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昕知道现在她心里一定是自责的,如果初夏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遂回握着玉明若的手,将自己手心的力量传递给她,口中继续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会派人去。依我看初夏那丫头的面像,也不是一个没有福气的人,肯定是吉人自有天相的。”
“嗯。”玉明若点了点头,现在的这种情况也只能是这样了。她没有法力,除了天生的灵觉异于常人之外,其实不过是一个再普通的女子而已,她没有能力去寻找初夏,只能向佛祖祈求,希望他能保佑初夏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好了,我让含秋留在这里陪着你。我先去吩咐一声,让人再沿路找找,再去看看仲景到底伤的怎么样了。”玄昕对着玉明若和含秋嘱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瀛州玉宇。
玄昕走好,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玉明若和含秋。玉明若躺在床上,招着手,让含秋来到她身边。
“含秋,你别难过了。老天爷是向着好人的,初夏这丫头一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含秋似是听见了玉明若的安慰,她唇角若有若无的一扯,似有三分的苦涩,“小姐,我情愿当初独自上路回到这里的人是我,也不愿意现在眼睁睁看着初夏下落不明,我却无能为力。”
“傻丫头,这都不是你的错,你又何苦自责呢?”玉明若握过她的手,交握落在床头,“如果真要论罪魁祸首,那也是因为我。如果你们不是为了送我离开,怎么会离开王府,如果你们不是为了我的安全,仲景就不会受伤,而初夏也不会无端的失踪。一切都是因为我。”
含秋低下头,抿了抿唇,再抬起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望着玉明若的目光甚至是恳求的,“小姐,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玉明若一愣,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会答应你的。”
“小姐,奴婢从来没有求过你一件事,今天只想求你一件。”含秋不禁自称奴婢,还跪在了玉明若的床边,任是玉明若怎么拉都不起来,“等初夏回来之后,奴婢想请小姐做主,将她许配给仲景。”
没想到含秋竟然是为初夏求的,她完全是被她所说的话弄晕了,半晌才道:“含秋,你是说……”
玉明若真的有些弄不明白她的意思了,仲景怎么就和初夏扯上关系了呢?
“是,小姐。奴婢知道,初夏一直都喜欢着仲景,这次不管她在外出了什么事,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请小姐能够成全她的一片心意。她当时决定独自上路,而让我留下来也是为了仲景,就冲这一点,仲景也应该娶她。”
含秋的话说的有些霸道,有些蛮横,一点也不像是平日里的她,可是却又是那么不容人忽视。
玉明若叹了一口气,看着含秋眼中忍而不落的泪水,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看起来,她这个主子似乎做的有些不称职,对身边的了解还不是很清楚,竟然连他们之间的情愫都从来没有察觉到。
“这婚姻大事,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我倒愿意成人之美。”玉明若的话算是答应了,但是还有余地留着。她还不知道仲景的意思,如果一口答应,以后反倒是难做了。
“谢小姐。”含秋对着她磕了一个头,眼中的泪水终于在低头的一刹那落到了脚尖,这一刻,她微微笑着,是残缺的满足,这一刻,平淡的容颜忽然熠熠生辉而多了一种无暇的美丽。
有一句是这么说的,最后被留下的人总是最痛的。
因为初夏的缺席,三个相依为命的主仆第一次有了残缺,连瀛州玉宇都变得沉静了,她们忽然才发现,原来往日的欢声笑语竟然有一半都是初夏制造的,可是这个人现在却仍不知在何方,或者在他们很近的地方,也可能已经走得很远了,咫尺天涯的,总是那么磨人。唯一稍令人安慰的是,仲景身上的伤也有了一些的气色。
他和玉明若一样都是伤在了腹脏,只是玉明若用的是簪子,虽然戳破要害,但是好歹刺得不是太深。可是仲景不一样,他是被津阖用冰刀一刀贯穿的,幸好有含秋即使给他做了治疗,但是这伤好了之后,他怕是每到冬日里都要受寒气侵扰,比一般人更加的畏冷。
毕竟仲景是玄昕身边的人,于是玉明若就把含秋的恳求告诉了他,但是玄昕对此事并没有多大的热情,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玉明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想问吧,可是看着他讳莫如深的神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边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反而是他们的婚事来了。
三日后,太后的懿旨终于下来了。当时玉明若还卧着病,太后特意准许了她可以留在房中,不用出来接旨。反正按照含秋在外面听来的意思是说,她,玉明若,贤良淑德,乃善女子。且曾经救过太后的命,还因此连累了自己中毒。而静安王,已近而立之年,府中尚无姬妾,正好与她是天生一对,般配极了,遂今日太后亲自赐婚,来成就这一段美好良缘,许在十月二十这个良辰吉日成婚,着礼部办理。
咦,太后不是说这赐婚不过是先定下一个名分吗,真正的婚礼起码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怎么会将日子定的这么早?玉明若颦着眉,一开始不相信,以为是含秋听错了。可是在含秋千保证万发誓下,到底是相信了——她真的要成婚了,就在一个月以后!
