理,不禁又燃了几分希望,问道,“依先生所见?”
  左至青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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