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两人均是没再做声,都知道再说下去会伤得对方更深,落梅想的是即使没了最初的爱也不能变成仇人,梁诫则愧疚的是怎么自己就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来,从小到大,被自己的话语伤的最深的应该就是落梅了,明明想把她放在心上疼的,可现在却事与愿违,自己是疯了不成?
之后的几日梁诫很少回家,他一半原因是有些没脸见落梅,怕她用那种淡然的漠视面对自己,另一半则是想从别人身上得到那种落梅吝于再给他的热情,只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又做错了事。
落梅对于梁诫的夜不归宿也不计较,甚至还在公婆面前替他遮掩,她想的是反正自己和梁诫已然是生分了,迟早有一天会分道扬镳,犯不着还调拨人家的父子母子关系,等将来自己出了梁府,人家还是一家人,不是都会算到自己身上,就别枉做小人了。可她不知道她的纵容对梁诫是一种刺激,他要的是她拿出妻子的身分质问自己的行踪,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的听之任之。
不过短短的几日,京师的天仙楼里,梁将军已经许诺要替海棠赎身了,连他的发小三公子都说梁将军婚后倒变得知情识趣起来,可与他相好的女子却气恼他比不上梁诫这么重情意,倒激的三公子一时豪情突起也筹了银子赎她出来。这香艳的谈资传的自然就快,不过半日左右,京师之中有头有脸的人都知晓了这段不同寻常的风流韵事。
落梅听闻这事时正在自己家中,因对梁诫行踪的不闻不问,所以面对哥哥的询问也就哑口无言,凌展枫气的不顾爹娘的阻拦硬是将妹妹留了下来,只叫梁府的下人回去叫梁诫亲自来接才行。
梁诫第二日还真就面无愧色的来接妻子还家了,他没有愧意是因为自己又不是真的想和海棠怎么样,不过就是想借着给她赎身的事儿刺激刺激落梅罢了。
“你真当我凌府好欺负不成?”凌展枫见他进了门,毫不犹豫的便冲上前去对他抱以老拳,虽说他是一介书生没多大的杀伤力可还是让梁诫跌倒在地,嘴角出血。
“别打了。”凌家二老出来的还算不晚,总算没让他再打下去,主要是落梅已然生拉硬扯的抱住了哥哥的腰身,那站在自己娘亲身旁的初卉已经大哭了起来。
梁诫也不计较,从容的从地上爬起,顾不上掸灰尘,先向岳父岳母赔了礼,又抱歉的向凌展枫夫妻两个笑了笑,便将在一旁呆了的落梅拽上了车。
“回去。”他的声音还是温和如常,可落梅知道这是他冷漠的开始。
两个人回梁府后便被梁家二老差人唤了过去。
“你做的好事,想把梁家的脸丢尽了不成?”梁老将军气的恨不得对跪在当地的儿子一顿拳打脚踢。
“娘真不知道你这心里想些什么,当初让你正经的纳妾你不肯,怎么现在反倒闹出这么档子事儿,你叫爹娘的脸往哪儿放?让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娘家人?”梁夫人指着落梅质问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儿子。
“都是卫尉家的儿子带坏了你,以后少和他往来。”梁夫人见儿子不开声,便把气撒到了旁人身上。
“要怪就怪他自己不知检点,从明日起,不许再见那个女人,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梁老将军一向家规森严,这一次梁诫真的是要将他气吐血。
“爹,谁年轻时没这样过?人不风流枉少年么。”梁诫的话语说出时,落梅都惊讶了,他一向不是这么轻浮放任的人,怎么一下子就变了。
“你个逆子,拿家法来。”梁老将军气的有些身子打颤,梁夫人急忙上前拦道。
“你别气坏了身子,就把他关在家里两日好了。”
“你看他那个样子,不打他一顿哪能有记性。”梁老将军也有些舍不得,这小儿子从小就异常受教,习武时不怕吃苦,习文时也不嫌枯燥,可谁知这成亲后倒不好管了。
“爹,你别打他,他就是这两日和我闹脾气,才一时糊涂。”落梅眼见着梁诫要挨这顿打,急的连忙也跪了下去,这一刻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梁诫在她的心中已然不许别人伤害半分,她自己的哥哥不行,他的爹娘也不行。
“你别在这儿添乱,爹想打就由他打。”梁诫不是不领情,他只是不想躲在女人身后,再说了,这顿打还能让他清醒一点儿,自己是不是真的又做了离谱的事?
“你就不觉得愧的慌?她到这时候还护着你。”梁老将军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家法,指着落梅质问着头都不肯低的儿子。
梁诫依旧是不发一言,心中却有些不服气的反问着,我做的这错事还不是因为她要拋夫弃子,愧的倒应该是她。
‘啪、啪’的抽打声响起时,落梅的心里疼的要命,眼看着跪在那里的梁诫痛的脸上滴下汗来却依旧是身子笔直,不肯摇晃半点儿。
“爹,别打了,他以后都不这样了。”眼看着梁诫的倔强让梁老将军更加火大,落梅再也看不得他更加用力的抽打梁诫,扑过去抱着梁诫的身子就不撒手。
“快向你爹认个错,说你以后再不如此了。”梁夫人的眼泪都下来了,这可是凡事都三思而后行的儿子,怎么就入了魔障?
