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玄昕长袖甩在身后,似一道风掠去,从他的寝宫在眨眼间消失,玄莳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隐去,面无表情的,只是看着他远去的方向,琥珀色的眸光越发深邃,看起来他的皇叔这一次不只是动了真心,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比之从前的玉明彝还要来的更加的真心。他的唇角一勾,不知是讽刺还是落寞。
可是他在嘲讽着什么,又在落寞什么,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他们之间何时又有他的事。玄莳转过身,倚着窗口,看着窗外昨日黄花瘦,秋叶凋零,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这就是他所要追求的,至高无上的权利本就是上天赋予他的。
玄昕拼命地奔跑,只是一径朝着自己的方向奔跑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会轻功这件事。不管中间是否会撞到别人,他的眼中只有一个方向,心中,脑中,只是惦记着那个温驯的闭上眼等自己回来的那个人。
阿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他是再也经不起那种失去她的痛苦了。想着,双眼都不禁赤红了一片。
玉明若养伤的地方是华宁宫,从皇上的寝宫走到那里,平日里最少要一刻钟的时间,可是玄昕这样拼命地跑着,竟然只是花了半刻钟不到的功夫就到了。他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任何的形象,一脚毫不犹豫将大门踹开,反正一路上他已经跌掉了一大堆人的下巴,也不在乎再多一桩的事情。
门,碰的一时就开了,衣摆下还在悠悠的在空中打着旋,可是玄昕早已经冲了进去。入目的是完好的寝室,和他离开的时候是一模一样,所有的摆设都好好的放在那里,整整齐齐的,完全没有一点挣扎的痕迹,只有那张她曾经躺过的床上,留着斑斑的血迹。
阿若,你在哪里?难道他这一次又晚了一步吗?
玄昕四下望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纤弱的身影。他想,他快要疯了,或者他已经疯了。
他赶紧转身离开,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找寻阿若离开的痕迹。她现在受了伤,一定走不远的。
“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轻微的女声在他耳边忽然响起,玄昕惊喜的回过头,脸上的笑只是绽放了一半,在来不及收回的时候又变成了浓重的失望和怒气。“玉姑娘呢?我不是让你们留下好好照顾她的吗?现在人都哪里去了?”
不管是不是迁怒,这是唯一不让他发疯的倾泻途径。只要一想起阿若的消失与她们的玩忽职守离不开关系,他心中的那团早已在玄莳那里堆积的火就止不住要喷发而出。
站在玄昕身边的是华宁宫的一个普通侍女而已,方才皇上和静安王爷走得时候,还特意嘱咐过,一定好好照顾玉姑娘,她们自然不敢怠慢,小心伺候着。她刚才不过是过来收拾一下,就无端端的承受了玄昕的好大一通怒火,她呐呐的站在那里,摄于玄昕的威势,半天才明白他在骂什么,迫不及待的解释道:“王爷,你先冷静一点,玉姑娘没有不见了,奴婢们不过是将她换到另一间屋子去了吧。”
“还敢狡辩?”玄昕还待要发怒,小宫女的话从耳朵中传到脑中,他不禁眼睛一瞪,竟然比方才更凶了,至少在晓莜眼中看来是可怕的,看得她又不禁瑟缩了一下,“那现在玉姑娘在哪里?”
“她……”晓莜被玄昕抓住,怕的两腿直打哆嗦,半天才从嘴里挤出这么一句,“玉姑娘,她在前面的屋子里,只要穿过廊阶就可以看见了。”书香门第
“我出来的时候,她不是闭上眼要睡觉了吗?怎么无缘无故的又换了屋子。是谁吩咐的?”玄昕皱着眉问道,总觉得事情似乎太过巧合了,偏偏在他着急找她的时候,她就换了房间。这让他不得不朕想是皇上在耍他,不,更准确的说是,皇上在试炼他。
“玉姑娘方才确实要睡了,可是王爷和皇上出去不久,奴婢就发现姑娘的包扎好的伤口忽然溢出血来,奴婢们赶紧叫来了苏太医留下来照顾的医侍给玉姑娘再仔细包扎了一番,然后这个床铺也都染上血了。奴婢想着,这样不洁之处,不合适再让玉姑娘休息了,就与大家一齐合力,小心的将玉姑娘移到了旁边的屋子去。方才正要来收拾一番,没成想就遇见王爷了。”
好歹在宫里待了两年,晓莜也懂了几分应变的本事。从最初因为害怕说话结结巴巴的,而随着玄昕脸色好转,手也从她身上放开,她的说辞也越来越流利了,几乎是头头是道,让玄昕找不出一点的错误之处。
玄昕挥挥手,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些带我过去吧。”
一听玉明若伤口又裂了,玄昕心中又开始担心了。他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伤口又裂开了,难道是情况忽然恶化了。可是苏沅江不是说过只要阿若能熬过昨晚醒过来,就会没事的吗,难道他是在糊弄他不成?心下算是将苏沅江记上了一笔了。
(苏老,幸亏你要辞官了,遇上这么有理说不清的病人家属,真是够倒霉的。哪个强人能在你如此彪悍的摇晃之后不出一点事情的,只是玄昕在的时候,人家阿若死忍着不说罢了。简直是在冤枉好人,罚你晚上跪搓衣板去。)
玄昕随着晓莜到了另一间房,晓莜僵着笑将门打开,心中却在腹诽,王爷啊,看一个人而已,脸色不至于如临大敌吧,简直让人头皮发麻。她躬身退到一边,伸手对着玄昕做了一个请字。
不若方才一阵风的动作,这一次玄昕进去的小心翼翼。有了第一次的失望之后,他心里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害怕自己再失望一次。
顺着晓莜的手势,玄昕慢慢的走了进去,第一眼入目的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安然睡着的女子,她似乎是刚睡着了,呼吸浅浅的,长长的睫毛在眼窝处留下一道剪影,遮住了她睁开眼睛时光华天成的明眸。心,在一刹那间,回归于平静。
幸好,她还在。
