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宫终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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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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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连一个名头都没有,就这样不明不白得消失了。
  无论怎样,两条鲜活的生命,两个虽已过了青春年纪、但也都有过美好时日的女子,就这样花零瓣落,从此只存在于某些人的记忆之中。
  虽说这件事就这样遮掩了过去,但它对于宁王府,和青廷,却实实在在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郑氏的家族虽说都已不再占据朝中的重要职务,嫁给青廷后也未生子,但她以自己在王府中近二十年如一日的表现,令她不仅赢得了青廷的信任、其他妃妾的尊重,还有府内上下所有人的敬重。如子钰所想,她是青廷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的正妻,除非有意外。
  现在意外发生了,青廷发现,郑氏于他,早已不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妻子,还是家人、亲人、和亲密合作的伴侣。失去这样一位自己可以无限信任的人,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无论是对于妻妾之间的关系,还是府内繁杂的各项事务,它都打破了原有的秩序和平衡,需要重新建立。
  而且她还发妻,虽然对她一贯是敬多于爱,但发妻对于男人来说,那是成年的见证、是家族的印礼,是从青涩少年转向成熟的转折,她虽然不拥有许多的宠爱,但那与他共同经历的最多的记忆,便足以让其他女子愧不能及的了。
  当然,更为重要的,还有其他……
  淳于郭推开书房的屋门,见青廷背身立在桌前,身影沉重。沉吟了一下,他轻声唤道,“王爷!”
  转过身,青廷的面容疲倦,眉间深拧了一个川字,淳于郭又道,“王爷,您要节哀啊。但现下事情已过了七八日,该怎么样,须尽快拿一个定夺出来。”
  青廷一抬手,“懂,这些我都懂,可,唉!”长叹一声,淳于郭连忙接上问道,“您难道还有所犹豫?”
  青廷坐下,右手握拳抵住眉间,“我终究是大意了,本来如果稍稍注意,是可以提早发现的……”
  淳于郭也跟着坐到了他对面,“但您毕竟查出了真相,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有什么用?”青廷张开眼,双目中满是红丝,嘴里含了多少苦涩辛酸,“素心她,再也不得生返。”
  淳于郭不再答话,有些事,他知,他也知,但不能明说。这王府虽不比皇宫里,但也处于最高权力的边缘,围绕着这些权力的,最不缺的便是各色人等的野心,于是便有了争斗,而越往上争,斗得就越残酷,赌注就越大,再周全细致、老谋深算的玩家,都免不了损失,只不过什么时候、损失多少罢了;而反过来,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是在关键时刻损失了关键的棋子,一切又都是可以挽救的。
  淳于郭于是话锋一转,缓缓道,“此事到给我们提了个醒,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小心,特别是自以为顺利的时候。王爷,老夫有个建议,应当藉由此事,对我们其他各条线路的重点人物、事宜,都重新盘查,以防再有万一!”
  青廷放下手,点头道,“先生说的,正与我想的一致。我也是这阵子万事皆顺遂,以为家里是太平的,却不料生就来了这么一个教训!”皱紧眉头,他心中其实明白,权力,实是一头凶兽,在获取它的过程中,或早或晚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只不过,他未曾料到会如此快、这样猛,心中一痛,这便是父皇曾经说过的,逐权者,终将被其反噬吧!
  月上梢头,天空是灰蓝灰蓝的,几颗散星,孤寂的撒在天边,衬得月色更静。青廷信步踱到和合亭边,这是他大婚时成祖亲笔所提,但郑氏却恰亡于此,且是为他人所害,死于非命,青廷的心中,又是一股惊痛。
  举步往湖边走去,中秋一过,天转眼就凉了,湖风更甚,吹得人心凉,刚要转身回去,忽听到湖边隐隐传来咳嗽声,然后有人吩咐道,“将这最后几个都放了吧。”
  是她的声音,青廷缓缓步下台阶,果然见到一个素白衣裙的身影,两个小丫头蹲在水边,原是在放河灯。
  “钰儿。”他低唤一声,声音有些喑哑。
  子钰转过身,未料能在这里碰到他,微怔了一下,走上前来。
  两个小丫头见王爷来了,忙上来行礼,接着便匆匆退下。青廷看了一眼,问道,“怎不见杜兰德芬?”
