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草原辽阔,是以虽派出的人多,一时也并不能找到。
青廷带了小顺,亲自找寻,小顺但指着子钰行进的方向,两个人搜寻了半个多钟头,还不得见,小顺此时方真的慌了,见青廷面色越来越沉,握着缰绳的手,指节泛白,小顺只觉心慌乱跳,直吓得快尿了出来。
子钰回到自己的围毡区域,已是近三个时辰以后了,一侍卫远远看到了是她,忙命一人前来相接,自己奔着那马,来到栅栏外,连滚带爬的下来,“恭人回来了,恭人回来了!”
青廷此时已听劝回来等候,小顺、杜兰都跪在主帐边上,哭的一塌。青廷此时一听回来了,惊跳着就要站起,看着旁边坐着的那位,却又强自稳住。
子钰进入帐内,看到了和帝,微微一楞,还是轻轻上前,福了一福,“臣妇拜见皇上。”
“起来吧,”和帝的声音平淡,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发丝吹的凌乱,忽皱眉道,“你就是这样子出去?”
子钰深低着头,想说什么,终没有开口。
一抬头,青廷的面色严沉,也皱眉看向她,“皇上问话,怎么不答?越来越没有规矩!”
子钰方再一福身,轻轻答是。
“呵,”和帝一笑,看着她,轻唤道,“鱼儿,”
子钰有些颤,面色难以控制的出现一抹羞红,“是。”
和帝笑转向青廷,“几年不见,都做了娘亲的人了,还这般任性。”
子钰面上红晕更深,和帝见了,心中些微刺痛,怎堪抵挡,这清冷之中的一点艳色,当下声音更淡,“你下去吧,朕还有事与二弟相谈。”
一丈青
青廷却是晚间方回。回到子钰的寝帐时,她已沐浴过,披散着长发坐在灯下,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青廷并不做声,坐到旁边的椅上,子钰听到他声响,刚要起身,他却摇摇头,示意不用。子钰便又低下头,继续自己手里的事。
青廷懒懒翻着书几上的书籍,见都是些童蒙的书本子,问道,“写什么呢?”
“哦,”子钰轻轻扬起小脸,上面漫着柔柔的笑意,“正在写昇儿的童蒙稿子。淳于先生说,我上次给他写的几篇儿歌甚好,昇儿记得很快,不识字的时候,这样最好。”
青廷也笑了,过了一会,道,“他年纪还小,书本之事,莫要太急。”
子钰将那笔尖蘸满墨,笑道,“这个我知道,我也不是着急让他识字,只是一来他自己也喜欢,二来,”说着轻轻一笑,低下了头,“我整日里也无甚事不是。”
“呵,”青廷默了半晌,笑道,“你无事,便要生非,嗯?”
子钰只一顿,没有抬头,还继续写着。过了一会,觉得他紧盯着自己,终放下笔,走到他面前。
青廷将她抱入怀中,膝上坐着,子钰低垂着小脑袋,发丝遮掩下的侧脸,柔顺纤弱。青廷见她许久不曾露出的驯顺姿态,心内又爱又恨,教训了两句,她只是沉默不语,便不得再说。一手托起她下巴,却未见想象中的泪眼低垂——
她容色平静,只那双大大的杏眼,居然晃着点点笑意?!
青廷立时绷紧了下巴,“你很开心?”见她只笑不语,眉间皱了起来,“狼来了,很好玩么?”
子钰搂过他脖颈,贴到他颊畔,轻衔了一丝笑,“就一次。”
青廷心中气恼,可她这个样子,娇娇软软得贴着自己,又无法发作。他皱紧眉,尽力得严着脸,将她略分开,盯着那双眼睛,“看我那样得着急,很得意么?”说着忽有些动气,“连面纱都没带,可有半点王府命妇的自觉?”
子钰也注视着他,静静地不说话,那股子柔凉,轻轻地从眼角漫开,如水一样。
“嗯?”