玄昕依旧没有快步走到她身边,只是慢吞吞的走着,眼中只是注视着那个已然睡去的女子,似是一辈子也看不够,完全忽视了旁边站起来向他问安的侍女,也没有注意到晓莜很识相的将这个侍女不由分说的拉了出去。就看静安王现在这模样,待在房里也只是做过透明人煞风景而已,她们还是先行出去来的稳妥些。
终于,他走到了她的床边,轻轻的拨开零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抚摸着她嘴角微微勾起的笑容,心里在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也更加坚定了与皇上对抗的决心。
这一次皇上还没有出手,只是对他粗浅一试罢了,想要看看他的决心有多少。同时这也说明皇上还没有完全做好打算,至少还在忌惮着他维护阿若的心意。
玉明彝的事情已经是他一辈子也无法弥补的错误,那次是他来不及阻止,但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弃她而去。
阿若,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我发誓。
第五十七章
不知道是玄昕的强势坚定了立场,还是皇上另辟了蹊径,总之,在玉明若伤势不宜多动的情况下,她被迫留在了皇宫养病,而玄莳从第一天来看望过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倒不是他对玉明若冷漠,无视宫中有这么一个娇客,而是朝中事务实在是繁忙。
自从云安岳的罪名定下来之后,玄莳在朝中的势力大大上升,许多的权力都回到了他的手中,相应的,他要处理的事情就不再是那些明面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了。这些政事本身至于他,自然是游刃有余,可是如果是一叠叠厚重如山的奏折,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所以他这几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而玄昕作为皇上的左右手,如今朝中的中流砥柱,在云安岳撤下之后,加在他身上的担子也更加的重了,所以来看玉明若的时间也不多,即便来了也是匆匆叮嘱几句就又走了。而让她失望的是,到现在仲景他们都没有任何消息,而玄昕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她心里安慰着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就这样寥寥过了几日养伤的日子。
最近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其实最重要的不过就两件事。一件当属大胤曾经的第一名将,后来被封为云王,通敌叛国,意图颠覆朝纲。不过这一件事在处置下来之后,看着一个个被珠玉捧着的人在幡然间跌落尘埃,除了唏嘘之外也就没有别的情绪了,另一件倒不是大胤的事,但是也与他们存着三分的关系,那就是北辽停驻在大胤的兵撤了,而他们领兵的两个大将,一个被押回了北辽王都,另一个死在了边境上,彻底在辽国掀起了轩然大波。辽王大怒,立刻着人开始调查。
大胤在此事之上怎么都无法逃脱干系,毕竟北辽连着一个王子,一个将军都死在了大胤的土地上,无论如何,大胤还是要付一些责任的,比如说帮助他们找出真凶。于是,在大胤于云王府抄家的时候搜出云安岳与北辽二王子勾结的盟书,事后更加查明了蒙都王子是被云安岳的暗作刺杀身亡之后,北辽王都的矛盾再一次激化。那个蒙罗王子更是被绑到了辽王面前。从一开始,蒙罗王子都是一径的沉默,依着他平日的形象,倒也是让许多都相信他是无辜的,都纷纷出来为他求情喊冤,不过朝中呼延家族的势力从来都不是可以小觑的,他们连着失去了最重要的两个人,这已经不是为了权力在争斗了,而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尤其是在大胤送上那一纸蒙罗王子托云安岳杀蒙都王子的那封信之后,更加是群情激奋了,只要朝中有哪个不怕死的赶出来替蒙罗王子求情,那个人必然在第二天无声无息的消失。这种的铁腕手段之下,再也无人替蒙都王子求情。不过最富有戏剧性,颠覆人心的是,蒙都王子在几日的三缄其口之后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喊冤,而是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承认了自己与云安岳确实有盟约,内里的不过是云安岳将自己的女儿嫁与他为妻,日后助他取得王位继承权罢了。同时蒙罗王子也否认了托云安岳刺杀大王子的事情,声称自己从未写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书信,上面的笔迹虽是肖似于他,可是决非出自他的手笔。而且自从他觉察到云安岳狼子野心,便与他撇清了关系,甚至一度想悔婚,但是碍于两国婚书已交,才无奈应允下来。没想到云安岳竟然恼羞成怒,派杀手混入蒙都王子的幕僚之中,撺掇着要谋算于他,幸好他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却不想,他会派人去刺杀大王子来嫁祸给他。
言下之意就是,他一片兄弟情,从来都是被人栽赃陷害的。反倒是蒙都王子一点也不顾及骨肉之情,想要谋算于他。说到底,他才是那个真正可怜的人。
至于那位呼延将军,死得也实在是无辜,据调查,很可能是他发现了云安岳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才会在回来的路上遭了毒手,死状是全身冰冻而死,这死法第一个就让人联想到了霜刀津阖,而他现在是云安岳那边的人。一切解释起来就顺理成章了。
总而言之,在一阵轩然大波,到情况急转而下之后,北辽的王庭终于给出了结论——虽然蒙罗王子是与外人勾结,私定盟约,但是他与云安岳毕竟是姻亲,带上这点私情,也不能说是他通敌叛国。既然他没有杀害国之忠良和亲兄,事情处理起来也就不甚严重了。而那个罪魁祸首自然也就落在了云安岳头上,辽王对其怒恨,势要将此人抓住手刃。更是在民间发出了黄金十万的悬赏,一时人人好奇,有猎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