  “她们都还有事。”
  青廷将她披风的穗子拉紧,“以后别让你的侍女离得太远。”
  “知道了。”子钰垂下头。一片静默,轻轻在两人之间晕开,青廷握住她略显冰冷的手,两人一同看那湖面上的盏盏小河灯,顺着风向,一点点飘远,那点点微弱的烛光,映着水面的波光,便如这湖水的眼泪一样,恰似两人淡而哀的悲伤。
  “姐姐会看见吗?”子钰仰起脸,问道。自中秋那晚之后,他二人还是第一次单独相见,青廷搂紧了怀中的人儿,望着她清瘦的面颊,那双杏仁眼也因悲伤和疲惫失去了静谧而跳动的神色,心中有些愧疚。这些日子,对郑氏之死的悲痛之余,他一直也有些暗自庆幸出事的并不是她,甚至想过,如果让自己选择……
  不能再想,他将她贴抱到自己怀中,心中暗想,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一定不能是她,不能是她!
  子钰贴在他的胸口处,那有力的心跳怦怦得砸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到他手臂用力,一点一点将自己环紧,她的心中大空大满,自己骗了他,自己骗了他——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是那个自己可以倾诉一切的对象,而她曾经,是那样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依赖他呵! 他给过她欢乐,他给过她伤害,他填满了她,他倾空了她,而现在,他用那渐渐用力的手臂,又一次将她填满。子钰的心中酸胀,有如鼓满了风的帆,这可恨的人啊——反手亦抱紧了他,她嘤嘤哭了出来。

扑火蛾

  乾清宫。
  邱得意将青廷引入书房,望一眼坐在上首的和帝,轻轻退下,带上了房门。
  青廷行了礼,两人分上下坐定,和帝见他面色青白,眼窝抠深,满面的疲倦之色,叹道,“中年丧妻,这样的痛事,你我兄弟二人都遇上了,朕现在有时候回想,竟然都不大记得彤珊(注:和帝第一任皇后,病亡)的面貌了……”
  青廷的声音则有些喑哑低沉,“皇后娘娘是因病,并不像素心她……”戛然收住,低头不再言语。
  和帝也知道了此次郑氏之死,实为侧妃于氏所为,他点点头,“素心是位好女子,”顿了顿,问道,“这王妃一位,有想法了吗?”
  青廷摇头,“素心刚去,臣弟还不想这么早确定。”和帝嗯了一声,转换了话题,“北疆监军传来的信息,你听说了没有?”
  青廷忙稍坐正了身子,看向和帝,“臣弟惭愧,这些时日都在忙碌丧事,并不知晓。”
  和帝起身,从旁边的书台里抽出两封书信,交给他,“你关注一下。”
  青廷一见那书信为暗紫封皮,火签处是红红的三角印记,一连三个,便知这是监军秘递给和帝的绝密信件,一般只能为皇帝亲启亲阅,忙抬起头,双手将信件捧出,“臣弟惶恐,不敢看阅。”
  和帝摆摆手,“无妨,前两日你不在,朕已经找了青煜与贺建元(注:兵部尚书),他们也已经得知,你看看吧。”
  青廷听并无宋宝金的名字,待打开信件一看,正与姚远早先传递的信息相符,称北戎内部对战事是否要继续进行有了分歧云云,青廷一字一句读完,抬起头,和帝正注视着他,“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青廷沉吟着,大荣自开国以来,对边疆的各系守备军队,都派驻了监军,而除了正式任命的监军之外,还有隐秘的暗监,这些人身份不详,对皇上绝对忠诚,只与宫中联系,算是皇帝直接监控军方的眼线(注:有点类似今天的安全部、CIA)。眼下这消息无论是姚远暗自放给他们,还是他们自己侦到,都正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行进。当下合上信,想了想,道,“战事拖了十余年,无论对我朝,还是于对方,都已经是鸡肋一块,臣弟相信,这情报为真。”
  和帝点头,“今日下午,再唤青煜与建元过来,一同商议。”
  青廷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问出,“宋首辅那边?”