子钰轻轻靠到他胸口,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您为我着急,我很欢喜。”
青廷一怔,听她避而不谈和帝,当下心内又是酸痛,又是劝慰,终还是轻叹着将她小脸捧起,吮住那诱人的嫩红,辗转来到耳边,轻轻道,“我喜欢你脸红的样子……”
子钰耳边立时热了,小小的耳廊红透,青廷将她搂的更紧,声音忽带了一丝焦灼,“只此一次,以后再不许这样!”
子钰浅浅笑开,半晌忽抬头道,“王爷,我想见见那万将军。”
青廷未料她说起这个,挑高了眉。子钰笑道,“我想见见,您相中的人,究竟是何般模样。”
青廷将她环住,叹道,“钰儿,”
“嗯?”
“我实在不想,你再牵扯到这些事之中,你懂吗?”
子钰靠在他怀里,手抚上他胸口,“可您既然选定的路,我只能跟着,我便只想看个明白。”
青廷握住她手,神色复杂,子钰仍笑津津的,“还有,你把万姐姐接来吧,她兄长来了,怎样都得见一面才好不是。”
当日却就来了机会。
却说昨日,龚良虽只将子钰送到草场边界,但他办老了事的人,自然盯梢打探了一番,未料她竟然就是宁王家的那位宠妾,更未料禁军的侍卫都出动了找寻,当下心中暗暗称奇,回去禀报了胜俟。
万胜俟也有些讶异,他此次前来,未见到妹子,虽颇感遗憾,但既是那嫁出去的人,他做娘家哥哥的,也不好指摘太多,只暗道妹子要强,那素日里来信中所述宁王对她的疼宠,怕是有些夸张。
无论如何,这都是宁王的家事,他虽为姻亲,但王爷宠哪个不宠哪个,还远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只是来了五六日,除去正式场合相见,他还未正式拜访宁王,若再不去,到像是对他此举不满似的。因此当日便籍着这个由头,前来拜望。
虽说是搭建的围毡,但皇家猎场,还是讲究个气派,是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宁王的围毡内,也由五六个帐篷组成,万胜俟虽是外男,但终是那姻亲,因此仆人便将他引入第二重的内帐。
万胜俟辅一入内,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并非寻常女子的脂粉香,却是一股野菊花的清香,他在塞外多年,对这味道熟悉,却万没料到会在此处嗅到,当下一怔。
引路的仆人正是小德,他一躬身,“会客的地方不多,才刚煜王爷家的蔡恭人来找我家恭人,刚走不久。”说着将桌上才刚摆着的茶点撤下,另着人换上新的。
万胜俟坐于凳上,一时听到宁王的生气,忙站起身,帐门一掀,花香味却渐浓,一抬头,青廷进入,身后却还跟了一人,正是昨日坡下被风吹口斗笠的骑马女子。
万胜俟万没有料到青廷竟会携眷接见,而那女子身姿袅娜,清艳难言,一时竟有些慌乱。
两人当下叙了座,青廷笑指着万胜俟对子钰道,“这就是当日大破北戎、解了虹口之围的万将军,”说着又笑对万胜俟道,“内子久仰将军威名,非缠着我要见你一面,妇道人家无状,还请多多包涵。”
万胜俟连称不敢,子钰却盈盈看向他,上前略施一礼,“原来是将军,”说着回转头,对青廷笑道,“昨日我迷路,多亏将军的手下将我送回。”
万胜俟听她先提,很怕她将前面争马的事说出,却听她压根未提,当下也起身回礼,“昨日万某不知恭人身份,未曾上前厮见,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子钰见自己所料不错,当下抿嘴一笑,对青廷福身道,“妾身得见英雄,心愿已了,还请准我告退。”
万胜俟回到自己帐内,回想刚才与宁王的见面,宁王主动提及这次的军职调配一事,却未怎发表意见,只还一味得称赞徐常练兵有法,保土有功,心中不由有些烦闷。
他本是朔方前任总兵姚远的爱将门生,自十八岁参军以来,一直跟着姚将军征战,十年来战功赫赫,是以他三十岁即做到指挥使一职,别人却都没有说他闲话的——就因为他虽也是世家子弟,但那军职,却都是凭的真刀实枪干出来!