“你自己回房想想,爹可是打错了你?”梁老将军也是给个台阶就下了,儿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管教他也是为了让他更好,但总不能打坏吧。
“知道了,爹、娘,儿子先回房了。”梁诫挣开落梅的怀抱,艰难的站起身,依旧是迈开长长的脚步,甩开紧跟的落梅,独自走了回去。
“我上些药给你。”落梅小心的看着趴俯在床中的梁诫,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放那里吧,我想先歇会儿。”梁诫的声音自始自终都很温和,温和的近乎冷淡,他好象又变回那个谨慎的守城将军。
“那先把衣服解开,散散刚才的热气也好。”
“知道了,我自己来。”梁诫淡然的笑着,可眼中却始终平静全无一丝波澜。
落梅看着已然和自己拉开距离的梁诫,她终于是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当初任性、不懂事的对他痴恋着,使他舍弃了最初对贤妻的憧憬,毅然决定娶自己这个有些不知进退的女子进门,现在他应该和范盈过的很好,都能想象到两人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哪会发生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来。
第 34 章
“他上药了没有?”落梅出了内室便看见红着双眼的梁夫人进了屋子,她只能如实地摇摇头。
“你怎么不给他上药?他就算是行军打仗惯了可也不能这么不上心哪。”梁夫人当然心疼儿子,当初知道梁诫受伤时就哭了好几个晚上,生怕儿子有什么差池,如今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挨打,她都恨不得替儿子受这个罪。
“他说要先歇会儿。”落梅低了头,她知道这不过是梁诫的托词,他只是不想看见自己。
“叫下人准备好清水端过来。”梁夫人将跟来的丫环留在外室,自己进内室给儿子上药去了。
落梅刚想抬脚跟进去,可转头一想,梁诫这时候还是见自己的娘会顺气些,若是自己杵在一旁只会让他一声不吭着绷着,倒没什么好处。这样子一想,她就站在门外候着了,若是婆婆要人帮忙也能尽快上前。
屋内,梁夫人不顾梁诫的反对,硬是一点一点的给他背上的伤上起药来。
“儿啊,和娘说实话,你这是中了什么邪了?那个烟花女子就那么好?”梁夫人问的这话让落梅的耳朵分外敏感起来,她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看一旁,还好,没人注意到自己正在偷听人家母子讲话。
“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她想出那个火坑,我就帮她一把,没别的了。”梁诫淡淡的声音,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说辞,仿佛那就是极平常的一件事,只不过是别人想的多了。
“可你也该想想再做,你以往可没做过这样瓜田李下让人非议的事儿。”梁夫人如小时候教梁诫如何做人般娓娓道来。
“我也是气昏头了,以后不再这样了,娘,我没事儿。”梁诫又回到了让梁夫人放心的形状。
“她和你怄气了?”梁夫人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她不相信儿子这么宝贝着的媳妇竟然给他气受,当初还拦着自己不想纳妾,现在后悔了吧?
“是我自找的,她都不知道我气什么。”梁诫的声音有些疲惫,那种发自内心的疲惫。
“照理娘不该现在说这话,可你还记不记得,娘在你去离家去代州时就说过,只一心想着建功立业就好,若是真遇见了可心的女子也要看好她家的门弟,她本人的举止做派,哪能就凭两人的情意便能过好日子的。”梁夫人的话一字不落的飘了出来,落梅身子不由得僵直了。
“娘,两人有情意和没有情意终究不一样。”梁诫第一次不赞成娘亲的话,原本他也要是照着娘的话做,可人一旦动了真情哪还能约束得住。
“有情意当然好,可若是两人的性情不对盘,平白无故的就会生出许多事来。”梁夫人的言语有着过来人的沧桑。
“娘,可我娶她时真的是儿子最高兴的时候,打多大的胜仗也比不上。”梁诫的声音好似还带着当年的劲头。
“娘明白,可娘要的不是你一时的高兴,是要你一辈子的稳妥平安、子孝妻贤。”梁夫人的话让屋外的落梅如傻了一般,她再没心思听屋内母子两人之后的对话,只呆呆的坐回到桌旁想着娘亲最初的用心,娘一定也是如梁夫人一般,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到这深宅高院之中,她不想女儿过着每日里察言观色、惟恐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的日子。时时要揣摩别人心思、做到遇事机灵有眼色的女子有多累,她活了半辈子当然懂,她要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开心心的和懂得她的人白头偕老,而不是嫁个高高在上的人家来光耀门楣。自己和梁诫终究是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他从小被教导的循规蹈矩,不肯行差踏错一步,娶妻自然要寻和自家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才行,主内可无后顾之忧,主外可为夫家增脸添彩,而自己的性情还是有些闲散,甚至某些做为可说是有点儿离经叛道,也就怪不得两人总是磕磕绊绊的。
落梅当晚极小心的伺候了梁诫安寝,她自己却毫无睡意的辗转反侧,到最后天快亮时也是没能合上眼,索性坐了起来想着要不要趁着这次的事做借口离了梁诫身旁,以她的性子觉得做错了事当然要改过,也就是说两个人还是重新各自开始生活好,可就不知道梁诫会不会是一样的想法?
梁诫起身时便发现身边的女人眼圈发青,脸庞憔悴却眼神明亮,极为少见的在身旁围前围后的伺候,一看就是想让自己心情好了后说些平日不敢说的话。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梁诫洗漱过后,对着还在身旁乱转的女人问道。
“我、我想回娘……。”落梅吞吞吐吐的想说出回娘家这几个字,可梁诫瞬间深邃警惕的眼神让她的勇气一下子化为乌有。
“想回代州了?别急,明日我伤好点了就走。”梁诫当然知道她不想回代州,他才不会让落梅得逞,自己的女人想着别的男人就够窝囊的了,还要放她与其共结连理,门儿都没有,若她还要再纠缠下去就别怪自己不给她脸了。
“不是回代州,我……。”落梅这一回清晰准确的再次开口,只不