  和帝看了他一眼,“再说吧。”停了一下,语气里带了几分严肃,“老二,朕知道这次素心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现在北方军事到了关键的时刻,朕这里需要你,希望你能够以朝事为重。”
  青廷听他这话音里有一些责备的意思了,忙站起身,应声答是。
  和帝还要继续,忽剧烈咳嗽起来,青廷连忙上前,端起桌上的痰盒子,邱得意在外间听到声响,也进来了,一时便有两三个宫女进来,捧盒的捧盒,端水的端水,青廷便退到一旁。
  和帝咳了一阵,指着他道,“你先下去吧,下午再来。家里有什么需要帮衬着,尽管与朕说。”
  至九月中旬,郑氏的丧事,终于治完。此次治丧,由邱氏主办,铮铮、子钰协同。邱氏是实在人,她对于这种统领众人、发号施令的活儿本就做不大惯,而婚丧一事,又是所有事务中最纷繁的,婚嫁还好,只要礼到,大家本就图个热闹欢快,但丧事,却极需综合组织协调的能力。是以她开始便与谭娘子商议了,并回了青廷,将重担交给了铮铮、子钰两个,自己只挂帅而已,而又因铮铮位分较高,因此实际管事的,便是她了。
  子钰在她手下做事,不可谓不难,铮铮本人尚好,定不会面上给难堪,但她手底下的人,很以为主子得了意,多的是那种机灵的,懂得揣测个上意,便趁机刁难起来。还有一等人,原先跟着郑氏子钰,此时见风向调转,怕是知琴院要得意起来,便也回个身,忘那边巴结表忠去了。
  子钰对这些竟一概不管,并拘束了自己院内的众人,特别是德芬这样原本就随自己跟着郑氏或谭娘子做事的,对知琴院和那些已经调转方向、投奔铮铮的那些个管事们,一不回应挑衅,二不主动与之争吵,只埋头做事。德芬被历练的,行事已有了几分干脆狠辣,大半月下来,对自己这边那些不听话、蠢蠢欲动的下人,或打或开,又遣走了一批人。
  报给子钰时,她只淡淡一笑,“人情如潮涨潮落,来时莫喜,去时勿悲,只每一次,便如那浪淘沙般,又淘出了许多忠诚可用之人,这是好事。”
  德芬半是奉承、半是感叹道,“别的不说,就您这幅心境,别人也是再比不过的。”
  子钰淡笑不语,眉间忽黯然下来,“把这丧事办好,这也是我能为娘娘,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德芬没有料到的是,丧事一过,子钰便找到青廷,欲将原先管的府内诸事,一并卸下。青廷有一些诧异,“怎么了,有人给你委屈了吗?”
  “没有,”子钰连忙摇头,淡淡笑着,“您别误会,只是,”她放下手上的针线,有几分恍然,“我与娘娘配合惯了的,与别人不一定能,而且,”靠到他怀里,环住他的腰,“我多些时间陪你,不好么?”
  青廷知她是怕他难做,握住她的手,心中又疼又满,这一回,两人共同经了郑氏忘逝的悲伤,他觉得自己内心又靠她近了一些,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由着他宠爱、保护的小小女子,而是更亲近了,像是郑氏亡故而带走的心中的那一块,慢慢被她又填充了一般。
  “王爷,”子钰忽从他怀中坐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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