姚远被丁泗冲陷害,罢职回乡,徐常接任,一开始,胜俟并不知有何不同,只眷恋师恩,颇为姚远不平,而徐常刚一到任就战事紧迫,正是用人之际,因此他二人一个帐内指挥,一个战场拼杀,相处的不错。
而自解了虹口之围,局势渐缓之后,胜俟方慢慢察觉与以往在姚远手下的不同——军功的分配上,徐常有意无意,总往自己人身上偏,要不就是那以往与姚远不睦的;而自己一系这边,却总是吃亏。开始,对于徐常的解释,他还颇能听的进去,可时日长了,难免不满。
眼见丁家倒了,徐家却又上台,姚远并不能复职,万胜俟也渐渐懂得了,原打仗之外,军中也有政治一事,他本是颇为直性之人,因此颇为厌烦。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便听了那老成人所言,只埋头打好仗、做好事,其他不管。
是以当宁王向万胜俟提亲之时,他虽颇觉荣幸,但更多长了心眼,一番打探下来,原这宁王在丁家倒台之前,与徐家好的如胶似漆,但丁家一倒,他俩家却分道扬镳,当下便有了犹豫,而再听说宁王虽姬妾不多,但已有了一个了不得的妾宠,就更加不准备乐意了。只是千推万挡,未料到铮铮自己动了心,她性子又执拗,百劝不得。胜俟一想也罢,女生外向,在家再怎生娇养,最终命运如何,还是要看婚后的造化了。
只是应承了宁王的婚事,徐常却陡然生冷了很多,原先虽也是偏心,但多还承个面上情,而现在,却有些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了。胜俟本还隐隐指着,跟宁王结亲之后,不说与徐常分庭抗礼,起码朝中有人,自己这边形势或好些,但这三四年以来,却未见宁王有任何动作。今日他本想略提及本次军职调配、自己却被远召陪猎之事,却不料宁王虽主动提及,但却对徐常大加称赞。
忽又想到宁王那宠妾,胜俟忆起刚才见面情形,见她来去自如,落落大方,端庄之中却总透出几许妩媚,而那宁王的态度,自不用说,眼角眉梢都看的出的,当下心中不由又为妹子感叹唏嘘,更加烦闷。
正有些沉吟,却听外间龚良唤道,“将军,将军!”
万胜俟有些不耐,沉声道,“何事?”
龚良掀开帐帘入内,手里拿了一封书信,“将军,您猜怎么着?刚宁王府差人前来,将昨日那白马送来了。”
万胜俟惊奇,忙接过那信,打开来,淡淡的一股野菊清香,书信上只寥寥数笔,一律的行楷,字迹娟秀飘逸:
宝刀赠英雄,名马送伯乐,祈望笑纳。
万胜俟看着那字,有些怔了。
影万千
铮铮终是没来。
本来,青廷一早就得知了此次皇上要临时召唤万胜俟前来陪猎一事,从一开始就没作此念想。子钰看了一两天,也看明白了,只心中一直还有些念念不忘他前年带的她来,因此两日里瞅个空儿又撩拨了他三两次,这最后一次,青廷有些烦了,笑将她制住,狠狠地罚了一翻——事毕,子钰躺在围毡内的矮炕上,感受着他压在自己身上的全部重量,闭上眼,她紧紧环住青廷,仿佛抓住自己的所有。
沉寂了近十日,真正的狩猎终于正式开始。子钰缠着青廷,不愿再闷在这围毡之内,青廷拗不过她,且这皇家春狩,本就可以带的女眷,终于答应,只再三命她须听话,不得胡闹。
子钰思量或许这次能见到月华,心中难免有些激动,一早杜兰服侍她梳洗时,便有些坐立难安,一时喜,一时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