这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下来,将玉明若砸的晕头转向,而且还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那日太后对她笑的那么慈祥的温柔情状,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有些诡异。
忽然想起似乎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玉明若回过头,问道:“那王爷当时的反应是如何的?”不论心里到底是否愿意,在听到自己要成婚的时候,玉明若还是会有一些期待的。
含秋有些迟疑,这问题确实是有些不好答,据她方才躲在前厅,偷偷观察的,似乎王爷的情绪不是很好,尤其是听到那句“十月二十日成婚”的时候,那个脸色似乎是越来越难看了,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都快成一条线了。连她站了那么远都能感受到王爷身上爆发的寒气,凉飕飕的,不知站在身前的传旨太监有没有被王爷冻僵。
“小姐,王爷把旨意接下来了。”
含秋长话短说,一句话就了了草草的解释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糊弄,果然玉明若一道目光看过来,不冷不热的,就这么半生不熟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含秋都有些头皮发麻了。终于在看的含秋实在是快顶不住的时候,玉明若终于开口了,“含秋,你是不是有什么在瞒着我?”
这一句不提还好,这么一问,含秋额上就又沁出了汗,她真的不想去伤小姐的心,可是那个她想要的答案,却是一定会让她难受的。含秋正自为难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一闪,就看到了那个金丝线绣四爪金龙的纹路在眼光下光彩夺目,马上就福至心灵,“小姐,你也别问了。如今这正主来了,你不妨来问问王爷啊。”
没错,门外站着的人正是玄昕是也。他就站在屋檐下,一斜的光照只在他颈下打着圈,却没有流连上他的眉眼,隔着距离,在玉明若眼中看的就是那么一个神色沉郁的男子。
她心里打了一个突,脑海中就忽然想起了方才含秋的支支吾吾,再看着玄昕现在脸上的神情,她似乎就有些明白了。但是这个想法并没有从脸上表现出来,她只是如同以往一般,对着玄昕微微一笑,清淡空明的,带着若即若离的意味,道:“你来了啊。”
这话说的很自然,就像是早已料到他回来的一样,而事实上,玄昕确实是每日都会来瀛州玉宇的,就差含秋没在瀛州玉宇给他腾出一间房子来了。
玄昕走了进来,看着两主仆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两道目光,不尽相同,但是都藏着三分别样的意味,看的他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暗咳了一声,对着玉明若“嗯”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对着含秋说道:“本王有事要说,你先下去吧。”
含秋看了一眼玉明若,见她也点了一下头,不甚郑重的福了一福,就要退下了。却不想,在临走的时候,又被玄昕叫住了。
“既然你闲来无事,待会就去看看仲景吧,这几日他的伤也有点气色了,你这个共患难的朋友也该去看望一下。”玄昕在说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共患难”三个字的语气。
含秋转身的动作一滞,可是一转眼,她脸上又恢复合宜的微笑,轻轻道了一句“是”,就踏出屋子里,走得时候,也许是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连着她的背影也多了几分落寞的意味。
从头到尾,玉明若都只是不置一词地看着,她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事情似乎越来越乱了。
可是还没有容得她去细思,她自己的烦心事就过来了。
这个烦心事自然是非玄昕莫属了。
“阿若,太后已经下旨了,给你我赐了婚,于下个月大婚。”
“是,我已经知道了。”
玉明若说的时候,语气很平板,没有任何的情绪,不咸不淡的,云淡风轻的差点让玄昕以为她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看着玉明若的目光,玄昕就知道,她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一时间反而是被玉明若弄得有些措手了,完全没有娇羞的模样,不像是一般待嫁的女子应有的反应,也没有什么不愿,就只是淡淡的,这个样子,就像是回到最初的时候一样,一拳打在棉花肚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是他又想玉明若怎么对他,如果是最正常的待嫁女子的反应,玉明若现在就应该坐起来,把他赶出去。
也许一开始她也还没有做好嫁他的打算,而且现在的她根本不能嫁他,但是看着他明显不好的情绪,玉明若绝不会傻到以为他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的。她不想问为什么,既然爱她为什么却在能娶她的时候,摆出这么一副脸色。
玉明若沉默的别开目光,心里到底是不好受的。
气氛有些僵住了,玄昕顾盼了左右,想找回玉明若的目光,可惜就是不能成功,最后叹了一口气,只得在她面前认输。他走到玉明若身前,就坐在她的床沿边上,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位子,将她的身子扭转过来,半是轻哄得道:“阿若,不管你在生什么气,现在先静下心来听我说两句,好不好?”
玉明若抿唇,抬起头望着玄昕,说了一个字,“好。”
她只是静静的望着,等待着他说些什么,在这样的目光下,玄昕反而更加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他发现自从认识了阿若,他叹的气就越来越多,却又是那么心甘情愿。
“阿若,今日太后赐婚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而我也不想那么早就成亲。我明日会进宫再与皇上和太后说说的。”
说什么?说你不愿意娶我?
他果然还是将这话说出口了!
(玄昕的地位就是能上床的,但是只能坐在床沿上,这叫干看着,吃不着!恶劣如我,已经给了他最好的待遇了!!!)
下部 第六十章 拒婚
说什么?说你不愿意娶我?
他果然还是将这话说出口了!
玉明若的唇抿得紧,心有些凉凉,不知为什么太有点痛,她放在衾被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她听见她的声音在说,“好,我知道了。”
五个字,淡淡的,云淡风轻的淡,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这几个字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